☆﹀╮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╲╱=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原文作者!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═ ☆〆 书名:商女不愁嫁 作者:方沫 OMG!居然穿了。 穿就穿吧,面对一堆烂摊子和极品亲戚,楚曼表示各种淡定。没钱没问题,自己有能力,努力挣就是。被欺压没问题,扇回去就是!谁敢挡我发家致富奔小康? 不过,这位公子,敢问拦住奴家,却是为何?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楚曼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☆、第一章 穿 越 ?  “这春雨最是缠绵,年年都要下许多日子,这几日府里都送了好几人出去了,还好这几日姑娘身子大好了,不然大太太又该成日担忧了。“   东屋一角,丫鬟良儿一边整理着衣物,一边口上念叨。   楚曼恍惚听着,目光却透过窗棂望了出去,不大的一个庭院,却布置的有几分意趣,芭蕉海棠相映成趣,加上淅淅沥沥的雨声,越发透出几分诗意来。   这里是落秋院,自己现在是在东厢,而正屋则是大太太白氏的住处,而今天,是自己到这里的第十六日了。   想到此处,楚曼嘴角虽仍有弧度,眼中却没有笑意。   不过一时激怒,竟然天人两隔,再也回不到以前。   楚曼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位室内设计师,早年因忙于学业工作,疏忽了感情,到了二十六七,坐拥车房之余,才猛然发现青春易逝,通过朋友介绍,认识了一名叫刘减的男子,刘减虽无房无车,但胜在英俊伟岸,深情幽默,让未曾深涉情场的楚曼颇为开心,两年后两人终修成正果,步入婚姻殿堂。   婚后初期两人感情甚笃,楚曼本就能干,又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公司,事业越发蒸蒸日上,但刘减眼高手低,常常更换工作,最后甚至借游戏逃避工作,让整个家庭开支都落到了楚曼肩上,短时间还好,日子一长,两人就有些摩擦,刘减自卑自大,楚曼怨怼丛生,结果在婚后第五年,矛盾终于爆发了。   原来刘减竟然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孩,二十来许的年纪,青春逼人,不多时两人便搅合在了一起,刘减本意是玩玩还是认真已不可考,但在女孩大着肚子来找楚曼的时候,整个事情就已经划下了句号。   大哭大醉一场,外出旅游半月,楚曼调整好了心情,电话刘减约在民政局见面,却不想在路上竟遭遇车祸,醒来时,人已经在了这个新的地方。   大安。   一个类同唐朝,却叫大安的新朝代。   和以前唯一一样的,就是这个身子,也叫楚曼。   只是这个楚曼,再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白骨精,而是大安开阳楚家的一名后宅女子。   还记得当日醒来时,自己浑身都发着热,四肢疲软无力,恍恍惚惚时耳中只听到一些女人议论声,夹杂着哭声和叫骂声,半昏半醒间,脑海中闪现着一些纷乱琐碎的画面,到好几日后,楚曼才慢慢明白过来。   原来,自己是穿越了。   原来,在这里,自己也叫楚曼。   原来,自己这么难受,并不是因为旁的,而是在三月初乍暖乍寒的天气中,被堂妹推落池塘,受了冻方才如此。   混混沌沌中,楚曼只想到,幸好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可以照顾父母,幸好自己前一世的房子是在婚前买的,幸好公司是以父亲的名义入得股,不然,真的就便宜那个白眼狼了。   而今,既然来了,那也罢了,还是要好好活下去,起码要对得起前世的父母,也要对得起今生的身子。   心中念头一定,在汤药的作用下,楚曼身子一天天也调整了过来。   不过半月左右,楚曼已经恢复了七八成,除了还有些气弱怯冷外,和常人已经没有了什么分别。   但就算如此,视女如命的大太太白氏,也就是楚曼的母亲,依旧牢牢的看着女儿,唯恐女儿的病情再有一点反复。   就如今日,虽然是个例行整理衣物的日子,白氏也不许楚曼外出,只是在炕上摆放好了被褥,让楚曼斜斜倚靠着养神。   母亲极好,还未见面的弟弟听说也是个好的,只可惜原主留下的记忆太过零碎,时而出现时而消失,对很多事情也是模模糊糊,让她有些苦恼。   更何况,眼下原主在府中的境况...似乎说不上好...   “姑娘,该用汤药了。”   就在楚曼浮想联翩的时候,掀帘进来了一个中年仆妇,约四五十的年纪,鬓边已经花白,脸上也有几分沧桑之色,正是白氏房内的嬷嬷孙氏。   孙嬷嬷原是楚曼母亲楚天源的乳母,有一儿在外做些小生意,原要接了她去养老,但楚天源失踪后,孙嬷嬷放心不下白氏和一双儿女,便执意留在了落秋院。   也辛苦有她照拂,不然白氏母子三人,只怕还要受更多委屈。   “劳烦嬷嬷了。”   楚曼接过孙嬷嬷手上的白瓷碗,黄褐色药液传来的怪异药味让她微微拧眉,却还是端到口旁,一饮而尽。   中药味道不佳,但胜在没有副作用,且这些日子看来,眼下自己这身子颇有些娇弱,大病初愈的时候,还是谨慎为上。   送上一片蜜饯,孙嬷嬷眼中神色开怀了许多,以前的姑娘最是怕吃苦药了,这几回却爽快得紧。   “姑娘快润润。”   见楚曼接了,孙嬷嬷又扭头问良儿,“良儿,姑娘的春装收拾的怎样了?”   “差不多了,再一会子就好。”   良儿回过头来一笑,脆生生的答道。   孙嬷嬷点了点头,端了药碗就要出去,却被楚曼喊住了。   “嬷嬷,母亲可回来了?”   “还不成,太太这几日只怕回来都要晚点。”   孙嬷嬷眼光有些闪烁,楚曼心中一动,“嬷嬷这会可有事?若是无事,就过来陪我说说话罢。”   见孙嬷嬷有些犹豫,楚曼又加了一句,“成日坐着甚是无聊,母亲又不许我到处走动,这骨头都要酸痛了,好生无聊。”   不知不觉的,语气中便多了几丝娇嗔,孙嬷嬷自小便看着楚曼长大的,早对她疼爱到了骨子去,看到她这般模样,哪里忍得住,忙笑着说,“巴掌大的地方,能有多少事,姑娘稍坐坐,我过去放了药碗就过来。”   孙嬷嬷掀帘出去,楚曼眼中便多了几丝凝重。   看来,那老婆子又出幺蛾子了。   开阳镇,地处中原腹地,离京城约三百里路程。   楚曼,是开阳楚家长子楚天源的嫡长女。   楚家,在这开阳地界上,也算是有些颜面的,他本是京城楚家的分支,祖上也曾出过朝臣,后来辞官归隐到了开阳,因再没出过出色子弟,便慢慢有些衰败之象,但到底有些家产,日子要比常人舒适许多。眼下楚家除了千余亩土地外,还挂在下人名号开了两家酒楼和一家油坊,在当地算的上排头的人家了。   而楚曼的父亲楚天源,乃是楚老太爷嫡妻汪氏所出嫡长子,长子承祧,按说便是挑家的一支,但因为楚天源生母汪氏早逝,楚老太爷后又娶了何氏做填房,事情便慢慢有了些改变。   何氏能言善辩,又善作楚老太爷面前卖好,明里暗里给楚天源穿了不少小鞋,父子也因此多了不少嫌隙,等到何氏出了两儿两女后,楚天源的日子便越发难过了。   不说旁的,直到楚天源二十岁了,何氏才替楚天源娶了妻室白氏,白氏出身不高,商贾之女,偏又生了副懦弱的性子,行事说话间便难免有些畏手畏脚,楚家上下便更看不起这对夫妇,到白氏为楚天源添了一儿一女后,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变。   楚天源本是好胜的性子,学问又做的不错,因此十年前便离家上京赶考,谁知这一去便没有了踪影。   这一下,白氏母子三人的日子便更加艰难了。   当时楚天源在,何氏再怎样也要顾虑几分,下人们也不好太过分,但楚天源一去经年,加上几年前楚老太爷也过世了,这下,何氏行事便更没了顾忌,白氏母子更加艰难起来。   到底顾虑名声,何氏虽不至于明着让苛待白氏母子,暗里却使了不少绊子,加上下人刁难,时间一长,白氏过门时丰厚的嫁妆,这些年也便慢慢填进了不少。   这也罢了,日子虽然艰难,到底还能勉强支撑,直到上月,事情却又有了波澜。   三房的女儿楚竹,和楚曼相差两岁,却因从小娇养,性子极为骄纵,半月前家人聚会上,也不知怎的,楚竹一怒之下,竟将堂姐推进了池塘。   三月的天气,池水冰凉彻骨,虽然旁边有几个婆子,楚曼很快就被救了起来,但到底受了惊也受了寒,很快便发起热来,连着请了几个大夫来看,都说情况危殆,让楚家准备后事为上。   看着气若游丝的女儿,白氏哭到虚脱,人也仿佛死了三四分一般,若不是念着还有小儿子楚隽鸣,真想随了女儿去。却不想拖了两日,楚曼情形竟然慢慢好了起来。   白氏自然是谢天谢地,谢完菩萨又忙着给女儿调养身体,日日操心的连二房三房的闲话也没时间听了。   但这样一番动作,原本看长房不顺眼的其他人,便更心中不快了,加上楚竹成天在老太太面前抱怨,更将长房如架在火上煎熬一般。   远的不说,只说光这两日,白氏日日早晚请安都要拖到极晚方回,还一脸的疲惫,几次三番下来,纵然白氏咬牙不说,楚曼也知道,定是那何老婆子在刁难了。   若是旁人也罢了,这半月看来,白氏对自己真是打从心底里疼爱,许是这个身子的原因,楚曼对白氏也有一股浓浓的眷恋之情。   因此看着白氏疲累非常,但仍对自己日日关切,又私下掏出财务让厨房添了饮用之物,楚曼通过这些日子的调整,也接受了这个新的母亲。   既然如此,眼下的情况,就要想个办法来解决了。   可惜自己到此地还不久,这几日又忙于掩饰自己,对外面的事情倒真是不了解,良儿是个好套话的,只可惜也是日日不出自己这小院子,看来还是要和孙嬷嬷问询一二才是。? ☆、第二章 窘 境 ?  不多时孙嬷嬷就回来了,手上还拿着几块布料。   楚曼忙坐了起来,“嬷嬷,这边说话。”   “姑娘不用起来,靠着就好。”孙嬷嬷忙将手上东西放在炕桌上,上来劝道。   “哪里就那么娇贵了。”楚曼一笑,对上孙嬷嬷认真的眼,方改口,“嬷嬷不用担心,我略坐坐,若是累了再躺不迟。”   见楚曼态度坚决,孙嬷嬷也不在多说,只是拿身子坐了半个炕沿,“姑娘这一病倒稳重了许多,看来真是菩萨保佑。”   人都换了个芯子了,能不稳重许多吗。   不想扯上这些,楚曼只问道:“这几日没见到隽鸣,他可安好?”   一说到小少爷,孙嬷嬷脸上顿时阳光灿烂,“鸣少爷可好的很,就是托人进来说了两次,想看姑娘。”   这事楚曼昏沉中也是知道的,只是那时候自己正病重,因此白氏等人并不敢让楚隽鸣来见。   不由微微一笑,“我现在大好了,也想他呢,好像再几日就是他休沐日了?”   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的影子,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。   这...是原主留下的印象么?   楚曼不由有些恍惚,却被孙嬷嬷的话语惊醒。   “姑娘记差了,还要再十日,才是小少爷的休沐日呢。”   说道这里,孙嬷嬷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,“这是给小少爷做得鞋面,这春天了,可该换新的了。”   楚曼探首过去看了看,石青色的布料,做衣服虽老气,但做鞋面也还尚可,见孙嬷嬷灵巧的五指翻飞,不由好奇问道:“怎么这个是嬷嬷在做?不都是针线上的人在做么?”   孙嬷嬷一滞,才说道:“三太太说了,最近农庄的收益不好,各房都要俭省些,大件衣物也罢了,小件的能自己动手的,还是自己动手才好。”   说不得,只怕只自己这房,才是自己动手罢。   楚曼也不去说,她现在最紧要的,还是收集情报。   “三婶婶管家真真有方,家里也井井有条,但我有些不懂,书上都说,长幼有序,我爹爹不在家中也罢了,怎么二叔父在家,却不让二婶婶管家,反而让三婶婶管呢?”   原主识字是楚曼记得的,因此这么一问,却也不显突兀。   孙嬷嬷一愣,抬眼看来却对上楚曼清澈的双眼,顿时有些踌躇。   这些事其实也没什么要紧,只是姑娘年岁不大...   许是看出了孙嬷嬷的顾虑,楚曼轻轻叹了口气,“嬷嬷,我这病了一场,倒也想通了许多事情,往年是我年纪小不懂事,竟不能体会母亲的难处,如今我翻年就是十三,也不小了,只希望能学点事情,远的不说,现在能不给母亲添麻烦才要紧。”   这也是这半月来,点点滴滴听到的。   原主年纪小性子又慢,在母亲白氏的刻意保护下,更有些不谙世事,因此平日也不能帮白氏什么忙,若不是日前和楚竹口角而被推下水,也不会让自己换了过来。   孙嬷嬷却有些意外。   她呆呆看了楚曼半响,眼眶突然就有些红了,“姑娘...姑娘果然进益了。”   室内一时有些静谧。   又过了一会,孙嬷嬷才开口说起来。   “姑娘那时还小,又没人刻意说起,不知道也是正常的,姑娘五岁前,本来是二太太掌家的,却不想二老爷在外面惹了点事情,后来还闹到了官府,二老爷甚至还下了狱,后来家里拿出不少钱财,才将事情平息,接回了二老爷。”   “二叔竟然如此大胆?什么事情?”楚曼不由睁大了眼睛。   “我们身在内宅,详细也不能得知,只听说是二老爷和人合伙做生意,结果被人骗了钱财,因此才打上门去,却不想竟误伤了旁人,那人正好也是有背景的,因此二老爷才被收了监。”   “家里费了好大功夫并许多财物,才将二老爷从狱中接了回来,只是这么一来,二老爷身子跨了大半,以前管着的许多事情都交给三老爷了。”   原来如此,有这么一遭,今日府中由三太太掌家,倒也正常。   “那祖母就将家中事宜交给三婶婶了?”   “听说倒不是这样。”孙嬷嬷干脆将针线放在一旁,认真讲了起来。“当日事情一出,二太太就病了,三太太代替管家了一段时间,后来二老爷回来,二太太身体也大好了,三太太就要将管家权交回给二太太的,可是二太太怎么也不答应,只说身体不好需要调养,让三太太一定要帮她这个忙,反复了几次,三太太才勉强答应继续管家的。”   哦,还有这般周折。   楚曼心中有些冷笑,语气却依旧天真。   “三婶婶竟这般贤惠,府中定然很多人很喜欢她吧。”   “是啊,许多人都说三太太是个善人,最是恤老怜贫的,家中在三太太管理下,也比以前有条理了许多。”   果然!   若是自己所料不差,这三婶婶竟是个面善心黑的人。   里子面子,竟是一点也不肯落下,家要管权要夺,名声也不能拉下。   这样一比,那个没有成算只知吵闹的二婶婶,差的何止一点两点。   也不知那个未谋面的三叔父,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。   正要问下去,却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,似乎是有人来了。   孙嬷嬷忙走了出去,良儿侧耳听了一会,说道:“声音有些像厨房的吴嫂子,看来是送午膳来了。”   楚曼微微一愣,看了看日头,“就到午膳的时候了?可母亲还没回来呢?”   良儿还没说话,门口帘子一掀。走进来两个人。   当先一个身穿淡绿色比甲,鹅蛋脸颊柳叶眉,耳边塞了两个银耳钉,干净中透出一种素雅来,楚曼认得这是何氏身旁两个大侍女中的一个,名叫翠枝的。   “翠枝给大姑娘请安,大姑娘今日可大好了?”   翠枝走到楚曼身前,轻轻福了一礼。   楚曼心念电转间,脑海中已经闪出一个念头。   “倒比昨日好些,只是浑身还疲软的很,夜间也难以入眠,许是前日亏损的厉害了,只怕还要些时日才能好。”   一边娇怯怯说着,一边直起身子来,不经意的又咳嗽了几声。   “翠枝姐姐今日怎有空到这边来?”   翠枝稳稳的站着,“原是这样的,今日太太姑娘都要在老太太屋里用膳,但大姑娘身子   还没好利索,老太太就说了,还是在室内修养为宜,就不用过去了,因此特特让奴婢给姑娘送了午膳过来。”   依稀是有这么件事情,平日各院都是单独用膳,但逢初一十五,却是要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用的。   楚曼抬起脸来,一脸的感激之情,“多谢翠枝姐姐了,还烦回去给老太太道声谢,孙女身子不好原是孙女不争气,不能伺候她老人家反让她老人家担心,真真是有罪,待明日好了,孙女一定去...叩谢老太太的一...一片关爱之情...”   说到最后,楚曼却是一阵咳嗽,那咳嗽越发激烈,楚曼一手抚胸一手捂了手帕在嘴上,小小的身躯颤抖着,说不出的娇弱。   翠枝忙上前帮楚曼梳理脊背,好半响,楚曼才慢慢止住了咳嗽。   “真是...劳烦姐姐了...”   楚曼面带感激,拉住翠枝的手,“劳烦姐姐雨天还过来,只恨我不争气,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,回去姐姐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太太,免得她老人家担心更甚,那我就更不孝了。”   一边说着一边褪下手上的镯子,透过袖底滑到了翠枝手里。   翠枝微微一愣,再看向楚曼的眼神中就多了几丝怜悯,“姑娘也太客气了,奴婢可当不起,还请姑娘先用膳罢,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  楚曼连连点头,目光却有些怯怯,“我母亲...”   说了一半,又咬住下唇,欲言又止。   翠枝却是了然。   “姑娘不用担心大太太,只要姑娘这里好好的,大太太就能放心。“   楚曼微微点头,这才放开了翠枝的手。   翠枝福了一礼,“膳也送到,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。”   楚曼又是轻咳了两声,才将翠枝送了出去。   一旁的孙嬷嬷早就急了,“姑娘怎么又咳嗽起来了?大太太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。”   楚曼无奈的笑了笑,“嬷嬷,我是故意的。”   “故意的?”孙嬷嬷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脸色便有些复杂。   “翠枝是个好姑娘,我这也是赌一把。”   除了这话,楚曼再不多说,只叫过良儿,“去将午膳就摆在这炕桌上罢。”   一抬眼看到孙嬷嬷的眼神,楚曼微微点了点头,“翠枝有句话是对的,身子最是重要,先各自用了膳,我再和嬷嬷细说罢。”   摸着空空的腕子,楚曼心中有些忧虑,这安身立命收买人心,前提都要有财物在手,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,只是这地方人地不熟,如何才挣到财物,实在让人头痛,看来还要再觅机再多了解一下外界,寻一个生钱的法子才是。? ☆、第三章 说 亲 ?  却不说这里用膳,只说翠枝一路回到老太太住处常安院,心中却不免唏嘘。   没想到几日不见,大姑娘竟就这般懂事了,往日虽不笨,却少了点灵气,而今日却沉稳了许多。   不由低头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,纯银的质地,并不算什么名贵物,但在大房母女来说,已经难得。   大房母女从来都是良善人,却不同二房三房,也罢,就帮她们一回吧。   回到常安院,刚一进门就看到翠玥在冲她招手。   “怎么样?”口气暧昧,透露着几分好奇,“里屋可还等着呢。”   翠枝素来有些不喜翠玥,因为翠玥惯是扒高踩低的,不过两人都是老太太面前的一等丫鬟,面上却要过的去。   “能如何,还是那般病病歪歪的样子。”   翠玥便有些失望,“那也罢了,只是三姑娘又该不开心了。”   翠枝心中微微有些不虞,想要说什么,但顿了顿,也就止住进屋去了。   此时宴席未散,老太太,两个媳妇并两个孙女具坐在桌前用膳,只大太太白氏站立在一侧,伺候众人饮用。   平常也是这般,翠枝扫了一眼,便低头立在一旁伺候。   食不言寝不语,虽然楚家现在只一富裕乡绅,有些规矩却还是讲究个十成十,一时室内除了偶尔杯箸相交发出的碰撞声,再无半点声响。 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,方才撤下席面。   老太太净过手面,回到厅内上首坐下,两个孙女依畏左右,而二太太三太太则分别捡了左右第一张坐了。   白氏踌躇一下,走到右侧站定。   翠枝偷眼看去,却见白氏面色苍白,身形也有些摇摇晃晃。   心中一叹,却就听到老太太叫她。   “可去瞧了,曼丫头情形如何。”   不待翠枝回答,老太太右手的红衣女孩哼了一声,满面不虞,“她能有什么大碍,躺了大半月还不够,点点大的事情就弄的沸反盈天的,反倒让老太太问她,她担待的起么。”   那女子就是楚曼的堂妹楚竹,五官甜美,声音软糯,可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。   老太太却仿佛没听到一般,看向翠枝。   翠枝不敢怠慢,忙回道:“看着比前两日好些了,只面色还是不佳,咳嗽也很厉害。”   此话一出旁人也就罢了,白氏脸上便又多了几分忧色。   “也是我没照看好,好端端一个孙女,怎么就病弱成了这般样子。”   老太太口中叹息,旁边二太太忙接了一句。   “这事情怎么能怪到老太太身上,分明是曼丫头身子太弱,姐妹间嬉戏也能跌下池塘去,才有今日,依我看啊,还是大嫂照顾的不够周全之故。”   白氏闻言,瑟缩了一下,却没有说话。   老太太却完全不看她。   “再怎么说,也是我楚家的骨肉,今日她这般,我看了也是心痛。”   三太太终于开口了。   “母亲慈悲,自然看不得孩儿们受苦,说起来,这事情还是要怪竹儿,若不是她太过顽皮,也不会让曼丫头吃了这么多天苦药,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不是。”   楚竹脸上顿时多了几分不忿,只平日她母亲甚是严格,心中虽不乐,也不敢出言反对。   老太太点了点头,“竹儿年纪小,不懂事罢了,而且前日你既然罚了她半月禁足,再怎么也够了,此事就此打住,曼丫头那里...”她思虑了一下,“再请个大夫进府来看看,好歹也的把人治好了,不然传出去成什么体统。”   白氏不由暗暗抓紧了手里的帕子,还没动弹,却听到上首传来的斥责声。   “说起来,都是你这个做娘的不是,曼丫头年纪都这么大了,还不好好管教,今日是和妹妹争强好胜,家里也罢了,明日若嫁人了还这般,却不是丢了我楚家的颜面!”   骂了一通,方才出了点气,又问三太太,“下人们嘴可守严实了?”   得了三太太的肯定答案,老太太才满意,一扭头却又看到了白氏。   “罢了罢了,你也快下去吧,免得在这里碍我的眼,命不好性子还不讨喜些,我楚家也是不幸,有你这样一个长媳!”   白氏低头,轻轻应了一声,方才退了出去。   “老太太何必和她们置气,若是气坏了生气,竹儿可要心疼死了。”   楚竹见老太太给自己撑腰,早笑的眉不见眼,上来抱住老太太的胳膊,笑语殷殷。   “你这丫头!”   老太太何氏点了点楚竹的额头,“都是你顽皮,知道那木头没趣,就少和她来往些,这次你看险些陪了你名声,你金玉一般的人儿,值得和她计较么,下次有什么来给祖母说,祖母给你出气就是。”   见老太太这般说,楚竹更得意了,“老太太,大姐姐就是装的,这都半个多月了,什么病还能不好啊,您心善,别人可狡猾呢。”   老太太慈爱的抚摸着楚竹的头发,“你这丫头,你以为我是为谁,府中人多口杂,你那日的事情谁不知晓,祖母可不是为她,而是为了你呢。”   一旁的二姑娘楚环也轻轻一笑,“妹妹怎么不懂老太太的一片苦心的,老太太跟眼珠子一样的疼你呢,恩,不成,老太太只疼妹妹,我可要吃醋了。”   上头祖孙三人笑成一团,这边的二太太笑盈盈看着,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。   三太太若无其事的撇了二太太一眼,却只说到:“竹儿,我昨日布置给你的女红,你可有完成?”   楚竹登时一缩,还不待她说话,三太太已经开口了,“若是未完,快些回去做,我回头回了老祖宗事情,就要回来检查的。”   老太太眼睛一眯。   楚竹被灭了兴致,虽不情愿,却也不敢忤逆了母亲,只能站起来,行了礼后,奄奄的出去了。   二太太也笑道:“三太太有正事要说,我们也就不耽搁了。”   叫了楚环,两人行礼后告辞。   室内顿时只剩下了寥寥三两人。   “是有什么大事情?”   三太太一笑,“老太太,昨日我接了陈府的帖子,邀我们府中女眷下月过去赏花。”   “陈府?哪个陈府?”   “城西的那个,就是那家做丝绸起家的。”   一听是城西陈府,老太太脸上便多了份不以为意:“不过一介暴发户罢了,我还以为什么大事,这也值得你特特的说出来。”   三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有了些神秘,“本不是大事,不过前日陈府的大奶奶过来拜会,到提了一件事,说起来也有些重要。”   “哦?”老太太偏首,三太太的态度,摆明了事情别有内情,她便被勾起了几丝好奇:“什么事?”   三太太微微一笑,先看了眼老太太旁边伺候的人,老太太便发言了,“翠枝,你们几个都下去,你守在门口,有人来回话先拦下。”   等到几个丫鬟退下,三太太才开口了。   “陈家这次邀约,名为赏花,实为相看。”   “相看?”老太太皱了皱眉头,“是为何人相看?”   “陈家二少爷。”   老太太想了一想,更添疑窦:“陈家老二?我记得他前些年不是才娶了续弦么,怎么又会相看?”   见老太太看来,三太太缓缓回道,“说来也不幸的很,年前,陈家大奶奶病逝了。”   “原来如此,我记得他娶得那女子实在是不错的,只是福薄了些,”老太太唏嘘了一番,但跟着变有了新的疑窦,“只是她如何会想到我们家?”   “这也是缘分,前日陈大奶奶和人闲聊时,说起这事,也不知是谁,竟提到了曼丫头。陈大奶奶是个爽快人,直说以他弟弟现在的情况,最是麻烦,好些人家的嫡出女儿,多不能成的,但太差的,他们家又不满意,只怕委屈了二少爷。”   老太太嘴角一扯,“竟说的她家二少爷如凤凰蛋一般,实际就是一个鳏夫,竟还要挑三拣四。”   三太太脸上忙陪了笑:“这也难怪,听说陈家老太君最是疼爱二少爷,因此不免看的重一点,加上陈二少爷确实能干,京城里都开了几家铺面呢,眼光高些,也是正常。”   “眼光再高,也不过一介商贾。”老太太在楚家久了,多接触了些诗书礼仪,眼光便也有些挑剔,“曼丫头虽不是我的骨血,也是楚家嫡亲的女儿,又是孙辈里的头一个,我看有些不妥。”   三太太自然知道自家婆婆的长短,其实倒不是陈家二郎好坏问题,而是怕将嫡长孙女嫁到商户,落了楚家门头,但她既然说了,自然有她的成算。   “这我又如何不知,陈家门第是差了点,可有一件,陈家大奶奶说了,若是能成,聘礼倒在其次,可我家老爷谋职的事情,就有了着落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三老爷的出路是老太太最关心的,她一下坐了起来,面现狐疑,“口气这么大?陈家不过一介商贾,竟有如此能力?”   三太太一笑,“陈家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,可老太太是否记得,几年前,陈家大姑娘,也就是陈家二少的嫡亲姐姐,嫁到京中户部侍郎家做妾的那位。”   这事老太太自然是记得的,当年老太爷还在,当着她面感叹了半日,说商贾就是商贾,为了银钱,竟连骨血气节通通抛却了,甚是可恶。   “那陈大姑娘又如何了?”? ☆、第四章 被 谋 ?  “陈大姑娘好福气,入门三年抱两,颇得侍郎老爷宠爱,那几年侍郎夫人身子不好,常年缠绵病榻,整个侍郎府都是由陈大姑娘料理的,这也罢了,谁知道了今年年初,侍郎老爷的正室又过世了,膝下也没留个一儿半女的,因此现下这侍郎府中啊,竟是陈大姑娘说了算呢。”   吏部主管各地官员升迁任免,若真是如此,老三的事情倒真有可能能成。   老太太兴头一下十足,“若真是这般,倒是可行。”   老太太的反应早在三太太意料之中,“其实这事啊,并不只是家中有益,就是曼丫头那里,也是千好万好呢,陈家家境殷实,陈二少爷虽年长了□□岁,但前面两个妻子也没留下个骨血,若是曼丫头过门后争气,可有的是好日子等着呢。”   “说的甚是。”   婆媳俩捂着帕子又笑了一回,老太太才问道,“这样说来,这次相看主要是陈家想看看曼丫头了。”   “自然是的,只是...”三太太说到这里,又有些犹豫,“有两点,一是曼丫头实是弱了点,希望这大半月时间,能养好些。”   万一陈家看不上...   但只是一瞬,三太太就下了决心,不管陈家还有什么后着,为了自家老爷的前程,这事情,成也能成,不成,也必须成!   老太太心中也是这想法,但她更关心三太太话中未尽之语,“这是第一,那第二是什么?”   “第二嘛,是担心大嫂,”三太太早想的明白,此刻说起来也头头是道,“大嫂子素来将曼儿鸣儿看的跟眼珠子一样,而外间已经有说陈二少命硬克妻的说法,我只怕大嫂子知道后,决计不会同意。”   见三太太忧心的是这个,老太太顿时有些不以为意。   “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,我们楚家也就看她平日也规矩,方才锦衣玉食的养着她,何到她允或不允了,不用管她,到时自然有我。”   三太太本将这事说出来,就是想让老太太做主,好拿捏白氏,此话正中她的心意,但她素来性子稳妥,想了一想便说道。   “虽然如此,事情未成前,还是小心些才好,我看最近还是安抚安抚她们,一来是让她们也知道些进退,二来也方便曼丫头养身体,母亲意下如何?”   老太太想了想,若是一帆风顺,自然最好,便点头应了。   “既如此,那就从今日开始吧。”   说罢,老太太高声唤进翠枝,“我看今日席面上的八宝鸭子和蜜汁山药基本是没动,你装了让人送到大太太哪里去。”   翠枝应了,转身告退去安排,刚走到门边,又听到三太太的声音。   “母亲,我看平日大嫂那边的丫鬟短了几个,之前事情忙也没补上,要不,这次先给添上?”   落秋院人手短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,不过主事者从来当成不知罢了,但现在看来,若是事情真成了,陪嫁什么的也要准备,现在提前备好,倒也恰当。   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点的。   “这些小事,你决定就行了,只是人选看好些,千万不要选些不中用的。”   三太太含笑点头,“媳妇省得的。”   两人便又说起旁的事情来,   刚要放下门帘的手微微一滞,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放了下来。   门外,翠枝轻轻一叹。   大好的一个姑娘,奈何...   落秋院的母女两自然不知道长安堂的事,白氏一进门,顾不得换衣服,就赶到东厢。   “翠枝说你咳嗽的厉害,可是真的?”   楚曼用了午膳,虽有些倦意,但因怕积食,便窝在炕上和良儿闲话。   见白氏这样急匆匆的,心中一阵温暖。   “母亲多虑了,女儿今日好了许多了,不信你问孙嬷嬷。”   白氏看看女儿,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妥,方才放下心来,“翠枝也是,竟说你咳嗽的厉害,害我吓的不行,也罢,只要你好,就是最要紧的。”   谢天谢地,翠枝果然说了。   楚曼心中释然,只是也不是细说的时候,“母亲匆匆回来,可曾用过午膳?”   白氏这才觉得腹中饥饿,“哪里有吃饭的时候,一听你不好我就赶回来了。”   楚曼微微蹙眉,只是白氏一片爱女之心,也不能多说什么,她一抬眼,刚好看到丫鬟藕儿提了个红漆食盒,站在门口。   “这提的是什么呢,拿过来瞧瞧。”   “禀姑娘,是老太太刚让人赐下来的两个菜,八宝鸭子和蜜汁山药,点名要给大太太的。”一边说着,藕儿一边打开食盒。   往日都是孙嬷嬷陪白氏前往长安院请安的,而藕儿本是料理内务的丫头,只因最近楚曼身子不好,白氏放心不下,才让孙嬷嬷留在落秋院,换成藕儿陪同她去请安。   楚曼探头看了一眼,时间一长,那八宝鸭子已经冷透了,油腻腻的,让人一看就没有食欲,蜜汁山药倒还好些,但一想到这是旁人吃过剩下的,就什么美味都没了滋味,何况仅是这个。   不由腹诽,原以为红楼梦中,贾母动辄赏人菜式不过小说耳,现在看来,竟是真的,连何氏这种乡村老太都有这么恶劣癖好。   不过看旁人似乎都有些习以为常,白氏就说着:“藕儿放到我侧间摆好,我换了衣服就用膳。”   什么?母亲竟真打算要吃?   马上楚曼就回味过来,长者赐不敢辞,自己也没有出言阻拦的立场。   说实在的,那两道菜确实基本未动,更多也是心理因素,但这种因素在白氏她们却是没有的,只是若就这样让白氏吃下去,冷食对肠胃却是极为不利。   “母亲。”楚曼喊了一声,见白氏转过头来,方说道:“这饭菜已冷,而冷食对肠胃甚是不好,不若这样,西屋里不是有为我煎药的小炉子么,用那炉子热了,母亲再用,岂不是好。”   也不待白氏回答,楚曼就吩咐藕儿良儿,“你们两个,一个去伺候母亲更衣,一个去将饭菜热了。”   白氏心中暖暖,却笑道:“我儿如此体贴,母亲甚是开心,孙嬷嬷你先陪曼儿坐坐,我便先去了。”   孙嬷嬷看到母女对话,早已欣慰不已,忙应道:“太太放心,奴婢会照顾好姑娘的。”   室内便只剩下了楚曼和孙嬷嬷两人。   “嬷嬷,母亲...真是委屈。”   心中却是忧虑,今儿本是在主屋用膳的日子,白氏过了午时才回,却还未曾用过饮食,可见自家长房这一支在楚家境遇堪虞。   “可不是么,可这有什么办法呢,自古婆婆使唤媳妇都是应当,也只能委屈了太太了。”   楚曼咬了咬唇。   自己这一支若和何氏有血缘关系,还可想法改变现状,但欠缺了那层血缘,便疏不间亲,再多的办法也没有用武之地,退一万步说来,纵然办法一时有效,也改变不了本质,自己母子三人在这楚家,也不过同外人一般。   甚至比外人还不如,外人可一走了之,海阔天空去,自己三人却是不行。   到底要如何,方能改变现状呢。   楚曼不由犯难起来。  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,白氏就已经用完膳过来了。   “嬷嬷,姑娘这边的衣物,可收拾好了?”   孙嬷嬷忙应道:“已经好了,冬日的大件衣物都收妥当了,春秋的衣物也都找了出来,明日就让良儿她们清洗。”   “恩。”白氏点了点头,“既如此,良儿去我那屋帮帮忙,藕儿一人只怕忙不过来。”   良儿忙应声去了,白氏这才又仔细端详了楚曼一番。   “精神果然好多了,药可喝了?”   说道药,楚曼不由苦了脸。   “姑娘今日可乖巧了,汤药全部都服了。”孙嬷嬷在一旁笑道。   楚曼不由有些垮脸,自己芯子已经是个三十许的人了,连喝点汤药也要被夸奖,让她颇为不惯。   白氏便笑了,“倒也难得。”   她走到炕前,楚曼便望里让了让,给白氏腾了快地方出来,“母亲坐罢。”   白氏上了炕,孙嬷嬷便去端了茶水过来,让两母女依偎着说话。   “之前翠枝过来送膳,可还妥当?”白氏懦弱,却并不愚笨,见女儿好好的,再结合白日情形细细一想,自然明白翠枝一番话是言出有物。   “妥当的。”楚曼微微一笑,“翠枝姐姐是个好心人。”   孙嬷嬷却不知两母女在打什么哑谜,说道:“翠枝才是有福气呢,来了趟就得了姑娘一个镯子,真是划算。”   “哦?”白氏便拉起楚曼的手腕看了看,果然之前硬套在上面除湿的一个银镯子已经没了踪影。   “没了就没了,若不是这个镯子,只怕...”   想起之前二太太母女和楚竹一唱一和的对话,白氏一笑,“旁的也罢了,晓得这般行事,我曼儿终于长大了呢。”   看着白氏慈爱的双眼,楚曼眼前突然浮现出前世母亲的面庞,心中一热,声音便有些哽咽,“母亲,我长大了,定不让你再受委屈。”? ☆、第五章 添 人 ?  第二日,落秋院热闹了许多。   白氏破天荒的,巳时就从长安院回到了落秋院。   刚进院门不久,三太太李氏就过来拜访了。   “大嫂子勿怪,实在是前些日子事忙,因此你院落的人手短缺了也没补上,真真是我的过错,好容易这两日空了点,我忙办了,你看看这几个丫鬟是否妥当。”   不待白氏回过神来,李氏就忙着介绍。   “常规大嫂身边是一个一等丫头,两个二等丫头,并一个嬷嬷,你身边只有一个孙嬷嬷和一个藕儿,倒缺了两个丫鬟,这两个丫鬟一个名叫知秋,一个名叫知冬,你看看可还使得。”   知秋知冬看起来约有十三四年纪,五官体貌都是一般,听三太太点到名字,忙上来见礼,“见过大太太。”   白氏微微点了点头,心中却还有些愕然。   自己院落里缺人却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,今日怎么倒有这么一出。   楚曼在东厢也透过窗棂看着院子里的境况,眉头微微皱起。   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”   她声音极小,旁边的良儿听不真切,不由问道:“姑娘,你说什么?”   楚曼却没时间理她,只顾看着院内。   “这两个丫鬟,却是给曼丫头添的。”   一旁两个身段窈窕的侍女上来行礼,“朱染,碧沁见过大太太。”   待她们站直了身子,楚曼更确定了,事情一定有不对之处。   前面那知秋知冬,都是资质一般,顶多算是清秀,但这朱染碧沁,五官姣好,体态袅娜,一看便不是一般的侍女。   白氏自然也看出了不对,看向三太太的眼神就有些疑惑,“这...”   三太太一把拉住了白氏的手,“这都是老太太的意思,大嫂,曼丫头今年也过了十三了,再没多长的时间了,早日预备着,也是好事。”   白氏心头就是咯噔一下,反手紧紧抓住三太太,“弟妹,难道...”   三太太哪里会让她看出来,只笑道,“大嫂,虽说眼下没有情况,但也要未雨绸缪呢,今日不单是曼丫头这里,环丫头和竹丫头哪里也有,你啊,别想太多了。”   说罢又说道,“对了,曼丫头在哪里,听说她还没好,我去瞧瞧先。”   楚曼忙给良儿丢了个眼色,自己飞速上塌躺好。   刚盖好被褥放下床帐,三太太就进来了。   “曼丫头,可大好了?”   紧跟着,一只手拉开了床帐,三太太的脸庞出现在楚曼面前。   银盘脸蛋新月眉,一笑右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,只可惜肤色有些发黄,不然还算一个不错的美人,但这皮肤一差,就足足短了四五分去。   “多谢三婶婶,这两日已经...已经好多了。”   楚曼忙挣扎着要坐起来,良儿忙上前帮忙,在楚曼背后塞了一个枕头,扶住楚曼坐了起来。   “三婶婶看顾,只怨曼儿体弱,一点点事情就闹得如此,都是曼儿的不是。”   对方来意必然蹊跷,还是小心应对才妥当。   三太太一脸慈爱的坐在了楚曼床头,拉起楚曼的手,满脸恳切。   “曼儿这般懂事了,其实哪里能怪你,分明是你三妹妹的不是,我前日已经狠狠责罚她了。”   什么狠狠责罚,不过是假装禁足罢了。   楚曼早从良儿口中听到了实情,心中虽不以为然,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。   “竹儿也是无意,唉,说起来原是我的不对,我年长,就算有什么,也要爱护妹妹才是,如今惹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,我...我...”   实是有点演不下去了,楚曼忙拿过一旁的手帕,遮了半张脸。   看到楚曼似乎真的不怪楚竹的模样,三太太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分,口中还是说道:“不管如何,也是我家竹儿惹的事情。”   不待楚曼再说话,三太太叫过她的丫鬟卉儿。   卉儿上前,打开了手上一直捧着的一个盒子,原来是大小两只人参,须脚俱全,齐整无损,看起来起码百年以上。   “大嫂,这是我专门送过来给曼儿补补身子的,这人参是我娘家年前送过来的,成色不错,你让厨房煨了鸡汤给曼儿吃了,最是滋补。”   一旁的白氏愣了一愣,才反应过来。   “三太太,这也太破费了,如何使得。”   白氏心中原本有的几分怨恨顿时消散,实是在开阳地界,人参太过珍贵。   “哪里使不得的,这也不过是为了我的心罢了,嫂子若推却,就是还在怪我了。”   楚曼却更为警惕。   按照平日的观察,这楚家也不过是以富裕乡绅罢了,而三太太的娘家虽然殷实,却也不是那大富大贵之家,怎么竟为了一件过去了的事情如此大手笔?   其中定有诡异之处。   只是...这礼物,是收呢,还是不收呢?   不过短短思考了两三秒,楚曼就定下心来。   看这情形,若真有什么诡计,也不是推了人参就能避开的事情,倒不如先收了下来,自己补身子倒在其次,看白氏身子单薄,只怕平日也是亏损厉害,还是给白氏补补才好。   而且,三房的丫头推了自己难道就白推了?事情以后再算,但是利息先收再说。   “咳咳...”先咳嗽两声,吸引了正在退让的两人注意,楚曼才娇弱的说,“母亲,三婶婶也是一番好意,您今日不收这东西,三婶婶要是误会我们还有怨怼,却就不好了...”   三太太嘴角一抽,这丫头怎么今天厉害了许多。   心中疑惑,面上却顺着说道:“正是呢,若是大嫂子不收,那就还是怨我们了。”   白氏急的不行,孙嬷嬷到底精明些,忙说道:“太太,这原是三太太的一番好意,可千万不好生分了才好。”   三太太笑道:“这话正是呢,良儿,快来替你家姑娘收了。”   良儿看了楚曼一眼,才上前取过卉儿手上的锦盒,到一侧屋内收了。   三太太又闲扯了半响,方才告辞离去。   送走了三太太,刚回到屋内,几个丫头就上来行礼。   白氏心中担忧,面上就带了一点出来,一时室内便有些滞闷。   还是孙嬷嬷先说话了,“太太,请问这几个人如何分派。”   白氏犹豫了一下,才说道,“这...”   老太□□排人送过来的,实在为难,放在身边怕是不妥,可若是怠慢了...   楚曼眼珠一转,问道:“你们几人,原是在哪里的?”   知秋上前行礼,“禀姑娘,婢子名唤知秋,原本是针线上的。”   楚曼观其神色,衣着皆干净朴素,只神色有些紧张,但应答还算得体。   她微微点了点头,正要看向第二人,那第二个丫鬟已经上前行礼,“婢子知冬,原是在听松院负责洒扫看屋的。”   楚曼看了她一眼,缓缓说道,“哦,原来是二婶处当差的过的,可做过屋内的事务?”   知冬一愣,“不曾。”   楚曼便不再看她,转头端详起另外两个奴婢来。   果然好颜色。   只一眼,楚曼便心中暗叹,左首一人脸小杏脸,肤色白腻,右首一人细腰削肩,体态袅娜,端的都是好颜色。   两人见楚曼看来,都上前一步,盈盈拜倒,“婢子朱染/碧沁见过姑娘,给姑娘请安。”   楚曼抬了抬眉,朱染说道:“婢子是观涛院的,日常替三太太传话送物。”   语气中有些张扬,楚曼却恍若未闻,只看向碧沁。   “婢子是才刚买进来的,才进府三日,还不曾任职。”   两个丫头都是口齿伶俐,白氏和孙嬷嬷对视一眼,面上便有些担忧之色。   “倒还算口齿清晰,”楚曼正要让两人起来,却不经意间扫过这一幕,微微一滞,才说道:“起来罢。”   几人站定,楚曼抬头看向白氏,“母亲,不若由我来安排可好?”   白氏此刻心里乱乱的,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安顿这几人,闻言只一犹豫,便说道:“也罢,便由你处置就是。”   楚曼一笑,转头对几人说道:“你们既然进了落秋院,便是落秋院的人了,既然如此,就要守落秋院的规矩,以前在哪里又做过什么,统统忘却,从今日此时起,你们的主子,便是大太太和我了,可明白?”   几人都是一愣,这大姑娘平时从来都是软性子,今日倒是奇怪了。   还是知秋和碧沁先反应过来,恭声应是。   知冬也跟着应是,只有朱染,虽然应了,声音中却有几分不以为意。   楚曼抬眼看了朱染一眼,虽然没说话,那眼神寒冷若冰,朱染心中一悸,险往后退了一步。   “既都应了,我就当你们都明白了,以后若有做事懒怠的,偷奸耍滑的,朝三暮四的,乱讲是非的,就休怪大太太和我不讲情面了。”   楚曼这番话虽说的轻言细语,但里头透出的冷然,让几个丫鬟齐齐心中一凜。   “是。”   这一次的回答,却齐整了许多。   楚曼点了点头,接着又说道,“若是你们做的好了,有好事也少不了你们,我们这落秋院,最是和善,想来你们也听过的。”   虽不知到底之前和善不,但看白氏的性子,想来也是厉害不起来的。   却是碧沁先说话了,“平日里都知道,大太太和曼姑娘最是和善不过,请太太姑娘放心,我等一定尽心做事。”   其他三人虽然反应稍慢,却也跟着表示了自己的忠心。   第一次敲打也只能这样,到底能不能用,还要观察才能确定,楚曼也不会天真的以为,三两句便能收了人用,如此一番说法,不过是让这几个初来乍到的丫鬟规矩些罢了。   “那是最好。”楚曼点了点头,“大太太房内旁的事情,都由藕儿管着,事情也多,就由她手上分派事务给你们好了,孙嬷嬷,这个你下来安排。”   孙嬷嬷经验老道,这两个婢子由她安排,决计出不了差错。   “至于你们两个...”楚曼单手托腮,思索道,“也不知你们有何长处,罢了,先由良儿带着,适应几日后,我再行分派。”? ☆、第六章 认 主 ?  安排了这些事,楚曼便觉得有些倦意了,这个身子到底底子还是差了些,还需多运动才成。   “嬷嬷,屋舍就交给你分派了。”   孙嬷嬷点了头,带着几人出去了。   楚曼有些乏,但看到白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心中好奇。   “母亲可是有话要与我说?”   白氏心中顾虑重重,想着三太太的神情,越发觉得自己所料非虚,若是之前的女儿,这事还是不提为妙,但这几日女儿却似乎成长了许多,看刚才说话安排就知道,因此,只怕还是先给女儿提点一二才好。   想到这里,白氏终于下定了决心。   “曼儿。”白氏只觉得喉头滞涩无比,“这...这两个丫头...”   楚曼点头,“母亲也觉得这几个丫鬟来的蹊跷?”   无端端的被冷落了许多年,吃穿用度皆是不足,今日却特特把缺了许久的丫鬟空缺给补了,若没有蹊跷,打死楚曼也不信,只是到底她来这里不久,一时却参详不出怪异之处在哪里。   不过看这模样,白氏竟然知道?   不对,楚曼突然捕捉到,白氏刚才话中,说的是两个丫鬟!   “是,”白氏终于下了决心,“这两个丫鬟如此美貌,看来是为曼儿...准备的陪嫁...”   陪嫁!   这两个字顿时轰的楚曼一颤。   终于,楚曼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隐隐觉察的不对之处是在哪里了,这里是古代,这里是个女人十四五岁就要嫁人的时代!   如此一来,豆蔻之年的自己,难道不久后就要迎来嫁人的命运?   不要啊!   楚曼心中哀嚎一声,自己尚未适应穿越,怎么就遇到如此大的一个彩蛋?   不过她却没时间感伤,因为此刻,在她对面的白氏,竟然已经是盈盈欲滴了。   “母亲,”楚曼有些意料不及,忙抓过一旁的手帕:“母亲这却是为何?”   白氏却有些越发不可收拾之状,眼泪终于夺眶而出,“母亲没用,也不知老太太会将你许给何人,若是不好,那,那我的曼儿...”   说道动情处,白氏竟然扑倒在炕桌上,默默抽泣起来。   楚曼顿时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,心中更有些暖暖的。   “母亲休哭,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,而且这事现在也没什么动静,母亲先别伤心,我们好好参详才是。”   好容易劝住了白氏,楚曼说道:“母亲,这事现在还没明朗,你可千万不要胡乱猜测,更何况若我们只是在这里揣度伤心,却对处境无一点改善,我们还是好好想想,应该如何办才好。”   白氏擦拭眼角,“这...可这应该如何呢?”   楚曼本来身子就未好全,经了今日这一出,又宽慰了白氏许久,早已困乏,而这时却是大事,需要认真想想,才能理出头绪。   便说道:“也没什么,待我想想,明日再和母亲参详可好?”   怕白氏又乱想,忙说道:“可是过了午时了?我甚是饥饿了。”   白氏忙去张罗,午膳却早已送了过来,用了午膳后,楚曼越发困倦,干脆躺倒好好睡了个午觉。   第二日,缠绵多日的春雨终于止住了,几束阳光从树叶中漏下来,映在雕花窗棂上,多了几丝雅趣,也多了几丝闲适。   午后最是好眠,粗使丫鬟早跑到一旁打盹,有名头的也纷纷偷闲,一院清净。   楚曼午睡醒来,看到的便是碧沁坐在一旁的墩子上,半闭着眼摇摇晃晃,手上还死死逮着一个荷包。   她不禁莞尔,轻轻唤了一声,碧沁闻言猛地睁开眼睛。   “姑娘,可要用茶?”她脸色涨的通红,声音却还强作镇定。   这也是有缘由的,在她以前的东家,若是伺候时失职了,轻则责罚重则责打,再无不严重的。   却不想楚曼点了点头,再无多话。   碧沁心中暗喜,忙去侧屋端了茶杯过来,“姑娘当心些,有些烫手。”   茶是普通的绿茶,也用普通的白瓷杯装着,香味口感及其一般,和前世楚曼知道的那些街边十来块一杯的没有什么差别。   将就喝了半盅,便推了开去。   “良儿呢?”   “和朱染一起被孙嬷嬷叫去了,只怕还要一两个时辰呢。”   闻言楚曼有些皱眉,她昨晚睡前,本打好了主意,要让良儿去办一件事情,虽然良儿性子急,又藏不住事情,让她心中颇为忐忑,但苦在若不选良儿,手上实在无人可用。   “罢了,等她回来再叫我。”   碧沁应了一声。   楚曼走到炕前坐下,唤道:“去把架子上那本山海经取过来给我。”   话音出口就知道不妥,这年头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,大家闺秀目不识丁者,也大有人在,更何况区区一个丫鬟。   却没想到,碧沁竟脆生生应了一声,不多时便将那本线装的山海经取了过来,送到楚曼面前。   楚曼有些讶异。   “你识的字?”   碧沁恭谨的站在楚曼面前,“曾识的几个。”   楚曼这才认真打量了碧沁几眼,只见这个女孩虽然五官清秀妩媚,但最难得的还是眼中的一抹沉稳,她顿时来了兴趣。   “你叫碧沁?记得你说你才入府几日,那之前是在哪里呢?”   碧沁犹豫了一下,才说道:“婢子本是京城一官家的家婢,只是后来主家获罪,因此婢子们才被发卖出来,婢子曾跟随过那家的姑娘,伺候笔墨之余,也学了几个字。”   “官家?难怪我看你倒有些不凡了。”   楚曼一边说道,心头却动了其他心思。   自己初来乍到,又不能随意出门,实在少了人手,良儿眼瞧着虽是个不错的,但到底浮躁了些,若是眼前这个碧沁可用...   抱着这个心思,楚曼又打听了几句,不想碧沁年岁虽不大,回答却中规中矩,不见一丝破绽。   是了,就是这样才对。   聪慧沉稳,脉络分明,头脑清晰,又懂得分寸。   只是,要如何才能彻底收复了她呢。   楚曼心中盘算,却不想面前的碧沁看了看门口无人,突然就跪了下来。   “姑娘,碧沁既到了姑娘这里,便是姑娘的人了,还请放心,只要姑娘开口,碧沁再无不从的。”   楚曼却是一愣,这怎么突然就表忠心了,她心头多了几分思量,面上却丝毫不露。   “好端端的,怎么就跪下来了,有什么事情,好好说。”   楚曼决计不信,自己还什么都没做,就能收复了一个人,此事定有内情。   碧沁却不起来,只抬眼看着楚曼,一脸坚决,“姑娘,碧沁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,虽身份低贱,却也听过忠臣不事二主,碧沁初来乍到,人地两生,但既然认了姑娘做主子,就决计不再二心,还请姑娘信我。”   顿了一顿,又说道,“碧沁到楚府虽才短短几日,却也知道,姑娘处境艰难,若蒙姑娘不弃,碧沁愿为姑娘尽绵薄之力,只求姑娘垂爱。”   实情自然不是碧沁说般简单。   之前听楚府下人言语,这大姑娘性子最是懦弱不过,因此当知道分到此处时,心中便灰了几分,但不想昨日一见,却大出意料。   大姑娘虽不是很精神,但气派仪态,哪里是传言中那个木头姑娘,分明比许多官家小姐还要华贵威严。   碧沁知道,自己这相貌,若不是给少爷们收了房,就是让姑娘带了做陪嫁,可她心底着实不愿如此。   既然这样,觅一个聪颖的主子,就尤为重要了。   也因此,虽然才到落秋苑第二日,心中却早有了盘算。   忠心自然要早表才好,好容易等到室内无人,碧沁便将心一横,做了此举。   楚曼自然不知,不知不觉间,她的神态举止已经收复了一个人,她只是慢慢的思索着,无意间将手指放在桌上,一下一下敲着。   随著指头敲击桌子的声音,不多时,楚曼便做了决定。   “碧沁是吧?”   楚曼看着碧沁的眼睛,微微一笑,眼中却澄亮清明,“你今日既然做了此举,那我也就信了,不过有件事情,我倒要先说在前头。”   一边说,一边坐直身子,“你既然要做我的人,那就要明白,以后你只有一个主子,除了我,你谁都不可认,我轻易不疑一个人,但也不放纵一人,若你有什么不妥的行为...”   楚曼语气上扬,“我自然也有治你的办法,可明白了?”   最后几个字,更是威慑十足。   多年来的管理,让楚曼有了几丝上位者的气息,对付同阶人士或许还不大明显,但对于这种闭塞朝代的内宅丫头,确实威慑力十足。   碧沁生生打了一个寒战,但心中却不惊反喜,看来自己这次起码蒙对了一半,眼前的大姑娘,决计不是一般人物。   “是!姑娘放心,碧沁从此只有姑娘一个主子,再无他人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面上也露出了轻微的笑容,“记得就好。”   沉吟一下,楚曼继续说道,“既如此,我倒有一件事,先交给你去办,只是这事虽不难,却也不易,端看你的手段了,只一件,决计不能走漏了声息。.”   碧沁心中更是欢喜,忙恭声道:“姑娘放心。”   楚曼看了看碧沁,招了招手,附耳在碧沁耳边说了几句。   接下来几日,日子过的倒也平静。   对楚曼来说,安宁是很有必要的。   只有宁静,才能让她慢慢思索之后的路怎么走。   现代灵魂让楚曼无法满足现状,被安置在这狭小的院落,经济受制于人,连日后婚嫁大事都要被人掌控,对曾靠自己能力掌控整个部门的楚曼来说,无法忍受。   那么,就只有打破现状,重新开拓一个未来。   只是,若真要走出一条路,可不是随便说说便能对付的,对现状的了解,非常重要,因此,继续窝在落秋苑内,对于日后的日子,一点益处也无。   “母亲,我身子已经大好了,明日我同你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罢。”   楚曼这日晚间,对白氏如是说。   白氏一愣。   “何不再养养?”   她有些讶异,楚曼往昔是极不喜欢到常安苑去的,每日的请安都如临大敌,为何这次有了由头,却反而要去了?   “这也快一个月了,我身子也大好了,再不去,只怕惹人闲话。”   楚曼微微笑着。   白氏微微皱了眉头,这几日下人中是有些言语,连带二太太都在老太太面前说起过两次,不过老太太倒是一反常态,和颜悦色的让楚曼将养就是,让她心中有些忐忑。   “可是有什么不妥?”   楚曼本就心细,见白氏的样子,便知道有些自己不知情的事,既然决意要好好待在这个世界,那么任何细节都要问清楚才好。   “倒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   白氏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常安苑的事情说了说。   楚曼微微拧眉,不知为何,她心头升起一丝不妙。   突然间送了礼物过来,突然增加了丫鬟,突然对自己态度如此和蔼。   事出反常必有妖。   楚曼只觉得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,只是现在也说不上来,她抬头看了一眼白氏,将涌到嘴边的话语又吞了回去。   “许是母亲多想了,不过也无妨,若真有什么我们再思量就是。”她抬头对着白氏一笑,“母亲快回屋安歇去罢,这都快二更天了,明日还要早起呢。”   白氏心头有些忧虑,不过想想女儿的话也是,便点头离去了。   这边良儿几人忙打水过来,伺候楚曼梳洗上床休息。   楚曼躺在床上,看着屋顶的帐顶,眼中满是思量。   幸好早做了准备,不过却没想到,这么早就能用上了。? ☆、第七章 请 安 ?  翌日卯时刚到,楚曼就起了。   早几日虽刻意向白氏打听了老太太的喜好,但白氏的回答让楚曼颇为失望,在楚家十余载,竟然连顶头上司的喜好都不明白,这种行径,真是让楚曼无力。   吩咐良儿,只取了面霜,其他胭脂□□一概弃之不用,自己这个身子正是豆蔻十三大好年华,比起飞扬的青春来,化妆品什么的都弱爆了。   满意的看着镜子的自己,楚曼早知道自己这个身子长相不差,只是前段时间身体不爽,因此面色不佳,现在看来,镜中人粉面桃腮,明眸皓齿,身量虽未长开,却已经是个出色的美人胚子了。   “姑娘,头发梳成飞仙髻可好?”   良儿一手拿着红木梳,一边问楚曼。   飞仙髻楚曼有些印象,似乎是比较繁杂的一种发饰。   其实今日的发饰衣物楚曼早有了想法,既然是病后第一次请安,那自然不能太过朴素,若让人以为自己是故意病怏怏的就不好了。   可也不能太繁琐华丽,若是有心人挑拨,说自己明明早大好了,却一直不前去请安,是为不孝,却也不妙。   “不必,我不喜欢太繁琐,寻个简单的样式。”   良儿犹豫了一下,“那姑娘,就给您梳成双髻吧。”   楚曼点头应了。   良儿手极巧,不多时就梳好了,长发分成三部分,左右分别用发辫盘成两个圆髻,其余散发俱都披散在身后。   楚曼对着铜镜看了半日,满意的点了点头。   朱染捧了首饰盒上来,楚曼闲时早翻过了,知道里面除了两根银质簪子并几副耳坠外,也没有什么旁的,而这些,都不大适合自己今日的打扮。   只取了一对丁香花模样的银耳塞,楚曼便意兴阑珊的挥挥手,“其他就不必了,你且去外头摘几朵海棠来。”   朱染一愣,眼中闪过一抹嘲讽,也不说话,方搁下匣子去了。   楚曼看在眼中,却不做声。   这边碧沁已经挑好了两套衣物,一套桃红,一套石青。   楚曼微微摇了摇头,“选那件月白色的就好。”   “姑娘,”良儿有些犹豫,“会不会有些太素了?”   “不会,”楚曼胸有成竹。   果然,当楚曼穿上裙衫,披上浅粉色的披帛,加上发髻旁插上两三朵正盛放的海棠时,一股逼人的青春显露无疑。   “曼儿果然长大了。”   白氏进门见了,甚是惊艳,和身旁的孙嬷嬷对视一眼,两人眼中都是笑意。   “母亲取笑人家。”   楚曼心中有些讪讪的,都是三十许的内心了,却被人夸长大,纵然早觉得自己面皮极厚,却也有些脸热热的。   说笑了几句,两人便起行前往常安苑。   到了常安苑,时辰尚早,老太太还没起来,廊下只有三太太和楚竹在等待,看到楚曼母女过来,三太太倒也罢了,楚竹却哼了一声,侧头偏向一旁。   这还是楚曼第一次见楚竹,果然如记忆中一般,虽然长相还算甜美,但眼角眉梢都有一股骄纵的气息。   不过这般年纪,虽然骄纵,也应当有个度,动辄推堂姐下湖,也太过了。   若不是自己恰巧穿了过来,原主少了一条命不说,只怕连白氏也要一病不起,弟弟楚隽鸣也不会好过,既然有如此严重的后果,自然不能白白放了她去。   更何况,放过了她,又怎么对的起这个身子的原主呢,只现在不是合适时候,还是看看再说。   白氏和三太太寒暄了两句,楚曼才上前盈盈一礼,“见过三伯母。”   又转头对着楚竹,“妹妹多日不见了,可还安好。”   虽然心头有了主意,但面子上也没必要撕开脸皮,而且自己想做的,可是那种面子里子都要全的人。   “我又不成日在屋里躺着装模作样的,自然好的很,到是姐姐稀罕,今日居然出屋来走动了,怎么不再多躺几日。”   不待三太太反应,楚竹已经抢在头前说话了。   楚曼也罢了,白氏却有些生气,不过还不待她说话,却听见楚曼平和的声音。   “三妹妹这话,我听了自然明白是关心我的,可旁人却不一样,万一以为妹妹对我积怨在心,故意希望为姐的身子不好,却就糟了,知礼的呢,或许说妹妹年纪小不懂事,不知礼的,万一认为我们楚家长幼失衡,姐妹离心就不好了。”   楚曼笑眯眯的说出了这番话,楚竹却是呆了。   平日说话都不利索的人,怎么今日口齿却这般伶俐了,楚竹心头火起,上前一步正要抢白,却听到三太太冷冷的声音。   “竹儿,你胡说什么呢,以幼犯长,有失体统,还不快给你大姐姐道歉!”   若是旁的也罢了,今日在这常安苑,人多口杂,若真传出去楚竹不尊长姐,可就不是内宅的小事了,治家不严长幼无序,最是要紧的罪名,要知道,这可是自家老爷的紧要时刻,就算是自家女儿,也不能让她搅了局面。   楚竹一愣,这才反应过来,知道是自己急躁失言了,但看了看周围不远处还有四五个丫鬟,面上却又有些下不来。   正在这时,门外走进来两个身影,正是二太太和楚环。   “哟,大家这是怎么了?怎么感觉这么热气腾腾的呢?”   二太太声音颇大,一下就吸引了众人注意,她走到几人面前,才看到楚曼,“这不是曼丫头么,今日怎么过来了,可是大好了?”   不待楚曼回答,她一把拉起楚曼的手,“让二伯母瞧瞧,这月余不见,竟出落的越发好了,大嫂子是用什么调养人的啊,可要教教我才是。”   这一岔,几人间原本有些沉滞的气氛顿时一松。   “见过二伯母,二妹妹好。”   楚曼行了礼退的一边,却瞥见一侧的楚竹松了口气的模样,心中不禁冷冷一哼。   日子还长着呢。   若是楚曼的性格,其实不会同楚竹这种十来岁的女娃计较,但现在她却见了楚竹就觉得厌恶,估计也是原主的意识作用。   “竹丫头也在啊,这就好了,姐妹们聚在一起说笑,才最热闹呢,想我当年...”   见几人说的热络,楚曼刻意往后退了退,仔细打量起几人来。   好几人虽都是第一次见,但当年长年在销售行业征战的楚曼,只细细一观察,便看出了许多细微处来。   三太太和楚竹,衣着分明华丽许多,特别是楚竹,年岁虽小,头上却有两朵碧玺穿成的珠花,衣帽首饰生生将楚竹本来只有三分的容貌提升了几分。   反观二太太和楚环,衣着虽差不了多少,但首饰却差了许多,二太太头上只有一根嵌了玳瑁的扁方,楚环也只插了两根银簪,相比三房,二房朴素了许多。   正在这时,正屋门内帘一动,翠玥身穿淡蓝色比甲走了出来,向众人行了一礼。   “老太太起了,让各位太太姑娘进去说话。”   楚曼瞟见一旁不远处正喂鸟的翠枝,向碧沁看了看,才跟着众人一起进了厅堂。   一阵香风飘过,空荡荡的室内顿时热闹了许多。   楚曼偷眼瞧着,这厅堂不大,上首是一架三围屏式罗汉床,屏风上绘着色泽鲜明的仕女图,而左右则是一溜四个月牙凳,之间又有矮几相隔,几上摆放了瓶花,香气四溢。   而一个老太太正端坐在罗汉床上,身着一件深褐色盘万字花纹的常服,头上插了两根玛瑙佛手金簪,满脸慈爱的看着众人。   这便是那老太太何氏?   虽才第一次见面,但对方脸型瘦削,双目深陷,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相予,顿时楚曼便对其更添了几分不喜。   同众人一起见过礼,老太太便招收让楚曼过去。   “可算见到你了,今日过来,身子可是大好了?”   虽然语气和蔼,但还是给楚曼一种刻意的奇怪感觉,若是原主,只怕会惊喜无比,但对现在的楚曼而言,却更多了几分小心。 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就先当对方是客户好了。   楚曼打定主意,盈盈的走前两步,笑靥如花,眼光中都是敦睦之色。   “托老太太的福,总算是大好了,老太太您都不知道,曼儿想您的紧,早说要来请安,可都是那大夫,非说曼儿身子损的厉害,害曼儿吃了那么多付苦药,如今才放曼儿出来,让老太太担心,实在是曼儿的不是。”   说道这里,楚曼向老太太深深一礼。   又转头给二太太和三太太分别行了一礼。   “之前曼儿不好,劳烦各位婶娘费心了。”   这时候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女声,“大姐姐今日倒乖巧,说话也好听,就是看起来假模假样的,也不知藏着什么坏心呢,可是怕被拆穿了装病的伎俩?”   楚竹也不是没头脑,只是刚才在门口生生吃了一亏,心里还窝着气呢,又想着祖母的承诺,方才说出了这般话来。   只她却不知道,近日在对楚曼的态度上,自己母亲和祖母早已经有了主意。   众人俱是听到耳中,只神态各异,只有三太太,狠狠的瞪了楚竹一眼。   老太太也有些皱眉,从心底说,她实在是疼爱自己小儿子的这个女儿,但这却是紧要关头,若让她苛责长房,却有些不便。   只是若不说,只怕这惯来疼爱的竹丫头便要生气了,但若是说了,曼丫头本就敏感细心,这好容易好了七八成,若再度病倒,那不久后的赏花会却是麻烦。   思虑一会,还是儿子的前途占了上风。? ☆、第八章 收 藏 ?  “竹丫头,你年小自然不知道风寒的厉害,你姐姐近日可是遭了大罪,什么装病之类的无理话语,可再也不要提了,姐妹之间,相亲相爱才好。”   老太太言语中,虽是让楚竹不得多言,但暗地里却还是指出楚竹只是年幼无知,楚曼却应该对妹妹的话语轻轻放过才对。   楚曼心中冷哼,这老太太偏心也太过了,不过今日她本是来探听消息和了解市面的,自然不去太多计较这些。更何况老太太的习性她早听过了,今日能这般说话,还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。   “老太太说笑呢,竹儿年纪本来就小,我疼着让着还来不及呢,自然是相亲相爱的。”   说罢,楚曼轻轻一笑,神态舒适宁静,却让室内几人俱是一呆。   这曼丫头...何时竟如此大气了?   只是她虽让了,楚竹却不依。   “谁要你让了,你假模假样的还不许人说,心中定然有古怪。”看了看楚曼的衣着,又嫌弃道,“好好的,偏穿成这般模样,莫不是想让人以为府中亏待了你。”   楚曼心底翻了个白眼,这楚竹也太没脑子了些,老太太和三太太今日的态度都不一样,她却还没看出来,看来果然是个没脑袋的人。   她却没注意到,楚竹此话一出,一旁坐着的楚环便有些白了脸。   她今日穿的也刚巧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裙,只是款式不一样,楚竹这样一说,倒让她有些坐立不安起来。   二太太的脸色也跟着有些不好看起来。   三太太何等敏锐的人,立刻察觉了,当下便冷了脸,“说什么呢,曼丫头是你姐姐,怎是你能编排的,立刻给我回院子里去,把女诫抄上十遍。”   楚竹从来被溺爱惯了的,连老太太和三老爷都不怕,唯一惧者便是这个母亲,闻言脸一时红一时白,只是看着三太太冷冷的目光,想起一惯疼爱自己的祖母也没有帮自己,心中既怕又委屈,银牙一咬,哭着跑出了屋子。   这边厢一阵沉寂。   楚曼率先反应过来,向三太太一礼,“都是侄女的不是,倒让三妹妹受了委屈,还请三伯母不要再行责罚。”   三太太看着女儿大哭着跑出去,也有些心痛,但此刻却必须要拿出一个掌家人的态度来。   “曼丫头说什么呢,明明就是竹丫头做错了事情,被罚也是应当。”   她扭头看向老太太,“没给老太太禀告就罚了竹丫头,还请老太太见谅。”   老太太嘴角抽了两抽,看到自己溺爱的孙女那般伤心,心中便对楚曼又多了几分不待见,但看到三太太的目光,立时明白了过来,当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“你既然是当家人,这些你做主就是了,不必事事问过我。”   又看向白氏,“大太太,曼丫头久病初愈,身子还弱,你先带她回去歇息罢,晚上也不用过来了。”   倒不是不想多讲两句,实在是平日颇为厌弃这两母女,今日楚曼又为难了她嫡亲孙女,她不找她们麻烦已经是强压着性子了,若要她再温言软语,心中着实不愿。   也只能让她们早日离开,图个眼前清净。   楚曼心头却更是狐疑。   依照自己脑海中那些记忆片段,老太太何氏的心,从来都是偏到了极点,不管什么事情,惯来都是自己母女的不是,今日这番情形,倒是奇了。   白氏今日却是气都不敢大出,眼前的一切让她惊的不轻。   浑浑噩噩的,她随着楚曼行了礼,退了出来。   楚曼出了正屋,一抬眼却见碧沁正和一班小丫头谈笑甚欢,她嘴角微微一抿,脚下一慢,碧沁却已经看到了,忙辞别了各人,急步向楚曼几人走了过来。   对上楚曼的眼睛,碧沁微微点头,这才站到楚曼身后,几人一同回去。   一路上,白氏越想越不对,只是看了看身后的碧沁,才强忍了不说话。   进了落秋苑,却不想院内空空,只有良儿同藕儿在说话,其余的知秋、知冬和朱染几人,一个不见。   “怎的只有你几个?其他人呢?”   今日只有知秋不当值,但怎么旁人也不见了?   “姑娘,知秋说是去院内逛逛,朱染一大早就不见了人,知冬在她屋里歇着呢。”   良儿上来接了楚曼,说话间不经意的瞪了碧沁一眼。   碧沁也不说话,只低了头,脚下却慢了慢,立时就落到了后面。   “先别管她们,跟我来屋里。”   白氏头也不回,丢下一句话,匆匆进了主屋。   楚曼微微一笑,转头对几人说道:“嬷嬷,劳烦你送两杯茶进来,良儿,你且去问问,朱染去了何处,藕儿你守在院子里,有任何人来都先来通报,碧沁你先回房,把我昨日说起的龙藏寺贴找出来,我等会要用。”   有条不紊的交代了下去,楚曼才进了主屋。   这还是她第二次到白氏的住所,也是一排三间的格局,两明一暗,正中是厅堂,东侧是白氏的卧室,西侧则是白氏日常针线说话的所在。   而此刻,白氏已经率先坐在西侧的罗汉床上,满面的忧虑。   楚曼缓步走过去,坐在白氏的对面,“母亲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曼儿,”白氏愁色更浓,手指无意识的扯着手上的帕子,“今日的事情,我真是越想越想不明白,这里面,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?”   “哦?”楚曼挑了挑眉,“母亲,您也感觉到了?”   白氏点头,“怎会感觉不到,我虽不说,心底也明白,老太太向来...”   说到这里,她顿了一下,才又开口说道:“向来对楚竹宽容,三太太也一向疼爱女儿,今日却来了这么一出,我...我实在心中惶恐。”   白氏本是想说老太太一贯偏心,只是到底顾忌对方是其婆母,才改了口。   楚曼哪里听不出来,看着眼前的白氏,愁色满面,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之情,心中一软,“母亲既也有所感,那证明我的想法应当没错。”   “哦?曼儿有何想法?”   “今日的事情,不过是个延续罢了,母亲想想,日前三太太来送丫鬟,不也是桩奇事么?”见白氏认真听着,楚曼继续说道,“也不只这一件,从我病来,旁人都是不闻不问的,连多吃两副汤药,都有那起子小人嚼嘴子,结果那日三太太来后,竟都全变了。”   说道这里,楚曼轻轻一笑,“这些日子,厨房从来没差了时辰送菜,还日日换着花样,生怕我们吃不舒畅,针线上也是,前几日还让孙嬷嬷自己给弟弟缝鞋面,前日却送了一堆东西过来,放下就不迭的走了,东西我看了,只有多没有少,另外,连浆洗处都上门来讨要过两次衣服,我们落秋苑何曾有这般风光。”   “那起子小人都是扒高踩低的,若不是有人示意,她们那雁过拔毛的格局,怎么会如此,只是我今日才更确定其中定有内情。”   略停了一停,又继续说道,“而到了今日,三伯母处罚了楚竹,老太太居然没有反对,也没有迁怒于我们,这一桩桩一件件,都是蹊跷,母亲可发觉了?”   白氏面色大变。   她本就有些木讷,多年来丈夫不在身边,更多了几分懦弱,此刻听女儿说来,细细一想,竟然真是这般,当下就有些乱了方寸。   “这...这却是为何?”   一张帕子被她扭的死紧,白氏咬紧了牙,死死的思索着答案,低语到“这到底是为何?”   楚曼也在沉思,自然没有答案。   突然,白氏眼中神光一闪,“难道,曼儿,难道...”   楚曼看着白氏一下激动不已的脸,不觉有些愕然,下一瞬,白氏就已经说出了她心中的答案,“难道是你爹,他...他要回来了?”   楚曼一愣,白氏却已猛然抓住楚曼的手腕,用力之紧,让楚曼当下就拧了眉。   “母亲,好疼!”   白氏这才惊醒,一愣之下,猛然松开了楚曼的手,那纤细的手腕已经泛起一圈红痕,映在白皙的肌肤上,甚是惊人。   白氏一下就红了眼眶,“可痛?”   这时候刚好孙嬷嬷端了两杯茶过来,见状忙放下,拉起楚曼的手,细细看了一回,才松了口气,”应无大碍,只是太太为何这般着急?”   “母亲和我说话呢,嬷嬷也不是外人,且坐罢。”   楚曼忍痛说道,这才发现,孙嬷嬷脸上也有几分不虞之色。   此时却不是相问的好时机,先稳住白氏才是要紧。   “母亲,你怕是想差了罢,父亲他...只怕这些诡异处,并不是父亲要回来的缘故。”话音一落,白氏脸色顿时灰败了许多,楚曼硬起心肠,继续说话,“三伯母送了那般容貌的两个丫鬟来给我,年纪也刚好和我上下相仿,难道母亲真的一点也没怀疑?”   白氏也不是不往那边想。   只是她性子木讷,猜过一次又被三太太否了,便没有往这方面想,到现在楚曼一说,方才又想到那方面去。   “那,难道老太太已经给你看了人家?可...可这事应该让我知晓啊,怎么会...”   按说女子婚嫁,都是由父母做主,楚天源失踪许多,在这件事上,最有话语权的自然是白氏,可楚家的情形,又怎能一样。   白氏在她们眼中就跟个透明人一样,她的同意,从来都不在老太太几人的考虑范畴内,也因此,楚曼才觉得,若真是婚事,那这婚事一定大有蹊跷。   若是好的,先不说何必这样养着她们,只怕根本就落不到自己身上,越反常越可疑,楚曼深深明白这一点。   “母亲,若真是这样,我们怎么办?”   白氏一下呆了。   楚曼知道白氏的性格,懦弱和善,并不是一个好的战友,只是现在情势使然,若真能将白氏逼出来,自己也能多个臂膀。   也因此,楚曼才有此一问。   却不想白氏脸白了半日,才小声说道,“若真如此,我定要问个详细,若好也罢了,若不好...”   她抬眼看着楚曼,死死咬着牙,“若不好,我纵然舍了这条命,也不让他们将你送到不好的去处去!”   说道最后,语句铿然,显见决意。   楚曼心中一暖,同时也怪自己,何必这样一问。   白氏本就没经历过风雨,多年来更是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,要她想出这种事情的解决办法,也却是为难了点。   也罢,还是让自己来处理吧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决定先回房问过碧沁,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。   “母亲也休要着急,这事情是不是还未可知呢,就算真是如此,我们也可以想了办法,问了个中内情,再做决定。现在母亲要做的,是切切不要乱了心思,若是让旁人察觉了,只怕极为不妙,女儿和弟弟,到时却到何处倚靠?”   为母则强,这时候若一味让白氏自己惊吓自己,还不若先让她定下心来,她顾忌一双儿女,想来当会稳住心神,不至太过失态。   又好好宽慰了一番,白氏的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,楚曼才起身说道,“那女儿就回房去稍事歇息,嬷嬷,你送我过去可好?”   白氏微笑点头,“也是,你今日一大早就起来,定然也累了,好好歇息一会,午膳我自会使人叫你。”? ☆、第九章 失 窃 ?  和孙嬷嬷前后出了主屋,楚曼才压低了声音问道,“嬷嬷,刚才可有什么事情?”   孙嬷嬷一惊,她自认为已经掩饰的极好,却不想却还是被姑娘看了出来。   姑娘果然进益良多。   孙嬷嬷叹息一番,见左右无人,便贴到楚曼耳边说道:“姑娘,前日三太太送来的人参,少了一根。”   人参被偷了?   这可是大事,先不说人参是如何贵重,只说落秋苑里有了贼,便是让人不敢接受。   楚曼微微皱眉,问道,“可找仔细了?确定是不见了而不是放错了?”   “细细找过了,都没发现。”   孙嬷嬷脸色有些讪讪然,她多年稳当,却不想今日竟然遇到这么一遭,自己经手的东西失了盗,心中愧疚难当。   楚曼仔细问着:“东西是放在哪里的?怎么发现不见的?”   见楚曼神情稳定,语气不疾不徐,孙嬷嬷也镇定了许多,“因近日要给姑娘补身子,我就没放在库房,而是锁在西厢箱子里的,刚本想取一点让小丫鬟去炖汤,却不想开了箱子,那里面只剩了一根,另一根却不见了,认真找了一回,也没发现。”   “锁可完好?”   “就是这点奇怪,锁完好无损,就像从不曾被动过一般,若不是老奴夜夜睡前都称上一回,特别肯定,怕也要疑是自己放错了。”   楚曼轻轻咬了咬唇,门锁完好,东西却不翼而飞,倒也奇了,如此看来,只有一种可能,便是糟了内贼了。   “可有详查?”   “时间紧迫,还不曾。”   楚曼抬头看向西厢,同东厢一般,也是一排三间屋子,之前落秋苑人少,便只有孙嬷嬷一人住了东首的一间,而今才添了几口人,便将西屋也打开了,住的正是知秋知冬两人。   但也不能认定就是知秋知冬两人,西厢后面有一小块空地,侧边有条小路可以通倒屋前,若是有人从倒座或后罩房瞧瞧过去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   看来还是要细细想想才是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对孙嬷嬷说道,“既如此,嬷嬷还是先不动声色,避免打草惊蛇,这事倒也不急,回头你伺候了母亲,再来我屋里,我们仔细参详参详。”   若是以往,楚曼说出这样的话,孙嬷嬷却是不信的,但眼下却说不出的信服,楚曼这几日来出事的有条不紊,已经在潜意识内影响了孙嬷嬷,让她觉得自家姑娘是个再能干不过的,姑娘既然如此说了,那就定有办法。   心中的负累顿时去了大半,“是,姑娘。”   两人在楚曼房门口分别,楚曼进了屋子,却见良儿已经回来了,正和碧沁隔了一丈许的距离,两两相对。   见楚曼进门,良儿先迎了上来,“姑娘去了半日,可算回来了。”   听出良儿语气中的委屈,楚曼不禁莞尔,“不过半日没见,这就念起来了?倒也奇怪,你成日里跑马似的性子,怎么倒喜欢我回来管着了。”   一边说一边退了披帛,走到里屋炕桌前坐下。   碧沁手快,已经端了茶送了过来,“姑娘快喝了暖暖身子,今日日头虽好,风却也大,小心不要受了凉。”   楚曼接了,喝了两口才搁到一边,碧沁又捧了果子过来。   良儿看了,越发委屈。   将披帛叠好放回,良儿走回到楚曼神情,眼中面上,都有委屈之情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”楚曼一时有些不明白,疑惑问道。   “姑娘成日间都带着我的,今日生生离了,我好不习惯。”   原来是觉得碧沁抢了自己罢。   楚曼不禁觉得好笑,但转念一想,有些事还是要先说好才是,若真让良儿对碧沁有了心结,却对日后相处不利。   “胡说什么,你们两都过来,我有话要吩咐。”   等都站在面前了,楚曼看着眼前两人,心中默默思量。   良儿聪明爽利,碧沁稳重仔细,其实是极好的一组搭配,只要两人本性不坏,假以时日,定能排上大用,不过在之前,还是要好好做下工作才行。   “叫你们过来,是有些事要讲。”楚曼坐直了身子,面上不经意带上了一股庄重之色,“良儿在我这屋里也有两年多了,伺候我尽心尽力,我也从未把你当外人,咱们虽为主仆之名,实则姐妹之谊。”   “至于碧沁,”她转头看着碧沁,“你虽才来我屋里不久,但我却也极喜欢你,聪慧机敏且不说,只看前日看你提起旧主,黯然神伤,可见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,推己及人,你既能如此怀念旧主,对我这新主人,自然也不会差,因此我愿信你用你。”   “你们两人,都是性情中人,我虽涉世不深,却相信我这双眼睛,决计不会看错人,也因此,我希望你们两人能摈弃成见,好好的协助于我,你们都是明白人,只当知道目前府中情形,我在附中举步维艰,着实需要挣开一个好局面,而这些,我一人做起来,颇有些捉襟见肘,我们三人实在是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   “我若没有好去处,你们也要遭难,我若好了,你们自然也好,也因此希望你们能好好帮我一回,日后挣出一个结果来,我自当好好回报你们。”   这番话却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。   楚曼到底是穿越来的,芯子里都还有着现代的做事风格,因此也不觉得两人奴婢之身如何卑贱,反当成同事一般侃侃说来,痛陈厉害,规划前景,在她是信手拈来的事情,但对站立着的两人来说,却完全不是一回事。   她们至记事起,就因身份卑贱,遭人鄙视冷眼,纵遇到几个心善的主子,也无非言语客气一些,骨子里依旧不当她们是个人。   楚曼穿越而来,虽不会天真到认为人人平等,但骨子里还是认为人人都是独立个体,因此态度自然不同,更何况她本就擅长谈判,话语中的那股真情恳求,让两个年岁不大的丫头顿时红了眼睛。   “姑娘,都是我的不是。”良儿吸了吸鼻子,转头对碧沁一礼,“碧沁姐姐,这几日都是我冒犯了,你大人有大量,原谅我这一回。”   碧沁措手不及,忙回礼,“良儿妹妹,这...这我如何当的起,原是我的不是,才惹了妹妹误会,该我对妹妹道不是才对。”   “姑娘既说了姐姐是好的,那姐姐就一定是好的,”良儿眼中神色无比认真,“既然如此,那就是我的不对。”   两人又对着谦让了一番,楚曼冷眼瞧着,觉得差不多了,便打断了两人的话。   “日前的也不去说了,只日后大家和睦相处便是。”   心中却在叹息,这年头的人果真单纯许多,虽说两人都才十多岁的年纪,但对人性却这般轻信,也不是好还是不好。   不过目前看来,自然是好的,只有自己屋里的人先拧成一股绳,自己才能毫无后顾之忧,全力打开局面。   “对了,碧沁,今日让你去办的事如何了?”   既然都说开了,楚曼便让两人也上了炕,三人团坐在一起小声说话,也不怕万一被人听了去。   “姑娘,我今日先是和翠枝姐姐攀谈了几句,翠枝姐姐到是个爽利人,只是事情多,和我说了两句就走开了,不过我看翠枝姐姐精神不大好,便留意了下,结果发现翠枝姐姐眼眶下有着淡青色,只是被粉盖了,不认真看不分明。”   略停了一停,碧沁继续说道:“后来,我去廊下帮一个小丫鬟打络子,却打听出一番缘由来。”   “原来翠枝姐姐有个妹子,名唤莲枝,本来也是在老太太院子里做活的,可不久前因风寒被送出了府,近日得了信,说是快不好了,因此翠枝姐姐日夜伤心,却又不敢声张,精神便差了许多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碧沁的灵活让她颇为赞许。   原意是想让碧沁和翠枝打好关系,好对常安苑里面的动静有个准备,没想到她竟独辟蹊径,得到了这么一条消息。   “做的好,你今日是立了功了。”   她转头又看向良儿,“我记得咱们府的下人们多是住在府后面,你家和翠枝家可也在那里?”   良儿本是家生子,家里还有父母及一个哥哥,平日都在外院忙活,而同良儿一般,大部分楚家奴才都是如此,像碧沁这般从外面买进来的,实在极少。   “是呢,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。”   “你明儿家去看看,顺便也去翠枝家串串门,然后...”   楚曼将头贴近良儿,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。   良儿眼睛越听越亮,点头应了,三人相视一笑。? ☆、第十章 敲 打 ?  正在一团和气之时,门口却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。   “哟,可真热闹呢,姑娘可是讲笑话与我们听呢,那我也要听一个。”说话的是半日不见的朱染,此刻她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,似笑非笑,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讥讽。   楚曼抬眼望去,朱染穿了一身绛红衣裙,抹粉描眉,越发衬的她娇艳欲滴,美艳动人。   “你这半日去哪里了,怎么到处都寻不到。”良儿刚出去找了她一番,也是因找不到,回来对碧沁才起了迁怒,因此现在一看她出现,还这般不庄重,心头便有了几分火气。   “三太太让我过去做点事情,因此便去了。”朱染袅娜的走过来,脸上满是不在乎,“三太太可是主子,我不敢不听,良儿妹妹若是有什么意见,只管去找三太太说就是了。”   她原从三太太那边来,到这人人瞧不起的落秋苑,自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,往日到还罢了,对着众人只是轻狂些,谁知今日又被楚竹唤过去叮嘱了半天,心下得意,便更把自己当个人物了。   这话一出,良儿顿时脸阵白阵红,反唇相讥:“果然是高台盘的来的,了不得了,这么心高气傲的,何不回去那院子里当差,就只怕别人不要你呢。”   良儿本就是个小辣椒,说话又快又急,偏又口齿清楚,气的朱染当即也发作了起来。   “三太太叫我们,是看得起我们做奴才的,你有脾气找三太太说啊,冲我嚷什么嚷。”  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,楚曼才慢慢开口了。   “我今日才知道,原来这落秋苑里,做主的竟是染芳苑的三太太。”   她声音虽慢,话却厉害,室内顿时一静。   朱染隐隐觉得有些不妙,只是还没想明白,就听到楚曼冷冷的声音,“朱染,你来时可听的明白,踏入我这个院子,从此吃住皆是二等丫头的例?”   朱染刚来的时候,也是有些谨慎的,不想几日下来,发现大太太也好,大姑娘也罢,平日待人都是轻言细语,对丫鬟们也是温和宽厚,渐渐便有几分轻慢之心。   也因此,今日楚竹唤人来叫她,她便自作主张不给良儿等人说,径直去了,心底里也是存了看不上自家主子的心。   如今她听了楚曼这句话,不由有些呆了,正在揣摩对方何意时,就听到楚曼继续说,“既然是我落秋苑的二等丫头,那就要守我落秋苑的规矩。”   “你一个二等丫鬟,敢对一等丫鬟不敬,以下犯上,这罪其一。”   “不经传唤不做通报,随意进入主子房间,不知进退不明分寸,罪其二。”   “不经主子允许便擅自外出,目无尊卑,自由散漫,罪其三。”   说到这里,楚曼缓缓端起茶杯,用杯盖轻轻抚弄着茶水。   朱染却已经呆了,她素来貌美无脑,被楚曼这样一说,已经吓的六神无主,好半响才回应过来,勉强分辨道,“姑娘,我没有,实在是三太太叫唤,不敢不去。”   “不敢不去,”楚曼轻轻默念了一遍,嘴边浮出一个轻轻的笑意,就在朱染稍稍安心的时候,楚曼突然脸色一变。   “啪”的一声,茶杯被重重的放在了炕桌上,她满面肃然,目光冷冷的看着朱染,“好一个不敢不去!我竟不知,我院中原是毫无规矩,让你连问也问,就自行做了主,还是说,你觉得我院中不明是非,不知道理,才让你不敢请示,轻率做主?”   楚曼曾组织员工会议,也曾在几百人面前侃侃而谈,此番大发雷霆,朱染哪里招架的住,两个膝盖不住的颤抖,不由自主的噗通一声,跪倒在地。   一室寂静。   楚曼却连看也不看,只缓缓说道:“良儿,府中规矩你最明白,这三罪并犯,应该如何处罚?”   良儿两人早在楚曼大发雷霆时,便垂手站立在了一侧,大气也不敢稍出,听到这一问,良儿忙说道:“目无尊卑,以下犯上,不明进退,是为大不敬,应杖击三十,然后发卖出府。”   说到最后,声音已经有些颤抖。   杖击,是极重的刑罚。   此时对下人的管束,是极为严格的,男女犯错,皆要通告全府,择时行刑,且行刑时必须赤身裸体,接受处罚。   若是男子也就罢了,挺了过来还有一条命在,若是女子,就算没被当场打死,事后也多半会因失了名节而投缳跳井的。   她就曾有一次听良儿说起,她小时候不懂事,有次去看了行刑,结果回来足足养了多半月,才定下心神来。   楚曼心底也是暗暗一惊,她倒没想过,楚府刑罚竟然如此严格,她本意只是吓一吓朱染,没想到这种结果倒让自己吓了一跳。   “姑娘,姑娘饶命。”   朱染脸色煞白,猛的跪行到了楚曼面前,重重的磕头在地。   “姑娘,是奴婢的不是,都是奴婢的错,求姑娘念在朱染初犯,饶了朱染这条命。”一边说,一边死命的磕头,那张娇花一般的容颜上也是涕泪横流,再不见半点刚才的骄纵。   她此刻才明白过来,不管三姑娘许诺了多少,自己明面上的主子始终是大姑娘,真惹恼了大姑娘,第一个受罪的就是自己。   室内顿时一片宁静,朱染的哭叫声更为醒目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孙嬷嬷急步走了进来,她刚在白氏那里找了个由头,本想来和楚曼商量一下盗窃的事情,却不想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哭喊声,忙走了进来。   室内的氛围很差。   楚曼冷脸坐在炕上,良儿碧沁大气也不敢出,垂手恭立在一旁,只有朱染,在地上哀哀哭喊着。   “嬷嬷来的正好,朱染气性大的很,动不动就搬出三太太来,我这里是不敢留了,劳烦你叫人去请了三太太过来,将人领回去,我这庙小,容不下这一尊菩萨。”   楚曼一边说着,一边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。   孙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她也知道,楚曼极有主意,若真心要让三太太来,也不会给自己使眼色了,忙笑着说,“我这就去,只有一件,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事,竟惹得姑娘这般生气,回头三太太问起来,我也好回话。”   “良儿,你给嬷嬷说下。”   说罢,楚曼将头扭过一边,她这也是骑虎难下,本只是想收拾一下朱染这丫头,让她明白自己的本分,却不想楚府规矩如此严格,若真这样断送了朱染一条性命,她却没有那么狠的心肠。   幸好孙嬷嬷过来了,若是配合的好,今日这事情定有个圆满的解决。   “原来是这样,也难怪姑娘生气,”听了事情原委,孙嬷嬷也有几分生气,只她虽不比楚曼灵活,却也有几十年阅历,当下便看出来楚曼的为难之处。   若不罚朱染,于情于理不合,且日后再不好管教下人,若是处罚,那样的刑罚,也难怪心善的姑娘犹豫。   说不得,就由自己来做这个中人了。   “只是朱染确实是初犯,罪虽不可恕,情有可原。还请姑娘饶了她这一次罢。”   朱染看自己哀哭了半日,楚曼却半点不为所动,早已心灰意冷,只是强直撑着,如今听了孙嬷嬷这番话,真是如听纶音。   忙又磕了几个头,“请姑娘大人有大量,奴婢绝不敢了。”   孙嬷嬷也在一旁劝说了几句。   楚曼手端茶杯,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,好容易才微微叹息道,“唉,也罢。”   她侧过头,正对上朱染惊喜交加的眼眸,“既然孙嬷嬷给你求情,我也不能抹了她的面子,且我本是和善之人,也着实不忍看你丢了性命,只是你既犯了错,却也不能就此抹过,不然若明日再有人犯错,却又如何?”   朱染惊喜之色顿时凝固在了脸上,只听到楚曼悠然缓慢的声音,“因此,你死罪虽免,活罪难饶,即日起,罚三个月月钱,降为三等丫头,你,服是不服?”   虽不至于要了性命,但这处罚也是极重的了。   楚府人丁其实不多,但却一堆的规矩,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,差别也极大,前日若不是使了财物,朱染也不会得了这二等丫头的缺,不想才几日,就又回去了。   但此时她哪里敢分辨,只能喏喏说道:“是...奴婢知道了...”   “你说什么?我听不分明。”   朱染脸色惨白,强自说道:“奴婢服了。”   楚曼好整以暇,“什么事情你服了。”   见楚曼追问,朱染咬牙说道:“奴婢以下犯上,目中无人,不知进退,不明尊卑,因此本应发卖,是姑娘慈悲,饶恕了奴婢,只罚了三月月钱和降为三等丫鬟,奴婢受罚,心服口服。”   这一番话虽哽哽咽咽,但大体还是听的清楚,楚曼满意的点了点头,“明白就好,日后好好做事,凡事多向你两个姐姐问问,免得再出了差错,好了,你出去罢。”   朱染摇摇晃晃的出去了。   看着朱染的背影,楚曼心底轻轻一叹,这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果然不一样,若是在现代,上司下级起了纷争,下级炒掉上司的也比比皆是,可在这里,只要上位者发话,做奴婢的是生是死,全无半点话语权。   就算自己,也是被人操纵在手,婚姻无法自主,因是常态更显可恶,看来,更是要拼力一搏才是。   楚曼暗暗再下定了决心。? ☆、第十一章 剖 析 ?  孙嬷嬷见楚曼半日不说话,还以为她虽然决断,但到底年纪小,便上来劝慰,“姑娘,不过就一个下人罢了,休要为其困扰,损了心神就不值了。”   楚曼这才回过神来,浅浅一笑,“哪至如此,她尚不值当。”   又看了看旁边站立的两婢,温言说道:“你们也累了,且先下去歇会,我同嬷嬷说会话,有事再叫你们。”   两人被先前楚曼的气势吓住了,听了此言,轻声应了是,轻手轻脚便要退出。   楚曼心中一叹,这两人果然还是被吓到了,便又说道。   “你们也不必惊惶,今日原是朱染不知天高地厚之故,若不灭了她这气焰,只怕日后更是嚣张呢,到时大家都不好过,因此才罚了她。不过休要害怕,只要专心办事,自然是不同的。”   被楚曼这样一说,两人才慢慢回过神来。   姑娘的性子,再是和善不过的,今日这般震怒,确实也是朱染太过,不但不知悔改,还拿三太太来压姑娘,太过嚣张了。   且最后姑娘也没真对朱染如何,不过罚银降位而已,若是换了其他主子,今日朱染只怕逃不过一劫。   想到这里,两人便心情平复了许多。   “是我们想差了,姑娘休怪。”   良儿首先恢复过来,她吐舌一笑,给楚曼行了一礼,拉着碧沁就出了房间。   剩下楚曼和孙嬷嬷两人,相顾莞尔。   “我看那碧沁是个能用的,姑娘眼光越发进益了。”   楚曼淡淡一笑,指了指对面。   “嬷嬷坐上来罢,我们认真参详参详。”   孙嬷嬷依言坐了,又说道“姑娘今日倒让老奴又惊又喜,日后也能放心了。”   “哪里就值得那般,不过小事罢了。”楚曼不以为然的说。   主子处罚奴才,确实是小事,但是发生在楚曼身上,却是大事,以前的姑娘性子懦弱平和,被人欺了也不做声,看来这次大病,竟然还是一件好事了。   孙嬷嬷完全没想过楚曼会是另一个人,因为一来借尸还魂太过离奇,在传播速度极慢的古代,很少有人能想到那里,二来民间也有说法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自家姑娘这些改变,定然是因为福报要来的缘故。   孙嬷嬷想到这里,也不多想,只有个疑惑不解,便问道:“姑娘缘何要让那朱染自己痛陈错误,我看她最后不甘愿的很呢。”   这样做自然也有楚曼的用意。   “嬷嬷管过许多丫鬟,自然也能看出,这朱染心中实在心高气傲,或许和三伯母那边还有些牵扯。”她嘴角微抿,“若是她心中坦然,又是个可用之人,今日这番也能让她明白自己过错,和我对她的仁慈,日后也能规矩些。”   “若她心有旁骛,这事也能激发她的情绪,以她的性格,分明是个沉不住气的,定然要做点什么出来,那我也好早日分辨,她是否和其他人有牵扯。”   孙嬷嬷这才明白过来,拍手赞道,“姑娘好方法,她要是露了马脚,我们也好早日将她清除出去。”   清除出去?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清除却也不必,朱染性子张狂,喜形于色,这样的人最好拿捏,就让对方以为成功埋下一个眼线也不错,不过这眼线有没有用,传回什么样的消息,却要看我们想怎么使了。”   有一句楚曼没说出来,朱染这是城府不深,七情上面,若是换一个心机深沉的,或是偷偷收买了他人,且不是更要费些手脚,如此还是留下更佳。   想了一回,孙嬷嬷也明白过来,当即点头称赞。   “姑娘兰心蕙质,颇有老爷当年的风范,我也安心了。”   楚曼正喝了口茶,听得这话,差点咳嗽出来,怎么自己的能力,却变成那个消失多年的便宜爹爹的本事了,也太让人无力,不过这事却何从分辨,还是说道旁处才好,想到这里,她忙说道:“嬷嬷过来,可将母亲那边瞒住了?”   “没让太太知道。”白氏将楚曼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,若知道这般重要的东西不见了,不说沉不沉的住气,只那股伤心就必然不能避免。”我只说姑娘让我过来帮忙做绣样子,太太没有疑心。“   “嬷嬷做的极好,”楚曼点头称许,“那我们细说说,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情。”   事情和孙嬷嬷之前说的差不多,她因为近日都要用人参切片炖汤给楚曼补身子,便没有将东西放到白氏的库房,反而是锁到了自己的房间,不想今日本来也要切上一片去熬汤的,没想到打开后,发现里面只剩了一根完整的,另一根被切过的却不见了。   而事情就发生在昨晚夜间或今日上午,因为昨晚睡前,孙嬷嬷还检查过,当时东西还在,因此若不是有人夜间潜进房间拿了,那就是今日乘孙嬷嬷陪白氏去常安苑的时候,动手盗取的。   “这偷儿倒也怪,怎么不一起拿了,或者是拿了那根完整的,反而取了这根半截的,好生奇怪。”   楚曼皱眉,“按说若是转卖,那根完整的,自然价值要高上许多,但她弃而不取,反而只拿了价值低的,莫非并不是为了钱财?”   孙嬷嬷也跟着想,“姑娘这样一说,我也记起来了,我那箱子里虽没有别的值钱物件,但还放了一个鎏金的镯子,上面有颗珠子,原是当年白老太太给的,也能值三五十两银子,那镯子却没丢。”   白老太太也就是白氏的母亲。   记忆中这还是楚曼第一次听到白家人的消息,她心头闪过好奇,但现在却不是问询白家情况的时候。   “若如此说来,这偷儿竟然不是为了财物了。”   若不是为了财物,那又是为了什么呢?   楚曼单手托腮,细细思量起来。   若不是为了财物,那就要从东西的本源说起了,人参这东西,自古以来都是珍贵药材,在一些传说中更是有着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,那么盗取它的人,是否是冲着这方面去的呢?   “嬷嬷,我们院子里的人,底细你都清楚吧,可否讲给我听听。”   虽然之前也从良儿处知道,整个落秋苑本是五个下人,后来添了四个,就有九个了,现在白氏那里一等丫鬟藕儿,二等丫鬟知秋知冬,加上孙嬷嬷,一共四个,而自己是一等丫鬟良儿,二等丫鬟碧沁,三等丫鬟朱染,总共三个,另外就是院子里的两个粗使丫鬟春雨荷香了。   只是人数虽知道,但底细到底不知,这还是孙嬷嬷才更明白些。   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,藕儿良儿自然是可信的,春雨荷香也在院子里两三年了,平日也规规矩矩,就只有刚来的知秋知冬,还有碧沁朱染,不是很清楚,但也不至于初来乍到就惹下事情罢,那不是生生惹了怀疑?”   这话也是。   “嬷嬷,我觉得,若对方不是为了财物偷盗,那必然是看上了人参本身的价值,而且对方既然不取完整的而取只剩一半的那根,只怕心中也不是真的奸恶,极有可能是因为为势所逼,方才做出这种行为。”   “因此我请嬷嬷这两日细细打听了,可有家中亲人病重者,许能觅得一丝痕迹。”   孙嬷嬷细细一想,觉得楚曼的分析颇有道理,“姑娘说的是,那我等会就查问一番。”   “虽说要查问,却也不要露了端倪。”楚曼继续说着,“一是了解一下她们家中情况,二来呢,也问问今日上午和昨日夜间各人的动向,看看当时都在哪里,这样我们才能更快的找出那个偷儿来。”   不管偷儿是为何偷盗,实实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,人心本就是经不起诱惑的,若是第一次没能制止势头,之后只会变本加厉,越发不可收拾。   因此,楚曼决定定要将这潜伏的危机寻找出来。   孙嬷嬷此刻对楚曼的话早已经是言听计从,自然没有不依的。   于是各自下去安排不提。? ☆、第十二章 外出(上) ?  “姑娘,你这样穿好生奇怪。”   良儿一边帮楚曼整理衣裙,一边掩了嘴偷笑。   楚曼此时穿了一身的淡绿色衣裙,正是才发下来的丫鬟衣服,她皮肤白腻,因此穿起来也颇为娇俏,只是到底气质不同,楚曼的眼神更是冷清,才让良儿老觉得不适应。   楚曼也拧着眉头,“有什么办法,若不是这样,你我出去多不方便,快别说了,看看我现在怎样。”   倒不是没想过扮成男子出去,只是这个身子长相也太娇美了些,实在是扮了也不像,反而更惹人注意,且楚曼也细细问过,这大安对女子的管束并不算苛刻,男女大防也不如许多朝代那般严苛,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,未婚女子出门逛街都是可行的,而良儿这种十来岁的丫鬟在街上行走,实在是件寻常之事,因此才决定了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出去。   良儿退后两步,打量了楚曼半响,“挺好,就是太漂亮了些。”   说到最后,又不由笑了起来,而一旁的碧沁眼中却满满都是担心,“姑娘,您这样出去真妥当吗?要不还是让良儿去看了回来告诉你,可好?”   若是良儿能看出名堂,自己又何必出去。   想要赚钱,市场调查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,市场的需要和喜好,人们的消费习惯,当地的民俗民风,满满都是问题,也是赚钱的诀窍所在。   虽说楚曼当年做的室内设计这一行,在目前的大安行不通,这时更讲究风水格局,修建房屋的建筑师也兼任风水师,但万变不离其宗,生意上的许多诀窍却是互通的,但这些细微之处的差别,自然只有楚曼才能把握。   “你不必担心,我自有分寸,到是你在家中要小心些,今日老太太她们虽然都出去了,但也不能松懈,特别是那人,更要注意。”   这里的那人,指的却是朱染。   今日是个难逢的好日子,因为三太太娘家母亲做寿,所以楚府除了楚曼推说身体不爽外,连白氏在内的大部分主子都去了李家做客,也因此,楚曼才动了出府考察的心思。   昨日和弟弟楚煜见面的情形又浮上心头。   “姐姐,我一定要好生念书,日后出人头地,绝不让人再欺负你。”   稚气十足的脸上,却露着坚毅的神色,对母姐的一片关爱呵护之情,展露无遗。   是听说自己病倒的缘由了吧,楚曼心底软软的,脸上也浮现温婉的笑容,“姐姐记住了,姐姐等着煜儿。”   那小男子汉猛烈的点着头,眼中神色却坚定无比。   那场景,让楚曼想起时,还不时莞尔。   为了爱护自己的母亲和弟弟,又有什么,是现在的楚曼做不到的呢。   碧沁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住了口,上来替楚曼又整理了一番,说道:“姑娘在外多加小心,早些回来。”   不多时,楚曼一身装扮,和良儿一起到了楚府后门。   落秋院离正院极偏远,倒和后门极近,出来后没遇到半个人便到了后门,楚曼站在门边,良儿去了门房敲了门,不多时便带着一个婆子走了出来。   “大姑娘又差你出去办事?”   那婆子姓胡,极为贪财,只是因管了后门,便想了生财的法子,主子吩咐进出的自然不提,就算想私自出府一会的,但凡要肯给钱,胡婆子就肯提供方便。   “可不是么,姑娘房中练字的纸张用完了,让我们去买回来呢,府中采买的不好用,等的又久,姑娘可不耐烦。”   “买个纸还要两个人去,只怕是你们想偷着去顽罢。”胡婆子斜眼看了楚曼一眼,眼中闪过一抹探究。   “这是刚到我们房中的碧沁姐姐,姑娘让我给她领个路,日后她去也找得到。”   良儿上前一步,正好挡住了胡婆子的目光,手下递过去几个铜板。   “这是给妈妈打酒吃的,劳烦妈妈了。”   见了钱,胡婆子也不再多说,一边开门一边说,“也说不上麻烦,只依我说大姑娘也娇气了些,什么纸不是写,偏这么多讲究,女孩子读那么多书,能有什么用。”   楚曼眼中神光一闪,连一个守门婆子也敢嚼主子的不是,可见管理松散,有这么多拜高踩低不知本分的奴才,也难怪白氏过的那般煎熬了,不过这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,若没有这些张狂至极的奴仆,自己又怎能轻易出的府去。   良儿忐忑的看了楚曼一眼,见自家姑娘低了头,仿佛没听到一般,才放下了心。   等到门一开,楚曼和良儿忙钻了出去。   站在楚府后门,楚曼长长的出了口气,来到大安快一个月了,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出门呢。   顺着后门外的甬道,不多时,两人就到了大街上。   今日并不是赶集日,因此到不至于拥挤,只是路上的行人还是颇多,更多是马车牛车组成的商队,不过短短十分钟路程,就看到了三起。   “这里的商队很多吗?”楚曼小声问良儿。   早就听他人说过,这开阳地界虽小,但因为是进京的一个重要隘口,多少南来北往,上京办事行商的人,都要在此驻足打尖,因此不大的开阳却商业异常发达,但她却没想到竟然真如此繁茂。   古代重农抑商,因此楚曼脑中的商业繁荣,也不过就是多些店铺罢了,和眼前看到的处境相差太大。   “挺多的,”良儿小声的给楚曼讲着,“我听我哥说,再两月还要更多些人呢,说是万寿节快到了,赶到京中送礼的,卖货的,只怕还要多出几成来呢。”   楚曼听的眼前一亮。   人多好啊,人越多,就代表商机越多。   她脸上便更多了几分勃勃之色。   一路行来,看到的商铺有茶楼,食肆,客栈,还有粮油铺子,丝绸铺,杂货店,林林总总,纷繁杂陈,而其中客栈和食肆生意最为火爆。   “那食肆生意一直这么好?”楚曼她们行了半日,肚子饥饿之余,脚也有些酸痛,便捡了一家卖羊杂汤的大排档坐了下来,充饥之余还能歇脚,而相比良儿的局促,楚曼却显得大方自在。   此刻,她看着斜对面的食肆,提出疑问,虽还不到正饭点,那食肆却已经进出了几批人了。   良儿却回答不上来,她平日也难得出府,就算出府,也是直接回家,哪里会知道哪些商家生意好呢。   正好大排档的老板娘送羊杂汤上来,听到楚曼的问题,笑道:“姑娘少有出来罢,我们这镇上,他家生意是最好的,这时辰还早呢,若再晚些,只怕连座位都没有了。”   哦?楚曼眼中闪过一丝好奇。   “竟是如此?姐姐,是因为他家味道很好么?”楚曼立刻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,甜甜笑着问那个老板娘。   那老板娘三十多的人了,女儿都比楚曼年长,但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赞自己年轻,当即面上笑成了一朵花,“味道是还算不错,不过也算不的镇上最好的。不是姐姐自夸,我这羊杂汤的味道,可不比他家差,他那生意好,一来是位置好,二来呢,听说老板是个人物,因此来捧场的人多。”   楚曼心中念头一转,“姐姐好厉害,知道的真多,那我们镇上大家的生意都这么好做么?”   “哪里能都好做,也要看情况的。”那老板娘正要说话,一旁却来了新客人,她忙丢下两人,上前招呼。   楚曼也不以为意,端起碗来尝了一口,那汤味却极好,并无一丝腥膻味,奶白鲜浓,让素来对羊肉感觉一般的楚曼狠狠喝了一大碗,方才放下碗来。   观之良儿,却也是一样,两人相视一笑。   身后却听到两个男子正在交谈:“好容易吃到口热食了,真是舒畅,这几日尽吃干粮,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。”   楚曼装作不经意的瞄了一眼,却是两个行商打扮的男人,正在隔壁坐上伏案大嚼,桌上已经放了几个碗盘,分别盛着羊肉羊杂等菜色。   “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,谁让一路上要赶宿头呢,只能委屈肚子了,要不然万一错过宿头,荒郊野外让人劫了东西去,且不冤枉。”   “这话也是,罢了,还是好好吃上一顿罢,接下来的这一百来里路也没有个像样的城镇,又有的啃干粮了,还是先吃点存在肚子里才好。”   那两人一阵哄笑,便又说起其他事来。   “周兄啊,有无干粮啃实在只是小事,倒是咱们这一行还要注意,昨日我听客栈的人说,有个队伍有两马匹的脚蹄被折了,这下亏损可大了。”   “两匹马!”那姓周的长长抽了口气,“足足有四五十两银子呢,若是你我竟要跑上两趟才挣得到,这商队可损失大了。”   “听说是送贺礼的,到也是,若不是贺礼,谁舍得用马匹拉货,那也太奢侈了。”   又感叹了一回,话题才又扯到别处去,却全是他们家乡的家长里短了。   楚曼又听了一会,见没什么好要紧的了,才起身结账。? ☆、第十三章 外出(下) ?  结账时,楚曼顺便打听道:“姐姐,这附近可还有什么好吃好玩的,我们难得出来一趟,想好好逛逛呢,若能买点小东西,就更好了。”   那老板娘对她们印象极好,闻言不假思索道:“大妹子,若说好吃的,你们就往西边走,这一条街多是买小食的,颇得女孩子喜欢,至于玩的,今日却不多,再五日是集市日,那时才多呢,耍猴的玩戏法的,样样皆有,你们若喜欢顽,那日出来却是正好。”   再五日啊,楚曼心中盘算,嘴上却甜甜的道了谢,方才告辞而去。   听那两人的说法,这开阳镇竟真这般重要,似乎前后百里只有这样开阳这一个有规模的补给点,若真是这样,那这些南来北往的行商们,竟是最重要的人流了。   既然如此,日后的生意还是要朝这边靠拢才是。   “良儿,这附近可有卖地图的?”   良儿一呆,“这却不曾听过,姑娘,我们买地图作甚?”   买地图,自然是为了了解开阳附近的州府布局,若是能看到大安版图的构成,那就更好了,不过这这一时半会,却难以给良儿解释清楚。   “多了解一些总不是坏事,”楚曼想了想,“那你日常买笔墨书本的地方是哪里?”   卖这些东西的地方,没准也有地图出售,起码在现代是这样,书店从来都有地图卖的。   “就在这里不远处,再几百步就到了。”   楚曼点头,“那我们就往那里去吧,正好回去也好交差。”   既然说是买纸张出来的,回去还是要圆了谎才好。   笔墨铺子不远,地点却有些偏僻,正是正街转角的地方,一排三间的布局,布置的颇为雅致,门上高悬一块书着“笔翰轩”的牌匾,柜台上是一个六十许上下的老头和一个年轻伙计。   见两人走进来,那伙计忙迎了上来。   “姑娘需要买点什么?”   来这里的女子虽极少,但这两位一看就是大家丫鬟打扮,多半是出来给自家少爷采买的,因此伙计的态度还是颇为殷勤。   将要买的纸张说了数量,楚曼又问道:“伙计,你这里可有地图出售?”   “地图?”那伙计有点意外,“只有我们这州府的,姑娘可要?不过价格可不便宜,要一钱银子呢。”   楚曼有些皱眉,这价格确实很贵,但想想又释然了,这原不是现代,版图地理本就是件机密的事,也难怪有这样的价格了,“要的,麻烦小哥帮我拿一份。”   四刀纸和一份地图,足足花了两钱银子,楚曼微微咂舌。   须知楚曼一月月钱也不过才一两银子,这一出门竟就花了小半月的开支,怪道这读书是件劳民伤财的事,日日这般的消费,一般小户人家,长年下来哪里能受得了。   伙计麻利的将东西用草绳系好,良儿接到手里,两人便前后出了笔墨铺子。   刚一出门,却迎面走进来两个公子打扮的男子,对方见她们要出去,也颇为客气,礼让一侧,让楚曼两人先行。   这两人倒很有风度,楚曼一边想着,一边不经意的抬眼一看,却正其中一个白衣男子眼神碰了个正着,当即一呆。  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,纯净明亮,黑漆若墨,配上那雕刻一般的五官,竟比现代见过的许多演艺圈男子更为出色,更重要的是那男子浑身的气派,飘逸若仙,竟不似凡间之人。   但楚曼马上醒觉过来,这一清醒,立时发现了那男子面色虽没改变,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丝厌恶和不耐之色。   楚曼心中疑惑,那此时却不便多说,忙拉了良儿走到街面上。   “姑娘...刚才那公子好生俊俏...”许是被刚才那男子的容色所惊,良儿竟不自觉的说出了她心中所想。   奏在前面的楚曼脸色一整,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良儿。   “良儿,你要记住,皮相并不代表什么,一个人生的好,也不代表心地就好,道貌岸然的人多了去了,切不可以貌取人,可明白?”   楚曼脸色无比严肃,良儿不由吓了一跳,忙应道:“是,我记得了。”   心中却很是忐忑,姑娘怎的一下如此严肃,却不知道楚曼不经意间想起了自己的过去,当年若不是刘减长相俊俏,自己也不会那般糊涂,生生被蒙在鼓里大半年,受尽了愚弄。   两人这边说话,却不想那两个男子不过略站了站,就出了笔墨铺子,上风将她的话语一丝不漏的全送到了两个男子的耳中。   青衣男子顿时哈哈大笑,“世子,这姑娘言语犀利啊,要不要卑职上去给她们一点教训。”   白衣男子冷冷一哼,俊美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,根本不理会自己同伴,只负手走了前去。   不过他尚未走出两步,突然前方发生了事端,一个绸缎衣服打扮的男子悠悠然的从楚曼身边走过,身上却“啪”的落下来一个荷包,楚曼和良儿俱是一惊,再看那人时,那人却已经走过转角去了。   地上那荷包并未系好,从袋口看进去,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是两三朵珠花,还有其他名贵首饰的模样。   “姑娘,那人东西掉了,怎么办?”   良儿小声的低呼起来,而楚曼却隐约觉得这场景颇为熟悉,不由警觉的看了看四周。   果然,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。   “这位姑娘,掉的这个荷包里好多财物,不若我们三人一起分了可好?”  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许的胖大婶,她鬼鬼祟祟的凑到两人身边,一对三角眼内闪烁的,尽是贪婪的光芒。   “你是何人,凭什么...”良儿一边说话,一边准备上前先将荷包捡起来,却被楚曼一手拉住,不由纳闷的停下了脚步。   楚曼也不多话,只冷冷的看了那中年妇女一眼,便拉住良儿,快步走了出去。   “这位姑娘,怎么就走了呢,那这些东西可全都是我的了啊。”   那胖大婶尤自在后头叫喊着。   “姑娘,我们为何不捡起那荷包呢,捡了还给失主,也是好的啊。”   被匆匆拉走的良儿一脸懵懂,却不知自己险些掉入了一个骗钱的陷阱。   “你这丫头太单纯了,那人是故意掉下东西的,若你捡了,那妇人定要我们先给她一半银子,若我们不给,她只怕要嚷嚷我们偷了她东西,若我们给了,那就糟了,那荷包里的东西一定是假的。”   这类骗局现代听过太多次,只是长了几十年都没碰上,反而是在大安,碰到了生平的第一遭。   “那荷包里装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,怎么可能就突然掉了,且刚好还掉在我们身旁,又刚好打开了口子让我们看到,你想想是不是很奇怪,而且街上也有几个人,那妇女为何偏找了我们说话,不就是看我们年龄小阅历不够,而且穿戴也不算差,才特地找上来的么。”   良儿仔细想了想,不由一阵后怕。   “难怪刚才那人走的那么快了,幸好姑娘警觉,不然我只怕上了当也不知道呢。”   “吃一堑长一智,你只记住一点,便宜莫贪,自然就不会上当了。”   良儿被楚曼这一通话说的早已心悦诚服,忙点头应是。   “时辰也不早了,我们这就回去罢。”   该看的已经看了,又买到了想要的地图,此此外出楚曼心满意足,再看看天色已交了未时,还是早些回去为宜。   “姑娘说的是,咱们这就走吧。”   两人一边说话,一边向着楚府的方向走了过去。   她们不知的是,刚才发生这一幕竟被身后不远处的那两个男子看了个完整,那两人彼此对望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许。   “竟不被利益所诱,这丫鬟不简单啊。”   青衣男子不由叹了一句,一如以往的没得到同伴的附和,心中便也不以为意,却不知那白衣男子眼中却闪过一抹好奇。   这丫鬟,看着年岁不大,定力却如此惊人,也不知是谁家的下人,竟被□□的如此优秀,着实难得。   心中赞着,他脑海中不由出现了刚才那张娇俏的脸。? ☆、第十四章 白 家(上) ?  两人从后门处进门,无惊无险的回到落秋院,一进屋就落了碧沁一通念叨。   “姑娘怎么这会才回来,可担心死我了。”她口中不住的说着阿弥陀佛,又拉住楚曼,上上下下的打量着。   楚曼不由笑了,干脆站在屋中间转了一个圈,“我好端端的,并没少点什么,可看真切了?”   “我担心姑娘,姑娘还打趣人家。”   碧沁哭笑不得的唾了一口,忙去打水过来给楚曼梳洗。   洗了把脸换了衣服,楚曼悠闲的躺在窗前炕上,伸了个懒腰,只觉得浑身舒坦。   这三间屋子被她一番布置后,颇为温馨,一色米黄的软垫软枕,黄杨木炕桌上摆放的果子点心,加上旁边插瓶的栀子花香气四溢,真真是舒适无比。   接过碧沁捧来的茶,懒懒的饮了一口,才问道“今日院中可有什么特别事?”   “不曾有,红染来看过两次,我都打发走了,只说姑娘在屋里练字不让人打扰,旁的就不曾来人了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看来朱染这丫头还是不安分,若不出意外,便真是那院子里安插过来的了,既然如此,改天也让她发光发热一下好了,免得浪费。   “正院那边也不曾有动静?”   碧沁点了点头,“不曾,不过之前听外面的小丫鬟们说,正院里出去的莲枝没有大碍了,若不出差错,明后日就能重新进来。”   那也就是再一两日就能知道端倪了,楚曼点点头,“你仔细盯着,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。”   碧沁点头应了,正要说什么,院子里却突然有了动静。   “太太回来了。”是知秋那几个丫鬟的声音,楚曼透过窗看出去,只见白氏身后跟着孙嬷嬷进了院子,被饮上去的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正屋。   寿宴一般都是一整天,若不出意外,白氏她们应该是用了晚膳再回来,怎么这不早不晚的就回来了?难道发生了什么事?   “我们也到母亲那边去吧。”   放下手中的杯子,楚曼站起身下了炕桌,率先走了出去。   正屋里,白氏眉头紧蹙的坐在岸几前,面上怒色未消。   “太太,先喝口茶消消气罢。”孙嬷嬷亲去奉了杯茶过来,“不过是那一干无聊人的说话,可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   白氏接过茶端在手上,突然眼圈就红了,“若只是说我,又有何妨,只是那些人说话中却带上了曼儿,我心中实在难受啊。”   说道最后,将茶杯往案几上一放,伏案哽咽起来。   “若不是我这出身,又怎会连累曼儿...只怕日后连鸣儿也要受牵连...”   孙嬷嬷眉头紧蹙,却也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来,只能叹了口气,颓然跌坐到了一旁,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今日午后的遇到的事情。   午膳后,因怕积食,白氏就和二太太三太太并两三个李府女眷一同到花园里走动,却在一处假山前听到了一段对话。   “那楚家大太太就是商户出身的哪位?果然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,压根上不了台盘,也难怪她夫君会一去多年没了音讯,换了我也不愿有这样一个妻室啊,多丢人。”   “我听说楚大少爷当年颇为英伟,也不知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女人,真真可惜。”   另一个女声嗤笑一声,“这也罢了,只是她虽嫁的好,却苦了她一双儿女,父亲多年未归,母亲又是商户出来的,哪里懂的教养之事,纵然再是嫡出,也要被看低了一头,依我说,那楚家少爷也就罢了,倒是楚大姑娘日后的婚事,有的头痛的了。”   就传来有人合掌的声音,“姐姐说的是,那楚家姑娘我曾见过,果不然么,和她母亲一个模子一般,行事小气,缩手缩脚的,若不是别人指出来,我真不认识那会是一个书本网的女子。”   那几人的说话声没有掩饰,正被经过的一行人听了个真切,众人脸上都是讪讪的,只是不注意时,二太太狠狠的瞪了白氏两眼。   白氏那时候却已经顾不得旁的,她被说也就罢了,多年来也是被人议论过来的,这点气也不值什么,只是对方话语中却对楚曼百般挑剔,这让她心中剧痛难当。   但要她当即冲出去和人理论,却又拉不下来那脸,只能勉强撑住回去,回禀了老太太说身子不适,便带了随身的人,匆匆回了楚府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楚曼一到屋子,就发觉气氛不对,藕儿带了其他丫鬟立在正屋台阶下,面上皆是一脸紧张之色。   “姑娘,”藕儿见是楚曼来了,心中松了口气,忙迎上去说道:“太太心情不好,姑娘要不要进屋去看看。”   姑娘最近精神了不少,太太每每看了,都能开心,虽然今日这事却也牵扯了姑娘在内,但想来依今日姑娘的处事,定能将太太劝好的。   “哦?”楚曼听了,却停下了脚步,“这却是为何,难道是在李府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藕儿今日是跟了白氏去了李府的,来龙去脉自然知道的清楚,只这事却不好直说,她犹豫了一下,就听到楚曼冷冷的声音:“倒是什么事这般要紧,我竟也不能知道?”   闻言藕儿心下一横,拉了楚曼来到一次,如此这般说了一通。   楚曼眼中寒光一闪,“这些人真是碎嘴子,可恶。”   白氏的商户出身,虽然从来都被楚府的人诟病,但大多都还是隐藏在面下,如李府亲眷这般肆无忌惮议论还被当事人听到的情况 ,尚是第一次。   只是口舌上还无法追讨,对方言辞虽然尖酸可恶,但若扯将起来,却是越描越黑。   且这最大的伤害还是来自自身,白氏若不是敏感柔弱,自认为自己低人一等,又怎会轻易受伤,暗自落泪。   不过这又另说,既然对方讥笑了白氏,那自己就先记下这一笔,日后定要讨回来。   楚曼的护短,在前一世就出了名的,伤害了她尚好,若是伤害了她要护着的人,那定然是要讨回场子的。   “都是些什么人?”   藕儿心中一颤,平日姑娘轻言细语的还不觉得,今日这一含怒气,顿时整个人都气势都不同了,“是李府的二奶奶,还有四姑娘,旁的奴婢就认不清了。”   楚曼默默记在心头,又说:“你告诉下人们,嘴给我管严了,我对处罚人不感兴趣,但若有人不长眼要撞上来,我也不会手软。”   藕儿忙低头应了。   这般楚曼才往正屋走去,短短几步路间,她已经转过了几个念头。   “母亲,拿起子小人说的话,你又何必放到心上。”   白氏抬起头,看到匆匆而来的女儿,心中更不好受,一把拉过楚曼的手:“曼儿,都是为娘的无用,让你受这般委屈...”   一边说,一边泪如雨下。   楚曼微微皱眉,说起来她着实不喜欢这种遇事就哭哭啼啼的性子,有事想办法解决就是,在这边哭泣于事无补不说,真让旁人见了,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呢。   但好歹是母亲,却不能拿对下属的方法来对待。   “母亲说什么话呢,曼儿有你这般温婉的娘亲,却是前世才能修来的福气,那些人是不清楚母亲的为人,方才这般说。”   温言劝了半日,才勉强哄得白氏收了眼泪,楚曼心中松了口气,“依我说,三太太娘家也不堪的很,身为主人却带头说出这样的言语来,若是我,却是不宵来往的。”   孙嬷嬷心下也暗暗点头。   她早年伺候楚天源的生母汪氏,因当时楚家家境甚好,也跟着见识了不少世面,却没有李家那般不成体统的。   “你多大年纪,能知道什么,就说出这般的话来。”许是觉得女儿的话语稚气,白氏好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,“好歹是三太太的娘家,也只能算了罢。”   算了?没那么容易。   楚曼眼睛微微一眯,却没有说话,只亲去打了水来服侍白氏梳洗。   “曼儿越发乖巧了。”白氏看到女儿这般乖巧孝顺,心中的郁闷之气也消散了许多,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。   “女儿都已经十三了,是大人了。”楚曼帮白氏拢着头发,笑道:“再不懂事那还了得,万一让弟弟笑话,那我的脸面却往哪里搁。”   故意提起幼弟,也是要岔开白氏的心思,白氏果然成功被引开了注意力,“我昨日问你弟弟,说是在书房被先生夸了,赞他有天分呢,他能这般,我也放心了,好歹没有对不起你爹爹。”   说道这里,白氏眼神却是一黯。   楚曼心底不由翻了个白眼,小白花一般的娘亲真叫人受不了,却又不能真不管。   她急忙将话题岔开,“说起来,我记得母亲曾提过我有一个舅舅的,虽从不曾见过,心底也挂念的紧。却不知舅舅家里还有什么人呢。”   这其实也是萦绕在楚曼心头的疑问,她盘点过白氏的嫁妆,着实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,财物衣帛这许多年来填进去许多也不说了,就只看那陪嫁的家具,实在非同凡响。   以她专业设计师的眼光,自然一眼就能认得出那些家具材质的名贵,单说白氏屋中所用的箱式床,就是由金丝楠木所制。? ☆、第十五章 白家(下) ?  要知道在后世,金丝楠木也是千金难求的,就算是在明清两朝,也从来都是皇室专用品,民间胆敢私用者,立刻入罪,其珍贵程度,可见一斑。   因此对白家的来历背景,楚曼实在好奇非常,但无论如何回想,脑海中也只有白氏不经意间提过的只言片语,其他就压根再没半点痕迹,不曾有年礼往来,不曾有亲戚拜访,白氏仿佛就从不曾有过娘家一样,这不由让楚曼更为好奇。   听了这话,白氏脸上神色顿时一凝。   楚曼心中暗暗叫糟,本以为自己又问错的时候,才听到白氏悠悠一叹。   “也罢,这许多年来也不曾提起这事,你现在也长大了,早晚也是要给你讲讲的。”   于是,室内便只有白氏悠悠的声音。   “我娘家白家,本是做木材生意起家的,辉煌之时,连京城一半的货源都是我们家供给的,当时一提开阳镇,大家脑中便只有白家,哪里有现在的楚家,高家和孟家。”   “当然,这几家人自恃是书香耕读之家,自然也看不上白家,这也罢了,大家相安无事也是好的。可惜树大有枯枝,白家越发繁茂,自然也出了些不肖子弟。有一日终于惹出了祸端,你的一个表舅,不小心得罪了京城一个人物,从此就惹上了麻烦。仅仅三数载时间,白家的生意就亏损过半,后来又遇到了几桩事情,就...到最后,白家的人,走的走散的散,开阳第一富户的白家,竟落的了个惨淡收场。”   说道这里,白氏看了一眼楚曼。   “若真说起来,娘亲能嫁入楚家,真真是高攀了。世人皆知士农工商,读书人为首,商户居末,我们两家财力上原虽差的不远,世人眼中的地位却差的极远,或许也是宿命,曾在机缘巧合下,你外祖父曾救过你祖父一次,虽你外祖父并不在意,但你祖父却铭记于心,也因有此恩情在前,白家败亡前不久,由你祖父做主,独排众议让你父亲娶了我,也因此我才能嫁入楚家来。”   “其实外人并不看好我和你们父亲,觉得我们两人相差极远,我心中异常忐忑,可没想到,你父亲竟是那样的人,”说道这里,白氏声音越发轻柔了,“入门后,我和你父亲性格相投,感情甚笃,就连运气也很好,三年内就有了你和鸣儿,那时的日子,真是我一辈子最甜蜜的时候了。”   白氏眼神温柔,嘴角噙笑,仿佛回到了当年新婚之时一般。   “不过我嫁进来后不久,白家的情况也越发糟糕了,不过一两年时间,就又遇到几桩事情,白家终于烟消云散。而你外祖父,则带着你外祖母和你舅舅,远去边地,这十来年,竟再无联系。”   楚曼有些唏嘘,没想到父母间竟然有这段渊源,她心中叹息一番,才问道:“这十多年来,母亲可思念外祖父一家?”   白氏脸上流露出一抹伤感,“自然是想的,只是想又如何,他们一去经年,了无音讯,我纵然思念,又能如何?”   “母亲没有想办法找过他们么?”   白氏苦笑,“我一介内宅妇人,哪里有什么办法,当年你父亲倒曾经帮我想过办法,只是也一无所获,因此...”   说到这里,她叹了口气,“你外祖父当年强自将我嫁入楚家,原也是预见了这点,不愿我随同他们颠沛流离,我此刻唯一能做到的,就是好好在楚家生活着,这样这样,才能对得起你外祖父和你父亲。”   楚曼有些同情的看了白氏一眼,这女人实在算不得命好,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先后消失,也难为她那懦弱的性子还能支撑这般久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试探着说道:“母亲,其实在家里也实在憋闷的很,老太太她们实在偏心,女儿过的并不快乐。”   看着女儿忐忑的表情,白氏心中一阵惆怅,老太太何氏的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,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,只是孝字大过天,老太太无论做什么说什么,不管对或不对,她们这些当晚辈的,也只有听命的份。   只得安慰女儿,“老太太是你祖母,长者为先,再有不对也是对的,曼儿,你要记住,这天底下啊,孝字是最重要的,就连皇上,也要以孝治国呢,更何况你我,你记住,她老人家若有什么不好,多半也是我们做的不好在先,因此切不可生气郁闷,只要我们做的够好,情况一定会改变的。”   楚曼心中翻了个白眼,这孝顺孝顺,她从来都认为孝是必须,顺则未必,若是一味顺着,那就不是孝了,而是愚孝。   不过对这时代的人讲这些,自然是说不通的。   还是走衰兵政策好了,恩,还可以试探一下白氏对分家单过的想法。   “虽然如此,女儿有时实在难受...”楚曼一边观察着白氏的面色,一面试探着说,“女儿已经尽力做好了,可祖母仿佛看不到一般,反倒是三妹妹,怎么都让祖母喜欢,女儿心中很是难受。”   她顿了一顿,又说道:“远的不说,就只前次女儿被三妹妹推入水中,祖母不也没有真的处罚三妹妹么,每每想起,我就觉得,祖母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做一家人,母亲,这样的憋屈日子,实在难熬,女儿有时想想,若是我们能单独生活,岂不是更自在么...”   白氏却是一惊,忙要去掩住楚曼口鼻,“曼儿,这话也是能说出口的么,长者在不分家,你这话被人听到,就是大不孝啊!”   自己怎么会蠢到把这些话给外人说,不过今日既然已经说到这里,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。   “母亲,从来都是父慈子孝,女儿也愿意孝敬祖母,可祖母未必高兴让女儿孝敬,只怕看不到女儿,祖母还更开怀呢。”看了一眼白氏的脸色,楚曼低头轻语:“女儿此话虽不中听,却是事实么,老太太心中怎么想的,母亲难道不明白,女儿也是忍的狠了罢了。”   白氏有些呆了,楚曼声音更轻柔了几分:“母亲细想想,这几年我们那日不是在委屈中度过的,母亲的气女儿的病,就连前几日的弟弟,身上都带着伤,还不都是二房三房的儿子弄的,难道这些,母亲都不曾想过吗?”   “鸣儿身上有伤?”白氏一下惊呆了。   楚曼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,那日楚隽鸣本也不愿给自己说的,却被自己不小心瞥见了伤口,方才恨恨的讲了原委,只是再三叮嘱自己不能告诉母亲,免得白氏难过。   她狠了狠心,要出去单过,光是自己拿主意或挣钱是没用的,在这个家里,必须还要白氏支持才行,既然白氏软弱,那就只能逼一逼她了。   为母则强,这话定然不会有错。   “可不是么,鸣儿因为我落水的事情,和二房三房的小子发生了口角,最后便打了起来,可怜鸣儿一个人,怎么能打得过那两三个小子,自然受了些伤,只是怕母亲担心,因此不敢说。”   说道这里,也不知为何,楚曼也不由红了眼眶。   “母亲,女儿今日说想要单过,真不是一时气愤,你想想,今日我们母子三人都在,她们尚敢如此欺辱,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没有能力,那若是等到他日我离家了,或者你...那鸣儿且不更是任人鱼肉,再无活路吗?”   这话说的是有些夸张,不过也并非都是虚情,最起码,若若不是自己穿了过来,白氏的女儿可早就没了。   “这...”白氏颤抖着嘴唇,好半天才发出声音:“尚不至于吧...我瞧着最近她们倒挺好的,老太太也和善了许多...”   “就是这样我才担心。”楚曼决定再直接一点,白氏心底已经有些触动,只怕还真有答应的可能,“老太太从来对我们都不好,却突然这般好了起来,母亲难道不觉得非常诡异吗?不瞒母亲,最近我日日都有些心惊胆战,只怕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。”   这一连串的话语,让白氏有些六神无主。   她不是没察觉到老太太几人的异状,只是凡事都习惯往好的想,今日被楚曼拆了开来,便有些手足无措。   一旁的孙嬷嬷冷眼看了半日,也猜出了楚曼的心思,但要如何规劝,她也有些举棋不定。   按说姑娘说的也对,这楚家现在竟如龙潭虎穴一般,并不是个好地方,只是若真要单过,却又哪里容易。   女子落户,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,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担心这些先不说,光是少爷读书,就是个麻烦事情,这年头都讲究家族,若真能的单过,虽说还是挂着楚家的名头,但到底是不一样的。   但若是老太太她们胡乱给楚曼兄妹定个婚事,只怕就要毁了他们一生。  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,着实难选。   犹豫半日,孙嬷嬷上前劝道:“姑娘,太太今日也疲累了一日了,这样大的事情,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,还是等太太先休息,再慢慢思量罢。”   说罢,她看了楚曼一眼。   楚曼会意,今日说起这事,原也是仓促了,过来的初心不过是劝解白氏,没想到竟就说道那头去,看到白氏略显苍白的面庞,她也有了些悔意。   “是女儿考虑的不周,既然如此,就劳烦嬷嬷替我好生照顾母亲,这事我们隔几日再说吧。”? ☆、第十六章 内 情 ?  翌日午后,落秋苑来了个客人。   翠枝手上捧了一个锦盒,笑眯眯的走了进来,“还好姑娘没歇息,奉老太太命令,我给姑娘送东西来了。”   楚曼正在窗前看书,午后她不敢立时就睡,生怕积食,听了翠枝的话,忙放下手中的书本。   “什么好东西呢,我瞧瞧。”   盒子打开,却是一排六朵宫花,分红黄紫三色,俱做成牡丹芍药的模样,栩栩如生。   “哟,好精巧的玩意。”楚曼拿了一朵在手上把玩,越看越觉得精巧,不由交口称赞:“瞧这花蕊,真真能以假乱真,难为怎么做出来的。”   一旁碧沁早搬了一个方凳过来,请翠枝坐了,翠枝才说道:“听说是京中送来的玩意,在咱们这开阳还是头一遭呢,三姑娘想要都只得了四朵,此刻还抱怨呢。”   自己竟比楚竹更多,楚曼心中一动,却听翠枝说道,“老太太特特吩咐了,让姑娘收好了,月末去赏花时好佩戴。”   “赏花?之前怎么没听说过,”楚曼眼神一闪,含笑看向翠枝,“月底竟可以出去赏花么?可是好事一件,却是哪一天?”   翠枝笑了一笑,“就在本月二十八,这还是开始呢,回头还有衣服要送过来,听说还不止一套呢。”   楚曼眸子闪动,心中却越发活泛,见翠枝笑盈盈看着她,只一琢磨就笑起来,“哎呀,都忘了给姐姐上茶了,真是我的疏忽,碧沁,出去让朱染去沏一杯上好的黄芽,需的细细煮了来。”   现在朱染不得召唤,是不能进入楚曼房间的,不过这样也保不住周全,还是去看着更放心。   碧沁心领神会,应了一声起身去了。   翠枝心里明白,整了整身子,才笑道:“姑娘屋子里的茶定然是好的,我今日可就厚着脸皮饶上一杯了。”   “就怕姐姐不来呢,若肯来,天天煮也使得。”楚曼失笑,顺手将盒子合上,才说道:“赏花年年都有,偏今年这般郑重,翠枝姐姐,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。”   翠枝心中叹服,大姑娘果然进益了,不过只言片语,竟就猜到了其中有蹊跷。   “说要紧,自然也是要紧的。”说道这里,翠枝欲言又止,一旁的良儿知机,正要告退,就听楚曼的声音,“姐姐不用担心,这里都是自己人,尽请放心。”   翠枝原也知道,不过是谨慎使然,听了这话,便不再顾忌,“这月二十八的赏花,乃是城中富户陈府出面邀请的咱们府的,地点是在城北的萃芳苑,老太太说了,当日让姑娘也去,且定要穿的体体面面的,因此才让婢子送了这宫花来。”   在“姑娘”和“体面”两字上面,翠枝狠狠加重了音量。   “陈府?”楚曼蹙眉,细细思量了半日,却还是一无所获。“这陈府,为何我竟一点印象也无,姐姐你可给我说说。”   “我也不大清楚,只听三太太说,那陈府原是做绸缎起家的,前些年也倒罢了,不过几年前,因陈家大姑娘嫁到了吏部侍郎家中为姨娘,近年来竟是越发风生水起,有着成为咱们开阳富豪之首的势头。”   翠枝说道这里,停了一停,才小声说道:“这些也都是外头传说的,不过还有个要紧的话,听说这位姨奶奶最疼爱的就是她们家的二少爷了,可惜这二少爷命硬,三年内前后娶了两任妻子,却都病亡了,这让陈家姨奶奶颇为担忧,责令陈家大奶奶早日寻个新人入府呢。”   无端端怎会说起外男来,这话大有文章。   楚曼敏锐的抓住了对方话中的意思,抓住手帕的指头不由白了几分。   翠枝却仿佛没注意到一般,低下头整理了下衣服,“听说这次赏花,陈家姨奶奶虽然不能来,但陈大奶奶却定要出席的,因此老太太才嘱咐了,一定要姑娘穿戴整齐,不要失了咱们楚家的场面。”   这句话中,讯息就更多了。   楚曼深深吸了口气,看向翠枝,“多谢翠枝姐姐了,今日之事,楚曼记下了。”   话中满满都是郑重。   翠枝却只是微微一笑,“不敢当姑娘的谢,前日莲枝也曾受姑娘照拂,翠枝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。”   楚曼心中了然,目中还是流露出感激之意:“当日也不过举手之劳,今日却要谢过姐姐了。”   前段日子,翠枝的妹妹莲枝因为风寒,被送了出去,翠枝虽然是老太太屋里有头有脸的丫鬟,但到底根基浅薄,莲枝被送出去后,短医少药,不多时就到了弥留边缘,若不是楚曼安排良儿请了大夫去诊治,又出钱买了良药,只怕莲枝已经熬不过去了。   楚曼本意虽是交好翠枝,但翠枝却实实在在要感激楚曼,今日送宫花本是一件小事,原轮不到她这种一等丫鬟,但为了警示楚曼,翠枝便抢着来了,   两人相视一笑,见楚曼已经明白,翠枝站起来一福,“东西已经送到了,那翠枝就先告辞了。”   楚曼此时心中烦乱,也不多留,只说了两句客气话,便让良儿送了翠枝出去。   这边良儿回来,见姑娘怔怔望着窗外的风景,心中不由一阵酸楚。   姑娘多年来,虽名义上是楚家的嫡长女,却实在委屈。   父亲失踪,母亲柔弱,弱弟年幼,姑娘多年来都是在轻忽和怠慢中长成的,就算如此,前不久还那样病了那样一场,现在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,就算是自己,也替姑娘感觉不值心酸。   她正在这里伤心,门口帘子却是一掀,碧沁端了杯茶进来,见室内只剩两人,不由一愕,“翠枝姐姐回去了?”   良儿点了点头,还来不及说话,却听到楚曼的声音,“拿过来吧,我正好渴了。”   碧沁觉得室内有些怪怪的,心中暗自嘀咕,手上却半点不慢,送了茶上去后,回头看到良儿的表情,心中更有些忐忑。   楚曼轻轻饮了一口,赞道:“这茶沏的不错,朱染这点却是好的,你们空了也好好学学。”   又饮了一口,抬头却看到良儿担忧的眼神,心中一顿,面上却笑了,“你也无须那般,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。”   她虽说的轻松,良儿却哪里能不担心,“姑娘...”   “我说真切的。”楚曼招了招手,让两个丫鬟都走上前来,才沉声说道:“今日这事,也不是没有办法,不是有句话么,只要肯动脑筋,办法总比困难多。”   这原是前世听到的话,用在此事却再应景不过了。   见碧沁有些不明白,楚曼便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说,才讲到:“此事虽不知真假,但翠枝这般认真,想来也不会有多大差错,既然如此,便有几点需要安排了。”   她看向良儿,“你明日出府一趟,找你哥哥去细细打听下,那陈府的情况,特别是那位二少爷的情形,越细越好,连喜好性格都要一一打听清楚,可明白了?”   良儿虽不知姑娘要做什么,但知道必有原因,忙点头应了。   “至于你,”楚曼看向碧沁,“明日开始,你找点由头去其他几个院子串串门,顺便问问其他几位姑娘,二十八那日是如何安排的。”   碧沁本也是心烦意乱,此刻见姑娘这般镇定,心中便也稳了几分,点头说道:“前日我做了几张帕子,明日刚好可以给几个同时进府的姐妹送去。”   楚曼满意的点了点头,这才细细品起手上的茶来。   翠枝的话,多半是真的,也唯有这个理由,才能让老太太和三太太同时改了对自己母女的态度,只是这个事情,细想来定然大有不妥之处,若真是好事,哪里轮得到长房。   按说自己这个身子已经十三,在这大安朝着实是该看亲的年岁了,但楚曼心底却半点想法也无,前世那段失败婚姻带给她的阴影,还远不曾散去,且这年头的男人,都是一夫多妾的,也着实不适合自己这种眼中容不下沙子的现代灵魂。   就退一万步说,就算自己想开了,也愿意接受,对方也不能是老太太他们安排的人,楚曼深深明白,这事定无好意,现在十成中可以确定□□成,剩余的只要良儿和碧沁去问了回来,便可确定。   只是这事,还需要让白氏知道才成,一是让她有个准备,二来若能让她想要分家,却也是件好事。   楚曼几乎就要站起身来,不过想想还是坐了回来,现在情况未明,贸贸然去说与白氏,只怕反让她担忧,还是等自己有了主意,再去寻白氏不晚。? ☆、第十七章 对 策 ?  第二日天色擦黑,良儿才一脸气愤的回来。   楚曼让碧沁去门口守着,才问道:“可有消息了,外间都是什么说法?”   “姑娘,”良儿想到今日听到的评价,心中更是气愤,“我今日让我哥哥去打听了,那位陈家二少爷,着实不是个东西!”   哦?楚曼眨了眨眼。   她心中已经猜到了陈家二少必然不成气候,却没想到能让良儿这般评价,良儿虽然心直口快,却从不轻易评价一个人,这样看来,只怕那二少爷还不是一般的不堪。   “你要气愤也稍等等,先说来我听听。”   良儿听了,才勉强压抑住脾气,“那二少爷从来都是不务正业,成日间偷鸡摸狗惹是生非也就罢了,最最重要的,是最...”   说道这里,想起今日打听消息时,那两人的评价,良儿脸上涨的通红,楚曼催了两次,才勉强说道:“最喜欢流连在勾栏酒坊,成日间都是和那些欢场女子厮混,听说他第二任妻子就是因为看不惯这点,多劝诫了两句,却被这陈家二少一顿棍棒,方才病重不治的。”   楚曼狠狠抽了口凉气。   本想过那陈家二少不堪,却不曾想竟至如此,这般禽兽行为,和那红楼里面的孙绍祖又有何差别!   好一个老太太!   好一个三太太!   她们到底在图谋什么,竟然连楚家所谓的脸面都不要了不曾!   楚曼心中冷冷一哼,如此看来,只怕这老太太和三太太所谋不小,只是她们算错了对象,自己可不是以前那个让人搓圆捏扁,却都还不敢吭声的楚曼了。   “那二少爷,还有其他爱好没有?”   良儿得了嘱咐,白日间自然问的仔细,“除了刚才说的,就是好酒了,听说日日都要饮上半坛子的,且越烈越爱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心中却已有了主意。   她站起身来,“良儿,你同我一起去太太屋里罢。”   白氏刚做了晚课,正和孙嬷嬷说话,藕儿在一旁整理东西,室内再无旁人。   白氏见楚曼进来,不由笑道:“怎的今日这么晚还过来,可是有事?”   “正是有事呢,且还很紧要。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不待白氏发问,就说道:“藕儿,你去门口守着,不许半个人接近。”   藕儿听了这话,知道姑娘必然有要事,忙应了一声去了。   白氏见楚曼这般,心中也多了几分郑重。“曼儿,何时这般严肃?”   “母亲,你可知道,这府中竟有人在计划害了孩儿。”   楚曼沉声说出此句,却让白氏和孙嬷嬷俱是一呆。   “这话从何说起?”白氏先是一愣,旋即紧张道:“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?”   一侧孙嬷嬷也是一脸紧张。   楚曼便将昨日听到的事情,及今日安排碧沁良儿出去调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。   “母亲你想想,若月底的赏花真是那般重要,为何独独给我一人做了新衣,甚至还压过了楚竹?要说是老太太疼爱我,我是万万不信的。”   今日碧沁去旁的院子聊了许久,却不曾听到半点其他姑娘制衣的消息,回头又特特去了针线上,才问到原来除了楚曼,楚环楚竹都没有制衣的安排。   白氏一时心乱如麻,抬了头惶惶然的说道:“曼儿,你可查仔细了?这事可不是玩的,切要认真谨慎。”   楚曼轻轻一叹,才说道:“母亲,女儿怎会那般轻狂,自然是查的仔细了,母亲前日不也纳闷么,老太太为何对我们母女变了个态度,又为何会送了新的丫鬟过来,若这事真切,却不正应证了近日她们那奇怪的态度么。”   白氏细细一想,果然如此,心底便更慌了起来。   “那...那也未必吧,许是你猜错了呢...”她口中诺诺,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,潜意识里面,白氏已经明白,自己女儿说的,只怕就是实情,但对事实的惶恐,却让她不敢轻言相信。   “母亲,这事真假,你心中自然明白,女儿也不必多说。”   看到白氏慌乱的表情,楚曼心中一叹,眼前的白氏,到底是这时代养在深闺的女子,哪里遇到过独立处理这种事情的培训,乱了分寸也是自然。   “母亲,就算她们有这般打算,但事情发展是否能如她们所料,却又是另一桩事情了,今日我来找母亲,也不为别的,一是给母亲说下,让你心中有个准备,另外也是要劳烦母亲拿点财物,我好做安排。”   来找白氏拿钱,却是没办法中的办法。   自己日常攒下的月钱,这期间因安排人频频出入楚府,加上又去其他院落打好关系,却早已用了个七七八八,而挣钱方面,楚曼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,但那毕竟需要时间,而眼下却已经容不得她蹉跎下去,现在已经是下旬了,到月末也不过六七日的时间了,要办好这事,没钱却不行。   白氏已是心乱如麻,听楚曼这般说,也不去多想,忙拿了钥匙给孙嬷嬷,“去后面取一百两银子过来给姑娘。”   一百两?   楚曼一愣,“不用这么多,二十两应该够了。”   白氏此刻却坚决果断,“二十两能做什么,若真能解了眼前这局,纵然我一文不名,却又如何,说到底,这些钱也是给你们姐弟留的,若你们不好,我有再多钱也是白费。”   说道最后,白氏态度愈加坚决。   她脑中此刻已经缓过来了,自己女儿近来越发沉稳,处事说话也有条不紊,在她身上,自己竟隐隐在看到了几分自己母亲那持重的样子,因此,她毫不犹豫的相信了楚曼的话。   楚曼只微一沉吟,便点头应了。   若现在手上有足够的钱财,那外间挣钱的事情,也算有了眉目。   “母亲,女儿有个计划,因此有些事情也要问个明白,不知母亲手里,还有多少银钱?”   问白氏也是没奈何的事情,巧虎难为无米之炊,纵然楚曼头脑灵活,也要有第一桶金才能运作。   白氏纳闷的看了楚曼一眼,平日定然要问个清楚,可今日却因刚才的事情,已经乱了心智,只说到:“还有七八百之数,原是准备给你和鸣儿留的,你却问这作甚?”   “改日安身立命,还要请母亲借我一借。”楚曼并不打算和白氏细说,问出了有多少钱财,心中便也安定了许多,日后也好安排。   “你我之间,还谈什么借字。”   白氏勉强一笑,却没再做追问。   第二日,请了早安过后,楚曼便拉了三太太到一旁说话。   “就是这事,还请三婶婶成全。”楚曼腼腆的笑着,面上一副期待之情。   三太太听了楚曼的话,心中一阵不悦,面上却笑着说:“小事耳,也值当你这般,不过良儿这丫鬟运气可不错,竟遇到你这样一个主子,也是她的福气。”   却完全不提那事情能否答应。   “侄女病弱之时,良儿对侄女照顾有加,这也不过是全了她一份情谊罢了,只是要多谢三婶婶成全。”   楚曼找三太太不是旁的,而是要讨了良儿兄长的卖身契。   良儿和碧沁几人的卖身契,因为楚府的规矩都是由各人的主子收着的,因此倒早在楚曼手里,只有良儿的兄长,因为是在外院做事,卖身契还在三太太手上。   若不拿到卖身契,楚曼还是不放心让良儿兄长为她做事,不为旁的,只因为她看过听过太多下属反了上司的例子,因此觉得,还是必须谨慎才好。   其实这也是她为何那般轻易就信了碧沁的原因,卖身契在自己手上,对方也必然是要顾忌的,不然若惹恼了主家,责骂处罚都是轻的,若是被卖到那些不堪的地方去,却就是死路一条。   当然,朱染这种自持背后有主子的,又另当别论。   三太太犹豫了一下,“那也罢了,只是只此一次,下次可千万不能这边耳根软了。”   楚曼倒没想过这般容易就成了,心中一喜,“多谢三太太,就知道三太太最好了。”   她本来生的极好,这一笑如春花绽放,顿时让有些不快的三太太眼前一亮,“得了,在我这就晓得卖乖,今日就依了你,回头让良儿来我那里拿卖身契。”   楚曼点头,“一会我就让良儿过去,对了,她哥哥的身价银子。。。”   既然都同意了,也不在那点钱上,三太太微微一笑,“算了罢,也算成全你们主仆一场的情谊,你让她过来就是了。”   楚曼忙喜滋滋的应了,好歹也算省下一笔。   三太太正要走,却又停住了脚步,说道“下午我让针线上给你送衣服过来,你看看是否合身,若不合身也好早日去改。”   楚曼睫毛微微一闪,笑意盈盈的说道:“是,多谢三太太了。”   接下来这几日,楚曼便的更忙了。   先是要让良儿和碧沁四下去做了些动作,之后又安排些消息,通过朱染放了出去。   另外就是寻了个机会,见了良儿的兄长赵山。   虽然听良儿说过多次,但初次见面时,赵山憨厚的长相,让楚曼有些惊讶,若不是良儿证实,两人竟无半点相同的地方。   然而经过一番交流,楚曼却极为满意。   长相憨厚,头脑灵活,说话稳妥,正是楚曼现在需要的人才。   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两下,楚曼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,这让赵山眼中的几丝轻蔑之色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却是郑重。   赵山在外院,其实也做得颇为顺利,若不出意外,再两年定然会坐上管事的位置,却不想全心疼爱的妹子竟将一腔心思都放在了大姑娘身上,不但几次要他帮大姑娘做事,还要求他辞去外院的事物,专心替大姑娘效力。   他心中着实不愿,但拗不过妹子的请求,只得勉强应了,到大姑娘取了他的卖身契,便更没有了转圜余地。   却不想大姑娘竟真同妹子所讲一般,真是个有能耐的人,若按大姑娘的说法,再过几年,自己也能坐拥殷实的身家了。   “多谢姑娘提携,赵山定全力为姑娘做事。”   楚曼也是阅人无数的主,赵山其实也不过才十七八的年纪,心思的转圜,她哪里看不出来,见赵山已经服帖了六七成,楚曼淡淡一笑。   “这事,既是为我做的,却也是为你做的,你们日日辛劳,也无非是求个安稳二字,我且应你,只要事做的好,五年之后,我便放了你的卖身契,让你做个稳稳的富家翁,这样,也算你跟了我一场。”   赵山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席话,心中大喜。   他素有志向,怎奈身为奴仆,无法做主,见大姑娘流露出这番意思,哪里还有不满意的,当下便跪倒在地,“赵山定全力为姑娘做事,肝脑涂地,万死不辞。”   楚曼一惊,反应过来却有些想笑,忙用帕子掩了嘴,“却也不用那般,只要你用心做事,自然有你的好处。”   赵山明白,此事如何,还要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,当下便不再多说,叩了头出来,一心激昂的做事去了。? ☆、第十八章 赴 会(一) ?  很快,就到了二十八。   一早起来,楚曼穿戴整齐,就到正屋去见白氏。   白氏也在梳妆,她面色略为苍白,眼脸下还有两个淡淡的阴影,显是一晚都没休息好,见楚曼进来,更是面露忧色。   “曼儿,今日...”   楚曼走上前去,灿然一笑,“母亲,今日天气甚好,我们且好好游玩。”   一边说,一边打开了白氏的首饰盒,挑了一根伏牛望月鎏金簪子出来,在白氏头上比划着,“我瞧这个好,很配母亲今日的衣服。”   白氏哪有心思管这些,只胡乱应了,正要再问,却看到候在门口的朱染,只得强忍着住了口。   朱染甚是得意,她本以为这次赏花再轮不到自己的,却没想到姑娘竟然点了自己,不由有些喜出望外。   此时更是收拾的满身光鲜,神气的站在正屋门口等候,若不是前次受了教训,只怕还要出言奚落碧沁了。   辰时二刻,母女俩都收拾妥当,用过早膳,一同去了常安苑,只是相对楚曼的安然,白氏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。   “母亲实在无须担忧,今日你只许好好的跟着老太太就是了,其他的不要去管,更不要远离。”   见白氏六神无主的样子,楚曼心中叹了口气,将说过了几遍的话又再说了一遍。   白氏忙乱的点了点头,还来不及说话,院子里却已经有人迎了出来。   “大太太来了,老太太吩咐了,到了就请进屋子去。”   来人正是翠枝的妹妹莲枝。   白氏虽然忐忑,也知道这时候再不能犹豫,点了点头,携了楚曼一同进了常安苑。   三太太却早已经到了,看到楚曼,微微一愣,面上却多了几丝笑意。   楚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,也不搭理,只将头扭向一旁。   “三太太好。”   楚曼上前一步,给三太太行了礼,又转头对一旁的楚竹笑道,“妹妹今日好生娇俏,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了,为姐可要羡慕了。”   眼光从楚竹穿着的银红色烟水百合裙上略过,眸子中闪过一丝满意。   看来留着朱染,果然是有用的。   楚竹本板着张脸,她心中颇有怨气,今日母亲也不知怎的,竟瞒了自己,想带着小贱人去赏花,若不是从朱染那里得知了消息,只怕自己还要被蒙在鼓里。   好容易才求了母亲带自己去,却连新衣都赶不及制了,若不是得知针线上替楚曼做了两件衣服,自己却那里寻那般合适的衣服去。   也因此,她见了楚曼,更是没有好脸色,却不想楚曼一见了她,竟就是夸奖之语,当下就是一愕,虽然没有答话,脸色却好看了许多。   “姐姐今日也很端庄,有点姐姐的样子了。”破天荒的,楚竹竟回应了一句,虽然还是不乏讽刺之意,却已经是难得的态度了。“只是这颜色也老气了些。”   楚曼今日穿的,是前几日针线上才送来的一款碧色宝相花纹服,配上那栩栩如生的宫花,端的是雍容大气,虽一看就是个受过严格管教的大家闺秀模样,但确实因为打扮而显出了几丝老气。   楚曼却不以为然,微微一笑,“我没有妹妹肤色白,才选了蓝色,听说蓝色抬肤色些。”   不知不觉又抬了楚竹一句,楚竹虽没回应,脸上却浮现出得意之色。   看着楚竹面色的得色,楚曼心中微笑,这几日她可是花了大价钱,将陈家的根底调查了个一清二楚。   那陈家二少的婚事,明面上是由陈家大奶奶做主,实际上,却必须要通过二少的首肯,若是陈家二少不允,陈家大奶奶是一点发言权也没有的。   估计这也是陈家为何要邀请楚府女眷赏花的缘由了,若真只是陈大奶奶想看人,哪里那般麻烦,只需到府上拜会也就是了,这么大的阵仗,想来定然是那位陈二少爷想要亲看的意思。   不过嘛,陈家二少生平最厌恶的,却是自己现在这般装扮的,凡事都喜欢规矩的大家闺秀,而最喜欢的,却是楚竹这般娇俏的美人。   既然三房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,那就休怪她以治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了。   又等了一刻,二太太带着楚环来了,另还带了二房的庶女楚烟,在姐妹中排行第四,今年也楚竹同岁。   看来二太太许是不知道今日赏花的真谛了,楚曼心中如是想着。   室内一下便热闹了起来,楚烟给众人行了礼,怯生生的走到楚曼身旁坐下。   “大姐姐,你身子可好些了?”   楚曼看了看眼前的堂妹,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惶恐,心中微微一叹,“好的多了,到时多日不见你了,可还好?”   记忆中对这个堂妹印象不多,只隐约记得是二房的周姨娘生的,可惜出生没多久母亲就不在了,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长着。   二太太脾气着实不算好,这个堂妹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,不过楚曼却不是那种烂好心的人,对其他几房她现在深具戒心,也只能问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。   楚烟怯怯点了点头,“前些日子姐姐不好,我本要去看的,母亲却怕我扰了姐姐,因此不许我去,今日见姐姐好了,我也放心了。”   说罢,脸上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。   楚曼微微一笑,正要说话,却听到里屋传来动静,原来是老太太出来了。   人齐了,也就该出发了,楚家虽殷实,也不过是在开阳当地,一众女眷坐了楚府仅有的两辆车,而丫鬟们却只能步行跟着,所幸那赏花处离城不过三里路,车行不久后,便到了地头。   “母亲,你慢点。”   到了地头,楚曼先下了车,忙去搀扶白氏,等到几人都站定了,才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。   她们所站的地方,正是在一处院落之前,院落白墙青瓦,乌黑的木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,上书“桃源轩”三字。   而这桃源轩,地势极为优越,竟是临湖而建。   站在大门口,都可看到一旁清澈见底的湖水,湖面虽不算及宽广,却因为湖畔种满了桃树,此刻春暖花开,正是桃花盛放之际,漫山遍野的红艳,配上碧天白云,碧波绿水,顿时让楚曼眼前一亮。   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美景了,楚曼如是想着,一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,让满腔满肺都染满了芬芳,心中更是一阵舒畅。   “楚老太太您可算到了,路上可还安稳?”   伴随着一阵笑声,门内迎出来一位三十许上下的艳妇,她穿了一身胭脂色的团蝶百花凤尾裙,腮边摇晃着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,越发衬的那明艳的容颜,更多了几丝艳丽。   “安稳安稳,说来都是老婆子麻烦,倒让陈大奶奶久候了。”   老太太一反平日在楚曼脑海中板脸的形象,面上也颇为热烈,两人在一处寒暄了几句,一片和乐融融。   只楚曼敏锐的感觉到,老太太神情虽热情,眼中却还藏着一抹不屑。   既然看不起对方,何必又要巴巴的来赴约,楚曼心中微微冷笑,面上却一片端庄自持。   “你们都过来,我给你们引见引见。”   待长辈们都见过了,楚曼几人也走了过去,一一给陈大奶奶行了礼。   “这就是你们家大姑娘了?竟都这么大了,老太太果然好福气,几个孙女都如花似玉,真让我羡慕。”陈大奶奶一一看过来,脸上虽都带着笑意,楚曼却敏锐的发觉,对方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,不过眼神中却没什么异样,倒是在看到楚竹的时候,闪了一下。   楚曼眼眸微微一眯。   “果然都是好颜色,还是老太太福气好,个个孙女都如花似玉,真真是羡慕死我了。”对方夸了一堆,又让旁边一个丫鬟拿上来一个匣子,“头次见面,我也没什么好东西,各位妹妹可千万不要嫌弃。”   匣子打开来,却是一色四只球形珍珠步摇,造型极为精美。   姐妹四人一一谢过,楚曼含笑看着,楚环神情欢喜,楚烟有些忐忑,独有楚竹,眼中闪过一抹惊喜,却又在不经意间不满的看了其余姐妹一眼。   看来打探的消息果然没错,楚竹生平最是爱小便宜,个性又霸道自私,也难怪会有这样的反应了。   “老太太看到陈家妹子喜欢自然是的,不过这野地里面,若吹了风却不好了,还是进屋子去说话罢。”   三太太见大家站在门口说话,有些不像样子,忙提议道。   众人自然没有不依的,只有陈大奶奶心中有些踌躇,她今日本让二少爷早日过来,也好躲在一侧看上一看,谁知道现在也没见到半个人影,若是众人进去了,却还有什么机会让他看人。   只是此时若阻止却也不妥,只得端着笑说,“正是呢,都是我,一看到老太太和几位太太,还有这几位妹妹,当即欢喜的忘记了,原是我的不是。”   忙又招呼人进院子。   楚曼随着众人进了院子,她一边观望,一边默默盘算,这处园舍占地不小,白墙青瓦,绵延出去好几十丈,而围墙里也是处处风景,雕梁画栋,竟无一处不精美,连种植的花木,也比比皆是名贵树种,这种暗藏的低调,可不是一点身家能够做到。   难道这陈家的财势,竟已到了这般地位?? ☆、第十九章 赴 会(二) ?  一行人到了正堂,分宾主坐下,小丫鬟们捧来香茗。   “这园子甚是不凡,我都一把年纪了,还是头一回得见这么精致的所在,”老太太心中狐疑了许久,几句场面话后,便转弯抹角的打听起来。“若早知你家有这么个园子,纵然不请我们,我也要厚着脸皮前来叨扰的。”   陈大奶奶掩唇一笑。   “我们家那里来的福气,能有这样一个园子。这原是我家老爷一个朋友的,因景色绝佳,才特特借了来,幸亏老太太喜欢,也不枉去求了一回。”   得了答案,老太太才安心了下来。   她之前心底有些酸溜溜的,陈家本来还不如楚家呢,难道有个送到侍郎府中当了姨娘的姑奶奶,就一下显赫到了这般模样,今儿一听原是借的,脸上的笑容便真诚了几分。   “我原说呢,这般沟壑,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。”   她这话是说的自身舒坦了,陈大奶奶脸上的笑容却僵了一僵,楚曼在下面看到了,忙用杯子掩了嘴角的笑意。   这老太太到底是在普通人家出身,且在府中又自大惯了,难免说话间不注意,得罪了人也不知道。   气氛一时有些凝结,偏老太太还没发觉,三太太忙打趣的说,“听说贵府四姑娘也来了,却怎么不见?早听说四姑娘是个难得的美人,我今日却是慕了名的。”   “哪里比的上贵府的姑娘,不过一个毛丫头罢了。”说完,转身对身旁丫鬟说道,“去后面看看,姑娘过来了没?”   转头又对众人笑道:“我这妹子,平日最喜欢花花草草的了,今日见了这园子,不由心喜,竟自己带了丫鬟到后头逛去了。”   “姑娘家爱个花花草草也是有的,我们年轻那会可不也是这样。”二太太打趣着说,“就说前日吧,我家环儿还寻了两盆蝴蝶兰来养呢。”   一时室内都笑了起来。   又说了几句,就听到环佩着响,门口走进来一个妙龄少女,约莫十四五上下,眉目也只能称的上清秀,只是肤色白腻胜雪,却又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裙,倒更显多了几分妩媚。   “巧儿过来,我给你引见引见。”   来人果然就是陈府的四姑娘陈香巧。   楚曼便多留意了几分,她听说这位庶出的四姑娘在陈府颇为受宠,和那位陈家二少爷虽不是一母所出,两人感情却颇为相得,陈家二少爷疼爱妹妹也是人人皆知的事实。   楚曼正想着,陈香巧已经走了上来,在陈大奶奶的协助下,一一和众人见了礼,自然也收了几个簪子手镯之类的见面礼。   “这位就是楚府的大姑娘,为人最是和善不过,你们可要在一处好好玩。”   楚曼微微笑着给陈香巧行了个礼,“见过陈姐姐。”   也不知是否敏感,楚曼只觉对方看自己的眼光中,隐隐带着几分敌意。   “楚家妹妹果然好人才。”陈香巧容貌妩媚,声音却有些低沉,“我听人说妹妹色艺俱佳,早心中向往,今日终于能见到了本尊,回头若有机会,我可要见识一下妹妹的才艺。”   她话虽温婉,但在有心人如楚曼的心中,那股不善却表露了个十足十,楚曼脸上笑容依旧,心中却是冷冷一哼。   色艺双绝,难道这陈香巧是将自己当成欢场上人打趣不成,真是好生过分,不过这倒也奇怪,和陈香巧今日尚是第一次认识,为何对方竟然暗含敌意?   想到这里,楚曼笑容更盛,刚要说话,却听到了旁边楚竹的声音。   “陈家姐姐说笑了,我这位大姐,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女红,哪里会什么才艺,许是姐姐听差了吧。”   楚竹一脸的似笑非笑,她此时说话,本意却不是要帮楚曼,只是没听出来陈香巧话中的机锋,只单纯不喜欢别人夸奖楚曼罢了。   楚曼自然不会反驳,今日她本就要扮演端正持重的角色,因此只轻言说道:“正是呢,我生性愚笨,于才艺更是一窍不通,哪里能当陈姑娘的夸奖。”   出乎意料的,那陈香巧被两人驳了,却没有生气,面色反好了些,“哦?那许是我听差了。”   陈大奶奶耳听八方,早听出自家小姑话语中的含义,心中暗暗叫苦,却又不能明说,只得打岔说道,“春光难得,咱们难得出来一聚,倒都在这里说话了,也不嫌烦闷,不如出去逛上一逛?”   只是看了看老太太,又有些犹豫,“只是过来时,路上难免颠簸,老太太可要歇歇再去?”   陈大奶奶问这话原是好意,却不想老太太心底最在乎别人说她老,当即便说道:“哪里就那般娇贵了,这好容易出来一日,自然不能错过春光,我们去逛逛。”   众人自然没有不赞同的,特别是几个小的,日常拘在家里都闷坏了,此刻人虽还在厅上,听了这话,心早就飞到外间去了。   楚曼细细看去,一行人眼中都是兴奋,连最小的楚烟,眼中也满满都是雀跃。   一行人共计十余人,浩浩荡荡的从正屋出去,往左通过两个院子,便到了后花园了,这花园布置的颇为雅趣,山石流水,繁花绿柳,高低交错,曲折迂回。   楚曼眼中闪过一抹喜爱,此间主人能布成这样格局,可不是一般的才华,必然是有大沟壑才能做到。   心中虽暗暗称赞,口上却不住的提点着众人,“小心脚下,这石阶有青苔,大家可慢些走,千万不要滑了。”   胆小,木讷,啰嗦,今日要扮演角色的特色,楚曼发挥到了十足十。   她身后的楚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,“我们自理会的,到是大姐姐要留意,再跌到池塘里,可就不好交代了。”   楚曼丝毫不以为意,只压低了声量,“这却不劳妹子担心,若没有妹妹,我自然是无恙的。”   楚竹闻言,顿时就要发作,她身旁的丫鬟忙拉了一把,她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几人,才咬牙忍了下来。   楚曼却是一笑,她今日虽然有要事要做,但偶尔逗逗楚竹也不错,若不多惹几次,万一要用时,楚竹却能沉住性子就糟糕了。   一旁陈香巧眼珠一转,叫过身旁跟着的丫鬟,偷偷嘱咐了两句,那丫鬟点头后,从一旁的小径悄悄离开了。   而这一切,都落到了良儿眼中。   顺着石阶,慢慢到了一处荷塘,此时荷花尚未打苞,但亭亭田田的荷叶蔓延开去,绿色沁人,却是一处好景色。   “若是八月,此间景致必然不凡。”   老太太赞了一句,陈大奶奶忙笑着接话,“可不是么,我家老爷曾有幸见过一次,说是真当得那两句诗,叫什么无穷碧来着的,可惜我墨水不通,也只听了个皮毛罢了。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缓缓开口,“可是,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”   “正是这话。”陈大奶奶合掌喜道:“还是楚大姑娘有文采,不像我们,听了也不记得。”   老太太也笑道:“不是我自夸,我这孙女,其他也还罢了,这诗词上的学问,却不比一般男子差的。”   也不知这老婆子哪里来的自信,若不是她是穿来的,只凭其在生父处学习的那几千字,也无非就是初通文墨罢了,哪里能吟的出这诗句来。   到是白氏,惊诧的看了楚曼一眼,心中虽有些疑惑,但想想近日女儿也是成日捧着书的,这才着罢。   只是旁人就难免心中不忿了,楚环楚烟倒也罢了,楚竹却又拉下了脸,到是那陈香巧,不知为何,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。   陈大奶奶一边同众人说话,心中却在嘀咕,这楚家大姑娘,看来却真是极好的,脸色不错,身子也不像传说中虚弱,若是以她的眼光,却是再满意不过了,可惜就是这性子,却恰巧是小叔最厌恶的,端正持重又似乎满腹经纶,怎么看都有些太过端庄了。   倒是那位三姑娘,长相甜美,性子也颇为跳脱,一看就是小叔喜欢的类型,只可惜却是楚府三太太的嫡女,听闻是当眼珠一样看待的,若不然,却是个好人选。   想着前两任弟媳,都是因为太过持重,从而不得丈夫的喜爱,最后竟双双落得个病亡的下场,人去了也就罢了,却给小叔留下个克妻的名声,真真是烦人,若今日楚家大姑娘这里再不能成,只怕小叔的婚事便越发艰难了。   想到这里,陈大奶奶眼中多了一丝烦恼,若以自己,小叔暂时不愿娶妻,也就罢了,反正膝下也不是没有子嗣,可姨奶奶却非要给弟弟娶个媳妇,眼光还不能差,这才真真是难为人了。   心中不由一叹。   楚曼自然不知道陈大奶奶心中想法,她正在盘算,要如何才能更进一步,让陈大奶奶不满意自己,若是能将对方注意转移到楚竹身上,那却是更好了。   再前几步,就到了荷塘旁的一处亭台,是一座两层高的八角亭,上书观澜庭三字,正对荷塘,旁边却有十余株桃树,花开的正艳。   “走了这么久,也累了,要不大家进去歇歇脚?”陈大奶奶笑吟吟的建议。   此时虽才走了半个多时辰,但众多女眷早已气喘吁吁,到底都是闺阁女子,何曾走过这么长的路。   老太太脚腿早已疲累不堪,只是撑住不说,听了陈大奶奶的话,心下松了口气,“成日间都坐在家中,倒甚少这样行走了,歇歇也好。”   一行人入了亭阁,早有下人将这里布置好了,一时香茗果品齐备,众人说笑不提。? ☆、第二十章 赴会(三) ?  而此时,离此间五里路左右的官道上,行来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。   当先一位眉目清俊,五官线条如刀刻一般完美,此时虽只是一身普通衣衫,气势上却也颇为不凡,而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也是剑眉朗星,英俊矫健。   若是楚曼在此,自然一眼就会认出,那两人正是那日她偷溜出去后,在笔墨店外碰到的两人。   只是这两人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,前面那位也罢了,虽然衣衫不整,好歹还算齐全,只是面色稍显苍白,而他后面的那人却用布条胡乱包扎了左臂,若仔细看,那布条里却隐约有些血痕。   “世子,再行十来里,应该就到开阳城门了,今日那些人也不知是谁派来的,我们到了官府后,一定要让人详查。”   后面的男子名唤邢跃,此刻正一脸不忿的对前面男子说道。   容煦面色凝重,他还在琢磨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。   槐树岭向来人迹罕至,只一条独路从悬崖中通过,可谓地势险峻,可偏那么巧,竟有十余名那些劫匪在那里打劫?   且那些劫匪作风凶悍,出手狠辣,三言两句不对就上来砍杀,那般态度,根本不是求财,更像是要命,加上那劫匪口中不小心说出的话,有人想要自己性命的事实确定无疑。   劫匪幕后的主谋是谁,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七八成笃定,只是自己要经过那里的消息,也不过是两日前才敲定的,除了身边两三个极信任的人外,从不曾对外泄露过,如此问题就来了,这几人中,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?   邢跃的话打断了容煦的思路,他正要点头,突然心中一动,又改了主意。   “你我这般模样,倒是不去开阳更好,那开阳地方小,只怕也没两个衙役,而且按现在的情形看,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,既然如此,我们要去开阳的事情,他们也定然知道,若是在开阳还设了埋伏,对我们却是不利。”  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,邢跃一听,不由点了点头。   “虽然如此,我们却往哪里去呢,我也罢了,不过是些皮肉伤,倒是世子你的伤势可要紧?”   容煦之前和人交手的时候,不慎被一个匪徒打了一掌,面上虽看不出来,到底内脏还是受了震荡,现在略一提气,五脏六腑就是一阵气血翻腾,原本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,“并无大碍,找个地方好生调息一番也就是了。”   邢跃略略皱眉,“世子的伤要紧,自然不能轻忽,须得找个地方调养才好,只是这开阳既然去不得,却去往何处?”   容煦心中已经有了想法,“我记得这里过去再有几里,便是我的一处别院所在,那原是早年一个朋友为我置办的,因去的极少,我都差点忘了,想来那里倒是一处好去处。”   邢跃听了颇为意动,“竟有这般地方,可那里是否安全?”   容煦知道邢跃问的是什么,点了点头,“想来不会有问题,我都差点忘记了,对方也应该不会料到,你我这般模样,还是去那里调养两日,再看情形方妥。”   两人议定,当下便拨转马头,快马向着桃源轩这边行来。   院里的众人自然不知道,此时院子的主人正往这边行来,依旧言笑晏晏,一团和气。   楚曼和旁人说了几句,便拣了个角落坐了,一边赏亭外的风景,一边看众人的神态,悠闲自在之余,突有一种万事了然于心的感觉。   待众人歇了会,陈大奶奶才笑着说,“我瞧老太太这几个孙女,一个赛一个的出色,我家若也能有一个,可就是我的福气了。”   旁人倒也罢了,知道内情的几人,无不是一下就打起了精神。   白氏勉强笑着说:“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几个,自然都是好的,唯有我这个大丫头,却最是伤透了我的心,真真儿女是前世欠的债,再说不得的。”   “哦?”陈大奶奶顿时好奇起来,“我看大姑娘再稳重不过了,大太太为何如此一说?莫不是我太喜欢,大太太怕被我抢了去,故意说这话来吓我的吧。”   她这话本就有趣,老太太和三太太也配合的笑了。   老太太瞪了白氏一眼,“你平日稳重,今日怎么不知分寸起来,曼丫头明明乖巧的紧,偏你挑剔,依我说,原是我孙女中最好的。”   三太太也忙扯着陈大奶奶说话,“可不是怕被你抢了女儿么,要说起来,我家竹儿要能有曼丫头一半性子,我也就满足了。”   这话一出,楚曼就莫名收到了楚竹一个白眼。   虽然两人都在极力打岔,但白氏既然开了口,自然不打算收回,她不顾两人的目光,缓缓说道:“我这女儿天生体弱,现今看着虽然好好的,没准今日回去吹了风又会如何呢,大奶奶也是为人母亲的,自然知道看着儿女不好,为人父母的心情,我一辈子也没什么念想,就盼着曼儿健健康康的,以后有个好人家,也就了了我一番心愿了。”   这话里面的含义,可就重了。   楚曼心中明白,白氏今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,原是为了自己好,就算日后有楚曼体弱多病的名声,也比嫁给那声名狼藉的陈家二少要好许多。   想来陈家既然已经没了两个媳妇,定然也会在选择上有所侧重,身体健康好生养必然是择媳的第一要素,那样的话,如果说出楚曼身体不好,只怕陈家就会改了主意。   至于以后的事情,那就再说好了,好歹先解了眼前的局面。   三太太心中却是咯噔一声,忙打圆场。   “大嫂也是太看重曼丫头了,其实依我说,那个孩子没有一两次病痛的,只要不是多年的顽疾,又能当的什么。我年幼时也老是受风寒所娆,这许多年来,不也是调养过来了,这两三年,竟再没犯过。”   老太太也适时加了一句,“正是老三媳妇说的这样,你也不要太担心了,你是做娘的,这样说回头要是折了曼丫头的福气,反而不好。”   白氏本打定主意要说的,听了这话却又有些顾忌,她曾听过一种说法,若是长辈说晚辈的不好,那对晚辈是极为不利的,因此心中犹豫,再想说点什么,话题却已经被三太太扯了开去。   看了相谈甚欢的三人,她默默叹了口气,低下了头,却不想旁边的二太太听了她们这番对答,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。   “楚大姑娘,可要和我出去走走?”   听了白氏的话语,心中正暖暖的楚曼,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,忙抬起头来,却是陈香巧站在她面前。   楚曼微微眯了眼,对方之前的神态,摆明不喜自己,为何现在提出邀约,其中有什么诡异呢?   心念电转,楚曼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,但在外人看来,她不过是温婉一笑,就站了起来。   “那就叨扰陈姑娘了。”   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还不如见招拆招呢,更何况若是呆在这里,自己下面的动作,也没地方施展了。   陈香巧过去给陈大奶奶说了一声,果然获得了准许,两人前后出了观澜亭。   室外繁花似锦,香气氤氲,楚曼悠哉的跟在陈香巧身后,气定神闲,神态悠哉。   “听说楚大姑娘和三姑娘感情不好?”貌似无意的,陈香巧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。   楚曼一呆,几乎就要笑出来,她早觉得陈香巧虽然看着聪明,但做事神态却极为浮躁,而今问出这话来,何止是浮躁,简直就是没有脑袋。   “牙齿也有咬着嘴唇的时候,何况姐妹相处呢,有些口角也是正常的。”楚曼虚晃一招,“只是不知陈姑娘这般发问,却是为何?”   陈香巧一时愣住了,她自然不能说,从见了楚曼她心中便隐隐有些嫉妒,一想到她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二嫂,心中的那股不喜便更加明显,因此才希望她和旁人感情都不和睦吧。   但看着楚曼笑吟吟的样子,心底那股不悦就更明显了,“也没什么,我想着楚竹妹妹天真烂漫,因此怕你们有了误会。”   “哦?”楚曼挑了挑眉毛,楚竹天真烂漫,那意思就是若两人有何不和,毛病定然都是出自自己了。“倒不知道陈姑娘和我妹子竟是一见如故,这也难得。只是无论如何,陈姑娘不觉得交浅而言深了?”   陈香巧没想到楚曼词锋这般厉害,言语间也毫不留情,跟自己在大嫂处打听到的情况大相径庭,不由有些愕然,旋即却又几分喜悦。   这女子这般厉害,二哥应该不会喜欢吧。   想到这里,她面色顿时好了几分,“原是我僭越了,楚大姑娘休怪。”   她一改了态度,楚曼到有些摸不着头脑,更警觉了几分,“玩笑尔,何须当真。”   两人便一起往前走,这次陈香巧态度好了许多,不但主动找楚曼说话,还介绍着一路的好景色。   楚曼心中有数,也不多说,两人间渐渐和谐起来。? ☆、第二十一章 赴会(四) ?  穿过一处月洞门,却是一处临水的别馆。   “这里就是奇香院了,原是这桃源居外围的院子,不如刚才的所在大气,却最是别致,又接了湖水,极为难得。我带妹妹进去坐坐。”   不待楚曼回答,陈香巧就径直走了进去。   好端端的,偏来这偏僻的院子,楚曼和良儿对看一眼,才跟进了去。   只是这奇香院果然别致,阳春三月百花盛开也就罢了,偏还有许多藤蔓累果,又奇想扑鼻,而最独特处的却是在它的后院,临水上方那两三丈见方的地面,竟是整块石头天然形成,甚是奇特。   石面上放置了桌椅等物,陈香巧捡了左首一张坐了,又招呼楚曼坐下。   虽猜不透陈香巧要干什么,但想来必然也逃不过今日的主题,楚曼便多留了个心眼,茶水端上来只做了个饮的样子,点心这些更是不动。   “楚姑娘可知今日来此,是为了那般?”   陈香巧突然这样问道。   楚曼心中了然,面上却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,“不是为了赏花么,为何陈姑娘有此一问?”   “赏花?”陈香巧奇怪的笑了笑,才说道:“果然是为了赏花,原也不错。”   说话间,水面上却缓缓驶过来一条小船,不过丈许长短,却站了三个人,当先一人长身而立,隐隐是三人中的为首者。   楚曼心中有些疑惑,这小舟看起来,竟是冲着她们而来,她不由抬眼看了看陈香巧,陈香巧眼中却只有期待之色,并无惊讶之情。   难道...   楚曼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一惊,这里可是大安,男女关系颇为严谨的古代,就算陈家告知了楚家此行目的,却也不该如此过分,还是说,这原是他们兄妹私底下商议的?   楚曼不禁抬眸向陈香巧看去,却见陈香巧望向湖面的眼光异常奇怪,竟似夹杂着一丝倾慕,艳羡,以及怨毒。   她心中不由一动,难道...   若真是如此,陈香巧今日的种种奇怪行径,也就想得通了。   那船却越行越近了,楚曼正想要如何应对,身后却传来了声音,“两位姐姐脚程真快,倒让我一阵好找,若不是在门口看到了朱染,我竟不知还有这般好的景致。”   两人转过头去,却是楚竹笑吟吟的站在两人身后,面上似笑非笑。   楚曼眼睛一亮,忙笑道,“三妹妹说哪里话,我们也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的,看这处别致,因此便进来转转。”   楚竹虽有些讶异楚曼的反应,不过她从来自傲惯了,也没去想其他。   “我同两位姐姐坐坐,可好?”   人都来了,还能不好?   陈香巧撇了她一眼,示意一旁的丫鬟搬了椅子过来,期间楚曼和良儿交换了个眼神。   楚竹坐定后,也看到了湖面的小舟,不由纳闷,“这湖面竟还有人泛舟,真难得,只是我看那势头,却是向我们这边来的?”   果不就是向这边来的么,不过几句话的时间,那小舟已经离她们极近了,连船上几人的面目都能看个清楚了。   当先一人,剑眉星目,器宇轩昂,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,浑身上下的华贵衣着,更是为其添了几分风姿。   楚竹一怔,跟着长长吸了口气。   楚曼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,便只端了茶在手中,一言不发,而陈香巧却已经迎了上去。   “二哥怎么到这边来了?今日大嫂在此处宴客,只怕你来此不便。”   那本就娇俏的面上,已经挂了一副乖巧甜美的笑容,声音也柔和了不少。   那男子果然是陈家二少陈处元,小舟到了岸边,他也不待船工锁好锁链,就沿着台阶上了石面,起身姿势极为潇洒,配上他本就俊朗的面容,真有迷倒一干女子的本事。   “哦?这却是不巧,我今日刚好到附近办事,想着这里景致不错,便过来歇息歇息,倒不想竟扰了大嫂的宴请了。”   “许是你鼻子尖,闻到了大嫂准备的上等席面香味,专门赶来的吧。”陈香巧用帕子捂住嘴,娇俏一笑。   “你这丫头。”陈处元伸手在陈香巧头上敲了一记,“凭的调皮,还不快来给我引见贵客。”   说话间,他目光已经落到了楚曼两人身上。   左边的女子五官端正,虽不失美人一个,看着似乎有些死板,而右边的女子娇俏妩媚,神情也灵动活泼,他眼前不由一亮。   之前大嫂虽说让他在院门口看人,但若是隔得太远,哪里看的真切,幸好自己想了这个办法,这不就将人看了个一清二楚。   楚曼低下头,唇边浮起一个了然的笑容。   这对兄妹果是串通好了,这桃源居本是别人的产业,他们陈家也不过借了一日,倒说的如同自家产业一般,这般冠冕堂皇,其实不过就是这位陈二少想要来亲来相人罢了。   那么,正好是自己发挥的时候了。   三人相互行了礼,楚曼不等陈处元说话,就退后一步,低下头冷冷的开言,“古语有云,男女七岁不同席,因此小女子有话不得不说,陈二少爷对陈姑娘这般亲昵,着实不妥,还请改之。”   陈处元的表情一时无比错愕。   他生来俊俏,因此在女人堆中从来都是无往不利,也习惯了众人哄着他,就算他的前两任妻子,再不喜他的行为,也只是委婉劝解,却从不曾如这个女子一般,在众人面前,下他的面子。   当下面上便有些似笑非笑,“姑娘说的是,只是我和香巧本是兄妹,感情甚笃,想来也无伤大雅,姑娘休怪。”   若是旁人,见对方都委婉解释,当不会再深究,独楚曼另有目的,闻言更是板住了脸,“想来公子也是饱读诗书,怎么能对已如此轻慢,旁的不说,公子既然见我等几个女眷在此,便不应该上来,且不知男女有别,此举实在太过无礼,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。”   说罢,丢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,转身下了石面,往大门处走去。   陈处元脸上阵白阵红,他长了二十多岁,尚是第一次有人指着他说无礼,心中不由恼怒非常,刚才初见楚曼时尚可的印象顿时折了一多半。   若这娶了这样的女人,日日对自己说教,自己日后岂不是烦闷非常。   他正冷了脸要说什么,却听到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,“二公子莫怪,我这姐姐生性木讷,不善言辞,还请二公子见谅,不和她一般见识。”   说话者正是楚竹,她长居深闺,那里见过如陈处元这般俊逸的男子,当下心头小鹿乱撞,见陈处元因楚曼的话而尴尬不已,便不自觉的出言宽慰。   陈处元心中恼火,正要不阴不阳的刺伤楚家的人几句,抬眼却看到是这样一个乖巧娇俏的小美女,心中那股郁闷顿时抛却在了脑后,“姑娘说哪里话,原也有我的不对,只是没想到令姐如此严格,倒是我的罪过了。”   楚竹见他露出笑容,眼中更是明亮,“公子也太谦虚了。”   陈处元此刻早将注意力转到了楚竹身上,喜笑颜开的问,“这位也是楚姑娘罢,却不知排行是?”   他这话颇为轻佻,但现在的楚竹满心都是他的面容,哪里还会在意这些,“奴家排名第三,二少爷可叫我竹儿。”   古代闺阁之名,哪里是外男可以随便叫的,楚竹也是年岁小,加上素日娇养惯了,这些方面便少了点矜持。   陈处元本是红粉堆中打滚的人,哪里还差不多眼前女子的心思,顺水推舟:“你和我妹子既然是姐妹,那也将我当大哥好了,我叫你一声竹妹妹可好?”   楚竹那是这浪子的对手,红了脸低声轻轻说道:“大哥喜欢,那就好了。“   他们谈笑甚欢,这边陈香巧顿时沉了眉,看向楚竹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敌意,可惜面前两人此刻都心无旁骛,竟无一人注意到。   而楚曼抛下几人出来,心中实在畅快,嘴角不由噙了一丝笑意。   若打听的消息属实,就凭自己刚才的表现,和陈处元在家中的地位,今日这桩婚事定然是不能成的了,这本已让她颇为开心,却不想楚竹竟然也那般配合,她若真对陈处元动了情意,日后三房的日子可有的热闹了。   心中欢喜,脚下的脚程就更快了,半刻钟后才发现将良儿她们落下了一大截,楚曼便找了个凳子,坐了下来。   不多时,良儿便赶了过来,却不见朱染。   “姑娘,原来你在这里,可让我们好找。”良儿面色通红,显见是狠赶了一通路。   “怎么就你一人,朱染呢?”   “刚才有个岔路,我就和朱染分开找姑娘,可算是被我找到了。”良儿露出了兴奋的笑容,“姑娘,我们可是成功了?”   “□□不离十。”楚曼微微一笑,拍了拍身旁的石凳,“快坐下,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。”   良儿耸了耸肩,丝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,“我走的时候,看了眼那陈家二少的表情,可气愤了,姑娘你是没看到,真真有趣。”   两人笑了一回,良儿才问道:“只是姑娘为何当时要那般说呢?我看他们都尴尬的很。”   “你个傻丫头。”楚曼戳了良儿一指头,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通。   “那二少爷生性顽劣,顶上又没人约束,最是无法无天的,这种人,你只要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,他们就退避三舍了,只是这些都还不够,只有直接给那二少爷一个下马威,让他记忆深刻了,他才不会对我感兴趣,这样我才安全,你可明白了?”   良儿听得不住点头,突然又问道:“可若是那二少爷反而更感兴趣,那可怎么办?”   楚曼面上露出自信一笑:“男人多好美色,若是我装扮的漂亮,或许他还会有些兴趣,可我今日这装饰,老土古板,他那种流连欢场的人,哪里会有兴趣,对着个长相老气,行为古板的女子,他那种人只怕是避之唯恐不及。”   想到这里,她放低了声音,“更何况,那里还有楚竹...”   这句良儿却没听清,这要追问,就见自家姑娘站起身来,“我们先回去罢,若是晚过她们,只怕又要多出不少事端来。”   两人相伴往前走去,却不想刚才的一番言语,竟已经被高处亭阁上的两人听了个真切。   容煦微微锁眉,一脸的若有所思。   两次见这丫头,都有着不同的形貌举止,实实让他起了一丝好奇,而更让他在意的,却是楚曼刚才说出的那番内容。   不过十多岁的丫头,怎么能这般多智狡黠,且处处预料先机,又安排妥当,当地是谁家,竟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子来?   改日却要查一查,这女人到底是哪家的人,还有她那位家中预定的对象,却又到底是有多么不堪。   不知不觉中,容煦竟对那未曾见面的男子,多了一丝不喜。   “这丫头倒有趣,前次看着做一番丫鬟打扮,却又警觉稳重,这才隔了几日,倒穿成个这般模样,行为举止也不大一样了,看样子刚又算计了谁。依我看啊,这女人就是麻烦,也不知有多少个心窍,还是远远离了干净。”   邢跃喋喋不休的说着,却发现自家主子并没赞许自己的话,反而是一副沉思的样子,“世子,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容煦扫了他一眼,“可歇息好了,若是好了,同我去找那管事,竟如此大胆子,不经过我许可,就擅自将院子借给他人游玩,实在过分、”   邢跃一听,忙站起身子,正颜说道,“遵命。”? ☆、第二十二章 赴会(五) ?  楚曼回到正院,进门就看到陈大奶奶笑着迎上来,“正说让人去唤你们回来,午膳的时辰了,可巧就回来了。”   接着又纳闷的说道,“怎么就你一人,四妹妹呢?”   楚曼故意看着陈大奶奶的眼睛,良久才一笑:“我脚乏,就先回来了,陈四姑娘正和我三妹妹一处呢,想来就快回来的。”   说完也不再理会旁的,径直走到白氏身旁坐下,轻轻耳语了几句。   今日这事,早晚有一日是瞒不住的,到时要想个办法说一说,不然日后只怕会横生事端,但是这个说的时机,却非常重要。   又好一会,陈香巧才和楚竹回来,陈香巧一脸平静,倒也罢了,倒是楚竹,脸上眼中含有的喜悦之意,竟是遮盖不住。   幸好是开席的时间了,除了楚曼看在心中,倒也没引起他人注意。   午膳四平八稳,用过后众人有到院中走动的,也有在屋里玩牌的,楚曼今日事情已毕,便牢牢跟住白氏。   在楚曼的示意下,白氏去找了三太太说话,讲有要事商量,不过三太太此刻正忙着应酬,便不耐烦和白氏多说,只说回府再找时间和她细说。   酉时很快到了,众人和陈大奶奶一一作别。   回去的路上,因为是几人一架马车,众人除了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外,并没有再多交谈,倒是楚曼不经意时留意了楚竹几次,这位堂妹竟有些神情恍惚,却又时不时露出甜蜜微笑,神情诡异无比。   以楚曼过来人的眼光看来,楚竹分明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,难道自己最早的想法竟然真奏效了?   若是真的,却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,若真是这样也好,算是三太太她们自食恶果。   楚曼如是想着,慢慢合上了眼睛,靠在车厢上开始闭目养神。   回到楚府,因为大家都乏了,众人便都散了,老太太却独留了三太太说话。   “你看今日这事可能成?”   老太太何氏关心的,自然是自己儿子的前途,为了最疼爱的小儿子,楚曼嫁人的对象优劣根本不重要。   三太太也琢磨了一日,现在心中便多了几份笃定,“我瞧着到是成的,陈大奶奶似乎很喜欢曼丫头的样子,只是大嫂那里...”   她想起百日白氏的反应,心中略略一沉,“倒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,若她真的反对,这事却不好办了,今日她找了我两回,只怕就是想打听这方面的事情。”   老太太也想起了白氏的反应,脸色一冷,“先不理会她,这两日也先晾她一下,改日她若是识趣,倒也罢了,若不识趣...”说道这里,她冷冷一笑,“她熬了这么多年,身子也差了,若有个病痛,却也正常。”   说道这里,两人相视一看,俱都露出了微微的笑意。   “既然如此,我明日就让人去陈府打听一下,然后再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好了。”三太太今日忙了一天,也早疲乏无比,见事情完结,便欲告辞回去。   “去罢,只是这事没确定前,还是警醒些。”   三太太辞别了老太太,刚一出屋门,却正面碰上了一个人。   “三太太这是要回去了么?”来人正是翠枝,她手上捧着一个托盘,忙避到了一旁。   三太太点了点头,“时辰也不早了,也该回去了,你这是给老太太熬的银耳汤么?”   “正是呢,现在火候正好。”翠枝灿然一笑:“那我就不耽搁三太太了,三太太慢走。”   两人交错而过。   三太太身上疲累,心中却舒坦,今日这事必然十拿九稳,看来改日,自己也能有个官太太的称号了。   她此时还不明白,观涛苑中,已经有个暗藏的风波在等着她了。   楚府各人安歇暂且不提,而在此时本应人去楼空的桃源轩,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致。   硕大的中堂上,寂静无声,独一个中年男人跪倒在青石板地面上,苍白的面上满满都是懊恼。   他是桃源轩的王管事,六年前便被小主子派来这里做事,因这处天高地远,又没多少油水,便起了些歪心思,想着主子多年来只来过这里两次,且每次来前都先安排了人来料理,因此便自作主张,将园子租给那些喜欢游园的人赏玩,自己便能多一份收益,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撞到了枪口上。   “小的...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,犯了大错,还请世子责罚。”   跟着这主子有些年头了,虽然从不曾近身伺候过,但到底知道世子的为人,此事直接认错尚有可为,若是想砌词推诿,只怕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。   “你错了?”容熙微微一笑,只是在现在的王管看来,竟是寒毛直竖。“既然如此,你倒是错在何处?”   旁人看来,容熙外表温文儒雅,便会认为他是多和善一人,他却明白,自己这主子是多年来驰骋沙场,建立了无数战功的将军,若不是因为年岁小了些,心又不在官场,只怕早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,就算如此,那股身上的杀伐气息,一旦释放出来,却也是常人难以消受的。   就比如现在,主子不过轻轻说了句话,自己就已经是双股战战了。   “该死,小的不经主子允许,就随意让人入院,实在是死罪。”说道这里,男人心一横,竖起巴掌就往脸上招呼开来,一时静谧的室内便回荡着肌肉拍打的声音。   足过了半刻钟,那男子双颊已经红肿不堪,容熙才轻轻抬首,“够了。”   男子心中大为松气,但下一刻却将心又提到了心坎,只听到世子身边那男人冷冷说道,“世子,这奴才罔顾尊卑,竟敢私自占用主家资源,实在该死,不如...”   话虽未曾说完,其中含义却再明白不过   男人差点就要瘫软,却听到容熙低低的笑声,“罢了,我今日心情不错,放过他这一遭罢。”   刑跃听了不由心中纳闷,今日被人追杀,来到别院又发现了这背主的奴才,世子竟然会觉得心情好,这倒奇了。   不过他自然未曾发问,只摸了摸鼻子,便站在一侧。   室内空气更加诡异,就在男人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的时候,才听到容熙的声音,“老吴,你在我手下也有十来年了,规矩也明白,今日这事,自然跑不了处罚。”   那老吴更是筛糠一般颤抖,却听到容熙继续说道,“只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,你若做的好,今日之事,也就算了。”   这句话却不亚于天籁,老吴匍匐在地,“世子请吩咐,老吴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   心下已经打定主意,纵然再艰难,也定要做好世子的吩咐。   “却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容熙轻轻一笑,身旁的刑跃却隐约看到世子白玉般的脸庞竟然有些泛红,正认真再看,却再无踪迹。   “今日来院中的人,无论是人名还是来历,全部给我查个清楚,记住,是全部,不但是主子,就连丫头也不能遗漏,你可明白了?”   老吴本已经做好了万死的准备,听到这样一说,不由一呆,容熙却已经冷了声音,“没听明白?”   纵然心中糊涂,老吴也忙叩首应是。   “老奴两日内定然查个清楚,请世子放心。”   容熙轻轻点了点头,他本是想严办这个刁奴的,却不想突然想起了日间见过的那女子,莫名就改了主意。   虽说和自己一贯作风不符,不过,好像也不是个坏主意...   容熙轻轻笑了。   这一切事情,无论是陈府还是楚府,自然都毫不知情,楚曼自然更不知道,不过两三日,她的一切资料,都已经放到了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面前。   却说落秋院这边,楚曼回屋换了衣服,便忙忙到了正屋寻白氏。   白氏脸色灰败,正颓然坐在炕上,一脸悲色,而孙嬷嬷正在一旁温言劝解。   “母亲这却是为何?”楚曼走了上去,心中已有了大概:“可是为了白日的事情担心。”   白氏正担心这事,听了更是悲切,“曼儿,我观那陈大奶奶甚是喜欢你,这事却如何办?老太太她们,只怕是靠不住的。”   哪里是靠不住可以形容,只怕推波助澜才是真的。   不过这话倒没必要说,楚曼坐在了炕沿,“陈大奶奶喜欢又有什么关系,左右她也不能做主,只要做主的不喜欢我就是了。”   白氏猛然抬起头,“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?”   楚曼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白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,却隐去了楚竹那一段,最后说道:“我早打听过那陈家二少最厌恶死板女子,今日女儿正投其所恶,想来此时必不能成,母亲请宽心罢。”   白氏早被楚曼一席话惊到面无人色,纵然她如何想,却也料不到陈家做事竟然如此出格,她家虽也是商户,规矩却严,今日之事,竟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。   “那陈家...竟然如此行事...”想到陈家二少竟独自闯园来看女儿,白氏就无比气愤,“实在不成体统。”   她生性善良,心中怒极却也骂不出更厉害的话来,倒是孙嬷嬷在一旁劝解,“此事既然已经如此,太太就千万别再生气了,幸好姑娘聪颖,若那陈二少就此退却,却也是件好事。”   可不是么,楚曼心中微微一笑,更何况自己还有后着,想来这方面困扰将会消失,只是如此一来,只怕落秋院的日子又要难过许多了。   “旁的也罢了,只是如此一来,只怕那边又有动作,我们这里的日子怕是要艰难了。”   得楚曼提醒,白氏两人才想起这事,两人沉吟一番,白氏才说道,“只要能解决此事,吃苦却又何惧,早些年不也这般过来的么。”   孙嬷嬷也深有同感。   楚曼一阵唏嘘,想了一想,才说道。“母亲,只怕这两日就要起波澜的,不如这样,你明日去请安时就给老太太说,我今日受了惊吓,旧病复发,需要将养,若是老太太追问,你就将今日的事情说个一二,想来她们就明白了。”   白氏有些迟疑,“如此倒也不是不行,只是却为了那般?”   楚曼想了想,还是将心中计划说了一二,“这事不成,我们的处境会越发困扰,还是早谋打算的好,我想趁这几日好好想想日后走向。”   外出开店的打算,还是先再瞒白氏一段日子,等安排的差不多了再说算了。   话即说完,楚曼便告别白氏,回了自己房间。   “该说的都给朱染说了罢。”楚曼叫过良儿,朱染也是计划中极重要的一步,可不能出了问题。   “说了,”良儿狡黠一笑,“依她的性格,只怕会说的更加吸引人呢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楚曼微微点头,“你找机会去给赵山传个话,就说我过两日会出去,让他加快速度。”   良儿应了,楚曼又对碧沁说道:“明日起你到四处院子里打听一二,特别是各院主人的动向,千万不要疏忽了,再小的事情也要留心,没准就有大作用呢。”   一夜无话。? ☆、第二十三章 出 路 ?  第二日,楚曼便告病未去请安,独自在房中歇息,却没想到不过多久,老太太那边竟然请了大夫来瞧。   看来那婆子将这桩婚事看的很重,既然如此,计划还真的要加快了。   楚曼心中想着,一边也将之前准备好的几个汤婆子拿上来,只往被窝里一放,不多时身上便燥热无比,加上良儿从旁引导,很快大夫就判断大姑娘是受了惊吓,神智不稳方至高热不止,需要静心调养,洋洋洒洒的开了方子方才告辞而去。   这样一来,整个落秋院顿时安静下来,楚曼也潜心开始准备自己的事情。   唤碧沁取来纸笔,楚曼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计划来。   开阳既然地处交通枢纽,流动人口极多,那最好的就是产业就是客栈和餐饮了,只是客栈本钱高周期长,对目前的自己并不合适,那样一来,倒是餐饮行业比较合适了。   更何况餐饮行业本就是永远的朝阳行业,只要有人的一天,就决计不会衰败,且本小利高,技术门槛低,资金回流量快,唯一缺点就是非常劳累,不过这到不怕,只要能在大安站稳脚跟,挣得自己的一片天空,楚曼最不怕的,就是疲累。   以前做设计的时候,日日鏖战到凌晨三五点,还曾穿着高跟鞋在布满瓦砾砂石的工地行走,对于白骨精内里的楚曼来说,有工作,是满足和证明自己,而不是疲累。   既然定下了要做的行业,那一个合理的地段就非常重要的,要有人流量,但不能只有人流量,若全部都是过客却不停留,那是极不合适的,另外因为外来商队极多,那就需要有能停大量车马的地方,熙攘狭窄的街道并不合适。   也不知赵山寻找的怎么样了...   楚曼咬住笔头,皱眉想着。   罢了,还是隔两日见了他再问问,另外就是经营的内容了,她的想法是快餐为主。为何选择快餐,也是有原因的。   既然是开餐馆,那厨子是必然要请的,却又不能以大厨为主,那样成本高且不说,也容易让厨子坐大,对长远发展是不利的,那么,倒可以模仿一下现代餐馆的做法。   固定一定菜式,一来可以让厨师熟练度提高,二来可以加快换台频率,三来材料使用率会控制的比较好。   一一将想到的写下来,再仔细收好,接下来,就是细化企划和落实实践的工作了。   白氏回苑后来看过楚曼,虽然知道这病是假的,但听大夫说的凶险,心中也惶急了几分,知道看到女儿满面红光的坐在炕上书写,方才放下心来。   “你也仔细些,若让那边知道你是装的,只怕闹出什么来。”白氏一脸忧色。   楚曼抬首微微一笑,“怎会让她们知道,院子里放的耳目,可也不是玩的,若没有点作用,我留她们作甚。”   数日下来,她查的清楚,朱染是三太太的人不假,就是知冬,虽面上是二太太的人,实际却是老太太的眼线。   这些耳目着实是个双刃剑,用不好处处受制于人,用好了,却是处处辖制与人。   不想说这些,楚曼拉过白氏坐到一处,“母亲,我想了又想,若要解决目前情况,却有一个途径,只不知母亲敢于不敢?”   听楚曼说的这般严重,白氏心中一顿,警惕道:“你且说来听听。”   楚曼便将之前写的企划拿了出来,一一解释,“这事我极有信心,且若是这事能成,不但你我日后能有个营生,就算鸣儿,读书考试的费用也一并有了,且不是好。”   白氏却瞪大了双眼,她虽知道女儿进来越发独立,却不想胆子竟大到这般,甚至连独立后如何安身立命的营生都想了,“这...只怕不妥,府中虽然艰难些,到底也是一家人,再如何也短不了你我母子三人吃喝,而外面人心险恶,你我都是女流之辈,哪里能如此,万万不妥,万万不妥。”   楚曼却早想到了白氏的反应,她也不着急反驳,只细细说来:“母亲太过和善,有此想法也是应当,只是只怕事情不出三日就有变数,母亲且观望着罢,女儿也不多说,只是若真有了变化,还请母亲多想想才是。”   说服白氏是一个长久的过程,楚曼种了种子下去,只需日日浇水,便会有发芽开花的一日,因此她并不着急,而相对更急的,却是先要铺设好后路,白氏虽还有几百两的嫁妆,若真闹到分家的那日,能拿走多少却不好说,比较白家已经败落,并无人可以为她们撑腰。   因此虽见白氏神态犹豫,楚曼也不着急,只说到:“家里的事还可以慢慢来,不过这几日我要出去一两次,到时还要母亲替我掩饰一二。”   事情未成之前可不能让旁人察觉,不然有的麻烦了。   白氏脸色复杂的应了,犹豫了半日,终于问道:“曼儿,你...你一个女孩子家,却又何必如此...”   楚曼一怔,心中闪电般的闪过前世今生的许多画面,终于定格在醒来时白氏照顾自己的画面,她微微一叹。   “母亲,这都是逼出来的罢...”   白氏红了眼,都是自己无用,才让女儿受了这般委屈。   楚曼心中一叹,只是平日劝解白氏的时间也不少,性格生就,旁人再努力也是无用的,因此也没再劝,只说到,“母亲也别伤怀了,我们即是母女,就再无你我之分,我虽用心外面,也要母亲在内策应才是,因此母亲实在不必如此。”   白氏强撑着点头,“你说的极是,院内的事你无需担忧,我自会料理。”   她虽如此说,楚曼却也无法放心,心中想着还是要提点孙嬷嬷一二才是,又想起一事,“后日便是弟弟的休沐日了,那我就初二再外出,初一还是等着弟弟过来,母亲也早些做准备,鸣儿最喜欢的可是母亲做的四喜丸子了呢。”   提到儿子,白氏开心了不少,“这不必你担心,四喜丸子我早吩咐下去了,上好的材料已经备齐了,另外还准备了上好的桂鱼,你且宽心就是。”   楚隽鸣最爱是四喜丸子,但楚曼却喜欢吃松鼠鱼。   楚曼只觉得心底暖暖的,那股要外出单过的心思,也便更坚定了许多。   不过一两日时间,很快,就迎来了四月初一。   楚隽鸣现在在外院跟着先生读书,一月只有初一十五两个休沐日,见上一面倒也不容易,白氏之前是百般舍不得,到底还是不愿耽搁了楚隽鸣的前程,方才忍痛让他去了。   一早楚隽鸣就进了内院,先去正院见了老太太,之后便来了落秋院,而白氏却正好被三太太叫去了,楚隽鸣便到了楚曼屋里。   “见过姐姐。”   身高不过一米二的小豆丁煞有其事的行礼,让楚曼开心无比,招手说道:“过来姐姐这里坐。”   一边说,一边让了一半炕出来。   虽然已经读书五载,但楚隽鸣在母姐面前,还是带着几分童真,闻言喜滋滋的上前坐了,又问道:“我前日听说姐姐又不好了,现在可恢复了?”   “不过是被惊吓了一番罢了,没有大碍。”楚曼抿嘴一笑,前世她虽有一个哥哥,但年纪相隔较大,因此并不太亲昵,而这个弟弟却让她心中有股柔软的感觉。   “不是去赏花么?怎么会被惊吓呢?”楚隽鸣有些不解,心中暗想,难道又是其他几房找事?   “不过是些小意外,不值一提。”   七八岁在当代还是小学生的年纪,楚曼下意识的没想细说,只敷衍了一番,才说道:“我日前听人说你功课越发进益了,先生还奖励了你,可真是能干,姐姐听了心中极为高兴。”   楚隽鸣心思却还在刚才的话题上,执着说道:“那些不算什么,倒是姐姐,可是有人欺负了你?”   那神情说不出的认真。   楚曼一噎,这才认真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,只见他年岁虽小,容貌却已长成,眉清目秀的五官中,带着一股坚毅之情,正认真的看着自己。   这小子...浑然不像才七八岁的人啊。   楚曼突然醒悟过来,古人启智本就尚早,而楚隽鸣又是在这种环境下长成,早慧加上世态炎凉,楚隽鸣早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七八岁孩童了。   明白了这点,楚曼便也端正了心态,想了想,便将当日发生的一切说了说,只不过在某些地方还是适当做了添减。   楚隽鸣听完却是一脸气愤。   “圣人有言,非礼勿视,非礼勿言,这陈家做事也太过粗鄙,实在不堪至极,这等下作之人,姐姐可千万要注意,再不能和他相见,莫得坏了名头。”   看着豆丁一脸严肃的说出这番话,楚曼不由噗嗤笑了。   “姐姐自然省的,只是你这学问见长啊,可是学到论语了?”   见长姐夸奖自己,楚隽鸣有些脸红,却又有些雀跃:“夫子才讲了论语第五卷,是我贪心,便先翻看了第六卷,只是还有许多不懂之处。”   “这却已经极为难得了,听母亲说,旧日父亲也不过如此,姐姐相信假以时日,鸣儿定然会同名字一般,一鸣惊人。”   温言夸奖了几句,却也是出自真心,且夸奖的力量是巨大的,只有肯定和认同,才能奠定一个人真正的信心。   楚隽鸣却兴奋极了,往日夫子虽然对他也有赞许之意,但顾忌其他兄弟,也不过稍表肯定,再不曾同姐姐这般直白,兴奋之余,又暗暗许下宏愿,一定要好好读书,方才能报答母姐一番情意。   楚曼自然不知,几句话却让弟弟在读书路上坚定许多,日后更是制造了一个探花出来,这却是后话,姑且不提。   午前,白氏终于回来了,母子三人吃了一顿团圆饭,看着一双金玉般的儿女,白氏心底涌起了深深的幸福感。   欢乐的一日很快就过去了。? ☆、第二十四 风波(一) ?  第二日,是一个大晴天,楚曼让白氏打了掩护,又重施故技,在良儿的陪同下,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。   府内一切如常,本也没人来注意到她的行踪,然而这一日,却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天。   三太太因为管家,一向起的早,料理了好几桩事情后,便有婆子递上来一个帖子,当时因赶着去常安苑,便也没注意,顺手就放到了一旁。   等到请安后又再处理了一些家务,三太太才回到自己院子,却发现楚竹正在自己房内,手上捧着那张帖子,在窗前观看。   “看什么呢,这么专注?”   她笑着说了一句,也不当回事,走到内室梳妆台前坐下。   “母亲,”不知是否错觉,此刻的女儿声音似乎更甜腻了些,“这好像是有人送礼来的帖子呢。”   “哦?”三太太看了一眼,稍微留意了些“我还没看呢,倒是哪家?拿来我瞧瞧。”   那张贴的内容很简单,是陈家送过来的,大意是说前日两家聚会甚是愉快,七日后还要上门来拜访,而近日家中农庄有些产出,特地送来品尝等等的消息。   “不过是些小事,”三太太顺手搁到了一旁,又叫过自己的丫鬟:“把这个拿给余婆子,让她照着礼数,也回一份礼。”   小丫鬟捧着帖子走了,楚竹通常也会回自己房间练字或女红,今日却有些异常,摩挲了半日也不肯离去。   三太太卸了钗环,正要找个简单发簪带上,一旁的楚竹却早已经寻了一只西番莲花样的银簪。   “今日倒乖觉。”   满意的看了女儿一样,顺口夸了一句,楚竹也腼腆的笑了,细细问道:“母亲,那帖子是陈家送来的么?”   “是呀,”三太太顺口说道,“说是送了些尖儿过来,也算有心了。”   “那陈家就是前日去赏花的陈家么。”楚竹帮三太太将银簪插上,“往日也不曾听说我们两府有深交,怎么倒突然走的这般勤了,女儿倒有些奇怪。”   虽然强装无事的随意问话,但楚竹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。   莫不是,因为他...   脸上便有了些甜蜜的笑意。   三太太恍惚间从铜镜中看到了女儿的脸,却没注意,只意味深长的说,“他们殷勤,原的是应该的。”   楚竹的心跳的更快了,“母亲这话我却不懂了。”   三太太想了想,方说道:“你今年也快十二了,早晚也要学习管家,接触这些事情,倒也不必瞒你,这陈府啊,是想和我们家结亲。”   “结亲?”楚竹心中一颤,脸不由红了,声音也不经意的更甜蜜了几分,“这...这陈府...却是何人要结亲呢?”   见了女儿娇羞的样子,三太太不由笑了,“你年纪也大了,这些事也要渐渐通晓,在我面前,却不必如此害羞,只外人面前知道分寸就是了。”   楚竹低低应了。   三太太才说道:“这要结亲的,乃是陈府的二爷。”   楚竹眼中羞意更甚,暗暗想到,原来他果有这般意思,到底也不亏那日我们相交一场...   手里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腕上的一串手珠,,面上微微发烫。   然而接下来三太太的话,却让楚竹心中大惊。   “那陈府二爷今年二十有一了,两三年前不幸没了妻子,陈大奶奶也不知哪里得知了,你大姐温和沉稳,因此才求上门来,如今看来,倒是十成中有了□□成了。”   相看不久就送礼上门,还相约下次拜访时间,若不是满意了,又怎会如此。   只要曼丫头婚事一成,自家老爷的事情,也就快了。   三太太越发高兴起来,兴奋之下,她却没注意到楚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。   为什么!为什么!   那么好的一个人,为何要给那贱人!   楚竹一向欺负楚曼惯了,加上平日家中无论主子还是下人,都对大房有些不放在眼中,便越发轻贱这个堂姐了,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厌恶罢了,但今日,这厌恶却生生变成了嫉恨和仇视。   “母亲,”楚竹咬着牙开口,“那陈家二少,竟会看的起楚曼?她那般平凡,怎么配的上二少爷。”   三太太轻轻一笑,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,两人是不相配,不过是陈家二少配不起楚曼罢了,曼丫头到底家世清白,且年轻貌美,教养也不错,怎么可能反过来成了楚曼配不上陈家二少了呢。   自己女儿也是年小,因自己不喜楚曼,竟就觉得对方不堪之极,这样意气用事,可也不好。   想到这里,她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触动,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般,眉头微蹙之间,却无意间看到楚竹腕间的手串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   电光火石一般,三太太火速拉过楚竹的手。   雪白的皓腕上,戴着一串乌黑温润的珠子,黑白对比,越发醒目。   楚竹直觉就想抽回手,却对上了三太太震怒的双目,心中就是一怕。   “这...这是我...那日找出来的...”越说到后面,声音越是细微。   “你找出来的?”三太太冷哼一声,“这倒奇了,你那件首饰竟是我不知道的?还不快说实话!”   那珠子用料寻常,不过是一般的黑檀,但粒粒粗大,在楚竹腕上宽松欲坠,一见就是男人戴的。   见楚竹还是不说话,三太太冷了脸,叫过她室内的大丫鬟佳燕,“你去把三姑娘屋里的丰怡叫来,我倒要好好问问。”   丰怡是日常管着楚竹穿戴首饰的丫鬟。   不多时丰怡就来了,被三太太一问,白着脸说道:“这手串是前日姑娘随太太去赏花后带回来的,我也问过,姑娘说是陈家姑娘给的。”   陈家姑娘,怎么会送一个男子尺寸的手串?分明就是楚竹有所隐瞒。   三太太心底有气,面色阴沉,“都下去,记得嘴闭严了,若有疏忽,可不要怪我心狠!”   几个丫头噤若寒蝉的退出了门。   三太太越想越气,一巴掌排在几上,“你那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?还不快给我一一道来!”   楚竹心中也知道,这事她原有不妥的地方,因此嗫嚅了半天,方才挑挑拣拣的说了一篇话出来。   “那日我本来在赏花的,结果后来遇到了楚曼和陈家姑娘,我们三个在一处说话,后来...后来陈家少爷就来了...”   三太太冷冷的看着楚竹,等她继续说。   楚竹犹豫了一下,才又说,“结果,楚曼出言不逊,得罪了陈家二少爷,弄得大家都很不高兴,我看情形不好,咱们好歹是去做客的,怎么能这样呢,因此才和她们兄妹多说了几句,后来,气氛才好起来的。”   越说到后面,楚竹口气越顺,心中也多了一丝理直气壮,“那陈家兄妹,真真是很好的,母亲,你都不知道楚曼有多过分,害的二少爷脸色都变了,最后还甩了脸子走人,真真太无礼了!”   “无礼?”三太太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,脸色越发阴沉,“好一个无礼,真真好一个无礼!我岂问你,若事情真的如此,你当日回来为何不说?到了今日才说出来?这手串,到底是谁人所送?”   自己的女儿,三太太哪里有不清楚的。   平日无事也要寻楚曼的不是,这有事了,反倒帮着隐瞒,若不是有自己亏心的地方,怎会如此。   难道那陈家二少,竟然真和女儿发生了什么不成?   想到这里,三太太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冷战。   那陈家二少的底细,府中旁人纵不知,她却是知道的,最是贪花好色,惯常在风月场中游戏,最最不堪的丈夫人选,莫过于是。   楚竹涨红了脸,勉强说道:“母亲,这真的是陈家姑娘送的...”   但那声音,却在三太太的注视之中,慢慢低了下来。   三太太此刻已经大致推断出了当日的情形,大致应该是自己女儿好奇跟了上去,却刚好撞上了想来亲自相看的陈家二少,那陈家老二听说虽然举止不堪,但外形却潇洒倜傥,最是风流不过,自己女儿这样养在深闺的雏鸟,怎么经得起他的挑逗。   三太太也不说话,只一摊手,“拿来。”   既然可能是陈家那孽障的东西,怎么可能还留在楚竹手上,自然是先收了稳妥。   楚竹却瞬间红了眼眶,身子往后退了一步,“母亲,这原是陈家姑娘的心意,也不值什么,就让女儿留了罢。”   她不说话还好,这一说话,便让三太太震怒起来。   一把扯过楚竹的手,三太太只一用力,室内顿时噼啪作响,圆润的木珠子滚了一地。   楚竹顿时呆了。   “这种脏东西,就是要如此才干净,你做什么这般不舍?不过是不值钱的玩物罢了,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,姑娘家年轻,有些昏头也是有的,不过我既然是你母亲,自然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,趁早给我早收了心是正经,日后可谨慎!回屋去抄上十遍女诫,半月内不许出门!”   三太太心中怒气稍泄,但想想女儿竟然敢瞒着自己收了外男的东西,火气又有些压制不住,说道最后,竟然已经是疾言厉色。   再看楚竹,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“你...你太过分了!这本是我的东西,凭什么你给我毁了,你根本就不疼我,好东西送给楚曼那死丫头,好婚事也只想着她,到底我是你女儿,还是她是你女儿,你太偏心了!”   ? ☆、第二十五章 风波(二) ?  楚竹这些日子,也曾听闻三太太送了好几次东西去落秋苑,她当时心中虽有些纳罕,却也未曾在意,直到听到针线上说独独做了大姑娘的新衣,心中才有些不悦,到后来知道去赏花母亲也本只想带了楚曼去,就更不高兴了。   虽然通过哄老太太,自己最后也一同成行了,但到底那一丝埋怨,还是藏在了心底。   到今日,芳心早已萌动的她,听说说亲的对象竟然是楚曼时,那股不满,就已经到了高点,最后三太太竟然还扯断了良人给自己的手串,心中的委屈,就再也装不住了。   这一哭嚷,倒让三太太愣了愣神,但想想她口中说的话,更是恼怒。   “啪”的一声,一个巴掌就落到了楚竹脸上,两人俱是一呆,楚竹怔怔的看着三太太,脸上越发凄楚,而三太太以前何曾动过楚竹一根指头,今日也是怒极方才控制不住,一掌挥出,已是后悔不堪。   “竹儿,可痛?”   她忙上前一步,就要来查看伤情,谁知楚竹竟然往后一退,脸上泪水越发纵横,“你打我!为了那楚曼,你竟然打我!你不是我母亲,我,我要告诉老太太去。”   丢下这一句话,楚竹转身就跑。   等到三太太扑到门口看时,楚竹的身影已经出了观涛苑,跑的远了。   “真是孽障!”三太太怒不可遏,一把抓起身旁的杯子,狠狠摔到了地上,方才大步走了出来,怒道,“三姑娘去哪里了?”   旁边的丫鬟们早已被惊到呆了,听了这话,一个门边的小丫鬟才弱弱的回应,“奴婢看三姑娘是望常安苑去了。”   三太太冷着脸走下了台阶,来到院门,“全部给我规矩些,谁若是乱穿乱撞,一律打死!佳燕,同我去常安苑。”   而常安苑中,也因楚竹的到来,乱成了一团。   老太太本来是要用午膳了,刚净了手,还未坐下,就被奔进来的楚竹一把抱住,“老太太,母亲她不要我了,她打我,还骂我,我好难受。”   不待老太太反应过来,楚竹就是一顿大哭。   这样的事情,还是第一次发生,老太太顿时慌了手脚,忙柔声哄着,又一叠声的让翠枝拿帕子来给三姑娘。   好一会楚竹的情绪才控制下来。   “心肝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?”老太太一向偏爱小儿子,自然也心疼这个嫡孙女,好一通折腾后,方才搂了楚竹问道。   一问之下,楚竹的眼眶又红了,正要说话,就听到门口有人通传,“三太太来了。”   下一瞬,三太太李氏的身影就站在了门口。   “母亲,儿媳有事要说,还请退下左右。”   她一路行来,已经尽量调整心情,只是一看缩在老太太怀中哭泣的楚竹,脸色又难看了几分。   老太太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,心中却明白,楚竹年幼没经过事情倒也罢了,儿媳素来是个持重的,也这般反应,定然是有不小的事情发生了。   “翠枝翠玥,你们都出去,看好门户,我不吩咐不可入内。”   一众丫鬟平日都训练有素,此刻纵然心中疑惑好奇,也依言一一退出。   “好了,到底什么事情,你们两母女竟弄得这般沸反盈天的。”   三太太整了整脸色,见已经没了外人在了,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,末了又说道:“老太太,我原以为陈家奶奶定然是相看了曼丫头,却不想有这么一出,这事情如今将怎么处才好?”   老太太听的皱眉不止。“那日倒看不出陈家有这般意思,还是说,这也是陈家大奶奶的意思?”   三太太咬了咬牙,对老太太的轻重不分腹诽不已。   此刻揣测陈家当日的举动,能有多少意义,现在的当务之急,是要止住自家傻女儿的念头才是要紧,然后就是要想法让陈家二少肯娶曼丫头,如此一来,自己夫君方能更行一步。   “老太太,这些我们之后可以慢慢查访,只是那陈家二少实在不堪,我怕他是得陇望蜀,不但念着曼丫头,还打着竹儿的主意。”   “她敢有那么大的胆子!区区一个商家,给她一个曼儿还不够?我的竹儿千金之躯,他们家还不够格!”   老太太脸色一黑,她虽看不起楚曼母女,但更看不起陈家,小门小户出身的她,熬到现在,早将书本网的牌匾看的极重。   楚竹听三太太将事情如此一说,又听出老太太的意思,心中既害怕又委屈,“母亲,那陈家二少实在是个好人,你...你怎么可以这样说,他根本就看不上楚曼。”   这话一出,室内两人反应迥异。   三太太还好,知道自家女儿是个执拗的性子,加上对陈家二少的好感和对楚曼的不满,说出这话也在情理之中,但老太太却着实愣了。   老太太心中,这男女之间不过才见过一面,又能有多深的牵绊,纵然是陈家二少外形出色,等劝慰开解孙女一番后,楚竹当不会在纠缠此事,因此听到楚竹如此一说,心中便是一愣,有些暗暗下沉。   楚竹却因为第一句已经说了,后面胆气也壮了起来,何况她心中笃定,老太太定然是会偏着她的,因此声音越发大了起来。   “本来就是,楚曼有什么好,字也不好书也不会,还天天端着副架子,我看了就厌烦,陈家二少那样的人品,她哪里般配!”   “她不般配,那谁般配?”三太太冷冷一问。   楚竹心中一荡,几乎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来,却猛然看见自己母亲目含厉色,老太太也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,便是一惊,话出口中已经换了个模样。   “再怎样也不是她,咱们家里可有好女孩子,比她强的多了去了。”   话语却无比勉强。   三太太气的几乎要笑了,老太太却在震惊之后,搂过楚竹,“丫头,我同你说,你自然是比你大姐姐好上千百倍,我素来心疼你,又怎么会舍得你受苦,只是这陈家着实不成,门第不高这是第一,且陈家二少都是娶过亲的人了,怎么能行,你可千万不能只看外表啊,那当不了日子过的。”   楚竹刚才胆气一泄,此刻被老太太一番温言宽慰,不由扁了嘴,小声说道。   “可是,可是他妻子不是都不在了么...”   刚才三太太还压着怒火,此刻一听,顿时冷笑出声。   “你好端端的一个黄花闺女,身份门第样样不差,难道还要赶上门给人做填房不成,你不要脸我还要呢!我今日给你说,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,那陈家二少好也罢歹也罢,都与你无关!若不然,你闹将一日,我就关你一日,闹将一月,我就关你一月,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,知道错了,才说出来的事情。”   楚竹却没想到在老太太面前,自己母亲还这般疾言厉色,不由哇的一声,又哭了出来。   老太太忙又开口安慰,这时候却听到门口传来声音,“老太太,二太太来了。”   室内三人俱是一呆,就听到二太太的声音,“哎呀,三丫头这是怎么了,我在院子里都听到动静了,多大的事情啊,弄的孩子哭成这样,瞧这可怜见的。”   说话间,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,正是二太太。   只见她面上虽然忧虑,眼底却有一股嘲笑之色。   老太太眼神一眯,她自然知道,为了管家的事情,这两个儿媳素来不对付,平日有点小争斗她也喜闻乐见,但今日这事情若真闹将出去,却是楚竹没脸。   同一时间,三太太脑中也闪过同样的念头。   必须将事情瞒下去,想到这里,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个眼色。   “二伯母。”楚竹虽然哭的梨花带雨,却还没忘记礼数,委委屈屈的站起来给二太太行了一礼。   “哎呀,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,瞧这可怜样儿,真是让人心都疼啊,有什么委屈,给二伯母说说。”   二太太本已经在院中和几个丫鬟说话,却听到观涛苑的耳目来报,说是出了事情,三太太和三姑娘大吵了一架,但个中详情却又说不上来,让二太太心痒难耐,因此方才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常安苑。   自从猜到自家老爷被陷害可能是小叔子的手脚后,二太太就对三房恨之入骨,只是面上不发罢了,好容易看到三房有笑话看,哪里有放过的理由。   何况,要真能找到什么错处,拿捏三房一把,也是好的。   楚竹刚被母亲训斥了一番,委屈无比,听了二太太这一番话,只觉得甚为暖心,平日的不喜顿时减了七八分。   她扁了扁嘴,正要说话,就听到自己母亲说道:“也没什么大事,不过是前日去赏花时,受了委屈,这两日忍着没说,今日被我问不过,方才说罢了。”   不过一瞬,三太太已经想好了对策,看来今日只能祸水东引了。   “说起来,还是应该将大太太请过来,那日的情形,只怕也要问问曼丫头才是。”   老太太会意,点了点头,叫进来一个丫头吩咐了一番。   在丫鬟去请大太太的路上,三太太隐约说了说当日的情形,不过重点却落在了陈家二少不规矩,私下进院子却被楚曼瞒了的事情上。   楚竹两三次想说话,都被老太太拉住,只能闷闷的闭了嘴,坐在一侧,目光打转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? ☆、第二十六章 风波(三) ?  过不了多久,大太太白氏就来了。   为了女儿的名声,和想要达到的目的,三太太此刻也顾不得许多,等白氏行完礼,就出言质问。   “大嫂教的好女儿,白日间和男子见面,竟然也不问一声,眼下瞧着要闹出事情来了,我们阖府的名声,却如何处!”   白氏听的一愣,等理解了三太太话中的意思,顿时气得脸色绯红。   “三太太说话谨慎些,我家曼儿从前几日赏花后回来就病了,现在还躺在床上呢,你说的话,我竟不懂了!”   她平日温和,说她也无妨,但事关女儿的声誉,顿时也顾不得了。   老太太顿时就冷了脸。   她可以说三太太不好,但若是换成白氏说,却是绝对不可以的。   “你还好意思说,今日若不是竹儿提起,我们竟不知当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,现在陈家的帖子送上门来了,你说说,该如何办?”   二太太也在一旁帮腔,“大嫂,曼丫头不懂事,你是知晓事理的啊,这生生的游园,既然有男子闯入,回来也当说一声,怎么就给瞒下来了,这事情可大可小,万一一个处理不好,不但曼丫头日子不好过,只怕咱们楚府的名声也要受影响。”  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,竟就此要将事情坐实。   白氏不由怒了,“原来是说那日的事情,我自家的闺女,我还不知道么,当日回来就将事情告诉了我,说是那一日和陈家姑娘说话时,陈家二少爷却来了,她当时觉得不妥,说了一通礼数的话,就独自走开了,旁的再没有什么,我本想将事情告诉三太太一声,可当时三太太不是忙么,让我回府后再寻我说。我回府后也是寻过三太太两回了,不过你都不见,怎么,现在倒是我们大房的不对了?”   三太太就是一滞,她万万没想到,大太太这两日寻她竟然是说这事情,不过她心头盘算一阵,便将牙一咬。   “大嫂说的轻松,马后炮谁不会放,现在说这些且已经晚了。”三太太冷冷说道,“这男女碰了头,可是大事,大太太你要明白,这可不是单单曼丫头一个的名声,后头环儿竹儿烟儿,都跟着呢,我们这书本网的门风,可是决计不能乱的,还是说,大嫂出身商家,这些都无关紧要?”   她避开白氏要通报的事情,铁了心将事情往男女大防上说,语句尖锐无比,心里其实藏的自然还是那般打算。   白氏怒极反笑,她平素不说话,也不在意自己被欺负,但却不代表就肯让人欺负自己儿女,“这倒也奇了,那人要闯了来,我曼儿不会提前得知,自然只有碰面的,不过见面时四人在场,又算不得孤单寡女,事后也立即离开,倒是那里出了错处?莫非离开的还错了,留下的还对了不成?”   她纵然怒极,也不过轻轻讽刺了三房一句。   二太太却敏锐的抓住了话中的破绽,目光迅速从楚竹身上一闪而过。   但楚竹却是刁蛮惯了的,今日被一连串的事情也早乱了心智,见自己日常看不起的大太太也敢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,顿时也被激怒了。   “留下又怎样?陈家二少君子端方,怎会有甚龌蹉之事,大太太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!”   这一下,室内顿时安静了。   白氏深深吸了一口气,正要说话,上首的老太太却怒了。   “够了!”   她目光阴冷的瞪着白氏,“没看出来,我家沉默寡言的大太太,还有这样厉害的一番口色,你自然是要护住你女儿的,当母亲的心,我岂有不明白的!”   白氏咬住下唇,目光死死的盯在地上。   二太太三太太是同辈,自然可以争论,但老太太是长辈,既然开口了,自己也只有听着的份,若不然,就是不孝。   “我也不和你扳扯,去叫曼丫头过来!今日这事,定要查个分明!”   老太太此刻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,今日这事,家里已经瞒不住了,二房虎视眈眈的看着,打的什么主意,自己心中自然清楚,为了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利益,还有竹丫头的声誉,这件事情,无论如何是不能让楚竹被牵扯进去的,那就只能将事情坐实在大房头上。   只有这样,才能处理了今日的事端,说不定还能将楚曼的婚事话语权就此拿在手中。   白氏一听这话,手指不由抓紧了帕子。   “老太太!曼儿前日受了风寒,今日尚未痊愈,怎么能过来,有我在这里已经足够。”   楚曼此刻并不在落秋苑,她心知肚明,此事绝不能被揭穿。   “风寒?”老太太冷冷一笑,“她身子既然虚弱,前日倒还有时间游园?今日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,就算是只剩半条命,为了我楚家的名声,她爬也得给我爬过来!”   白氏身子一晃,纵然知道老太太从来不喜自己母女,却也没想过对方竟能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来,游园的来龙去脉,老太太心知肚明,今日说话却如此绝情。   她心中灰了大半,不由响起女儿当日劝诫的话语,“母亲,这楚家看似将我们当成家人,实则和外人又有什么差别,这样煎熬,还不如我们自己出去单过。”   正在此时,耳畔却响起了另一个清脆的女声。   “楚曼从来都好狡猾,前次就故意掉到水里好陷害于我,今日又说自己风寒,没准心里正憋着准备使坏呢。”   白氏猛然睁目看去,说话的正是一旁的楚竹,她此刻正抬眼看着白氏,满面的嫌弃。   而早有小丫鬟得了命,一溜烟的去了。   白氏面如死灰,看在众人眼中,顿时心思迥异。   二太太有些物伤其类,三太太内心纷繁复杂,独有楚竹,以为自己说中了白氏的心思,越发得意起来。   “看看大伯母这脸色,我瞧着楚曼定然安然无恙吧,两面三刀,内藏奸猾!”   三太太终于怒了,她虽然卯足劲想将事情栽赃到大房,但内情却是知道的,也顾不得在老太太面前,厉声呵斥道:“你给我跪下!”   无法不呵斥,若再不教训,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,也不知还要惹出什么祸来。   楚竹还没来的及反应,三太太已经转身看向老太太,“老太太,竹儿鲁莽,竟不知长幼,实在无礼,还请责罚。”   老太太眼中神光闪动,她心疼楚竹是真,但也知道三太太这样做,有其道理。   亲生母亲,自不会害了自家女儿,而且今天的竹儿,也有些过了,在看不见的地方,怎样研磨大房母女都无事,但在长辈面前,到底也要顾及点颜面。   这样的□□裸,以后可只有吃亏的份,那若是教训后能有些长进,那还是狠下心好了。   虽然如此想,但到底也是疼了十多年的孙女,老太太狠了狠心,也只能说:“竹儿,你到一旁跪下。”   楚竹震惊的抬起头,却看到老太太暗垂的眼帘,以及三太太严厉的双眸。   眼眶当即就是一红。   而这一切,正在外寻觅铺面的楚曼自然一点不知。   她头一日便递了消息出来,赵山早早就在楚府不远处的一处茶寮等候。   楚曼也不瞒良儿,只问道:“前日让你去打听的事情,可有进展?”   赵山点头,“有的,我昨日听说,陈二少这两日依旧花天酒地,只是漏出口风,说是不日便可娶亲,只是女方...”   说道这里,赵山先是一顿,方才启齿,“好像说的是我们家的姑娘...”   看着沉稳的楚曼,他心中有些狐疑。   楚曼也不去多说,只问:“可有说那女子样貌特征?”   “是有的,据说那女子乖巧可人,娇俏美艳...”看着眼前神色依旧的楚曼,赵山更加不确定,眼前的姑娘精明冷清,沉稳有余活力不足,哪里和那娇俏可人扯得上半点联系,“还曾说...说是两人已经交换了信物,只等提亲拜堂了。”   交换信物?   楚曼心中冷笑。   这姓陈的果然不是好人,眼下两家的事情尚未明朗,竟然就在外间如此浑说,日后结不成亲,对女方伤害巨大,就算结了,婚前就私相授受,进门后也要矮了一头。   不过既然敢做就要敢当,楚竹这般行为,就算日后真有报应,也是她自行所为,再怪不得旁人的。   又问了几句,楚曼心中越发笃定了,才回到了今日的正题上。   “地方看的怎么样了?”   赵山不敢怠慢,“找了牙行问了,近期到有几处铺子出租,我已经细细问过,只是大多不合适,要符合姑娘要求的,只有两处。”   楚曼微微颔首。   合适的铺面从来难找,莫说古代,就算商业发展极度繁荣的现代,想要寻一个称心的店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,现在赵山说有两处,着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。   “都在哪里?现在可能看到?”   她时间有限,经不起浪费,但这铺面又不比他物,只有亲去看了,方知是否合适。   赵山点头,“我已经同那家牙行打了招呼,要看没问题,只是那家牙行离这里约莫半里路,姑娘可方便过去?”   不过半里路而已,楚曼当即排板,一行三人便结账离去。? ☆、第二十七章 风波(四) ?  穿街过巷不过一刻钟,就到了一处街面上,赵山寻到一处院落,拍了几下,门就开了。  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,一脸机灵像,看到赵山,立刻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来。   “原来是赵大哥,我就说这时辰也该到了,那几处铺面可确实是极好的,错过真正可惜,那是先歇歇脚呢,还是现在就去看看?”   赵山哈哈大笑,“六子,你这脾性就好,直爽,我倒是听着两处地点都好,竟不知该如何选择,刚好今日我妹子休沐,我正好让她来帮我掌掌眼,若你方便,咱们这就出发如何?”   六子狐疑的打量了楚曼和良儿一眼,心中纳闷,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,能有什么眼光,但客户说的自然最重要,当即面上堆笑,“方便方便,这铺面可是大事请,慎重些也是对的。”   当即锁了门,就带着三人往右边走去。   不多是就到了第一处,原来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,算的上是开阳镇极中心的地方了,人流极大,而那铺面却在正街的转角处,是一排三间的格局。   “这里本是经营丝绸生意的,生意极好,若不是主家的儿子在外安了家,是万万不肯出让的,大哥你要是接收了,一并立马赚钱。”   六子一边说着,一边上前敲门。   “我觉得这地方不错,妹子,你觉得呢。”   良儿哪里会看,见自家姑娘不出声,只得耸了耸肩,说到:“也不知道里面怎样,先进去瞧瞧呗。”   楚曼静静听着三人交谈,眼睛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,右边是一家卖香粉胭脂的铺子,而左边则是首饰铺,这个时刻正不断有客人出入,显见生意很是不错。   她收回了眼光,又仔细观察起面前的铺子来,一排三间的开间,足足有两三丈长,显见是即开阔的,可是...   楚曼目光落到了门前三级的台阶上,不由微微皱了眉。   而此时门却开了,出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,见了六子,纵横交错的老脸上露出一个笑意,“是你这小子啊,怎么,又带人来看铺子?”   “张伯,可不是么,这位兄弟诚心要寻一处地界,今日特地连家人都带来了,若是能成,那价格可要好好说叨说叨。”   六子显然和那张伯颇为熟悉,说笑两句,就回头招呼赵山三人。   “兄弟,里面请呗。”   张伯见赵山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,虽有些诧异,却也没多说什么,开始仔细的介绍起来。   “老儿这铺子,一直都经营着丝绸生意,因为地段好,收益也不错,前面是三间大屋,平日都是摆放商品的地方,不是老儿自夸,这样的铺面,在开阳可是极为难找的。”   那六子也插话说道,“张伯这铺面,这个月上旬才空出来的,因爱惜房屋,不舍得给了那些不入流的人,才留到了今日,且赵大哥也知道的,这个地段的铺子,出来后哪有放上一旬的,说起来也真真也是缘分。”   他们说着话,楚曼却是细细的看着,这三间铺面每间都有三十余平米,中间的墙全被打通,形成了一个大通间,显得颇为开阔,而前后的门窗也极大极高,阳光洒进来后,显得室内颇为光亮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   无意间,楚曼发现中间屏风后,竟有一个月洞门,不知通往何处。   “这后面是一个天井,还有几件房舍,都是存放东西用的,有时伙计们呆的晚了,也能歇歇脚,几位可要去看看。”   一边说,那张伯便领头往后面走去。   果然,穿过那小小的月洞门后,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丈见方的小天井,两侧分别是一排三四间房舍,天井地上铺满了青石板,中间还种了一颗大榕树,衬着旁边碧绿的藤蔓,显得颇为清静。   “这两边一共有七间房舍,有一间做了厨房,动火也是方便的,而院子后面还有个后门,可以通到后街上,卸货最是方便了。”   楚曼一一看在心中。   此处看来不错,但楚曼心中有些想法,只问道,“大爷这房舍果然不错,只是这价格却是如何?”   那张伯眼珠一转,伸出了一只手来,“这开阳铺面的价格,满城皆知,我也不虚报,几位只要拿出五百两银子,就铺子就是你们的了。”   五百两银子!   赵山和良儿顿时长抽了一口凉气。   五百两银子,可不是一点数目,现在平常人家二两银子就能过一个月,五百两银子,可谓是巨款了。   而且之前楚曼几人也打听过,这般规格的店铺,实际市场价应该在三百两左右,张伯开了五百这个价格,真是狮子大开口了。   看来这铺子这些日子没卖出去,竟不是旁的,实在是这东家要的价格太贵。   六子也在一旁讪笑着说,“这价虽看着高,实际不然,要知道这条街上,可谓是一铺难求,且张伯这里还有个后院,也还是差不多了。”   楚曼本就不算非常满意,偏这店家还漫天开价,也不还价,只笑盈盈的说,“这价格也公道,只是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,我们考虑先两日,再做决定。”   辞别了张伯,几人又回到了街面上。   “姑娘,你觉得不合适么?”   良儿觉得除了价格,旁的倒还不错。   楚曼也不回答,只向那六子说道:“听说还有一处地方,还请这位大哥带我们去看看。”   那六子眼光毒辣,这时已经看出来,这一行三人,做主的竟然是这个丫头,再看这丫头,气派说话都不同常人,心中便多了几分警醒,也不敢怠慢,“自然自然,请这边走。”   一路上,楚曼小声的和良儿交谈,“你可是觉得那处铺面不错?”   良儿点头,“那里正如姑娘要求的一般,人流量大,房舍看着也新,价格虽贵了些,也可以再讲讲,但姑娘为何不喜呢?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那里其实也挺好,算的上是旺铺,只是不大适合我们,主要有这几个地方。”   “一,那铺面往常生意虽好,却是因为做的乃是丝绸生意,我刚瞧了周围,旁边的胭脂水粉店和首饰店,连同这丝绸店,都是卖的女子营生,因此才能相旺彼此,但若是我们做餐饮生意,却就不会互相促进,反而会受到影响,这是其一。”   “第二,那铺面前面有三级台阶,要知道,上一个台阶生意就会减退三成,这有三级台阶,可是极不合适,若我们做的是回头客为主的生意也就罢了,目前却并不是,因此也并不妥。”   “第三,我是想着日后能分出来的,那铺面地方颇小,只能当个生意场所,且不是日后还要寻住处,因此也不恰当。”   “第四,也是最最重要的,那铺面虽人流量大,却多半是散步到达才方便,但若是车马则不方便前往,而我本意是想做过往客商的生意,因此最头痛的地方,却是这里。”   良儿已经听到瞪大了双眼,她再如何也没想到,自己觉得极好的铺面,竟然被自家姑娘看出了这么多短处,不由叹道,“姑娘真正厉害,何时竟知晓了这么多东西,良儿实在太惭愧了。”   楚曼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,忙掩饰道:“太太家里本也做过生意,因为我也听过一些,有什么出奇的。”   勉强敷衍了过去,楚曼忙急行了两步,走到了前方去。   另一处铺面离刚才那里约莫有一刻钟的路程,是一条约有两丈宽窄的道路,旁边的房舍明显较新。   “六子大哥,这周围的房舍怎么看起来有些新呢,可是才修建不久?”   六子见了赵山和良儿对楚曼的态度,明白这姑娘定不是一般人,哪里敢托大,忙说道:“姑娘叫我六子就行,这条街叫顺途街,因为来往京城的客商多半要从这里行走,为了图个好彩头,便取了这名,而这旁边的房舍,却多半是新建的,都是供客商们歇脚的客栈。“   楚曼眼睛一亮。   “那我们要去看的铺面,也是在这条街上?”   六子一指前方,“那里不就是了。”   楚曼抬眼看去,六子所指的那处铺面,却是坐落在一处拐角,每侧都有四五丈长短,且两边都能开门,正是现代最受欢迎的双门脸。   看着那青砖墙面朱漆大门,楚曼便有了几分喜欢。   店主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,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,布衣长衫,见几人到了,迎上来做礼,“六子兄弟,一路辛苦了,快请屋里坐吧。”   “多谢范大哥。”   六子带着几人进了门,给双方引荐了,才说道:“这位赵大哥听了我说的,心中觉得也挺合适,因此今日便过来看看,还劳烦范大哥带他们几位仔细看看。”   范大哥爽朗一笑,“这是自然,买卖房舍可是一件大事,大家看清楚,也免得日后麻烦。”   这话在理,赵山等人听了都点头不止。   “我这馆舍分前后两进,都是二层的小楼,平日外面是做生意,里面是自家居住。”范大哥一边说着,一边往里面走,“几位这就跟我来,我且带各位看看。”? ☆、第二十八章 风波(五) ?  一楼约有近七八十个平米,入门处是柜台,大堂里零零碎碎摆放了十来张桌子,此刻落满了灰尘,而右手角落处有一个楼梯。   上了楼梯,就见几间包厢,良儿上前打开了一扇门,顿时一股陈腐憋闷的气息扑面而来,楚曼和良儿不自觉的用帕子掩了面。   “多日未开了,是有些气味,姑娘们见谅。”   范大哥略有歉意。   楚曼四下看了看,这二楼面积同一楼一样,只是全做成了包厢模样,格局不错,只装修有些粗糙,墙面白灰有些剥落的痕迹,地面的地板也有许多地方掉漆起翘。   “范大哥这铺子空了多久了?”   楚曼心中有些满意,这铺面大小正好,一楼可以供一般客人用餐,二楼包厢也能符合商人宴请的需求。   “足有两月了,也不瞒姑娘,这地方虽简陋,却是我守着一砖一瓦建起来的,也有些感情,若不是中意的人,我却是不愿出让的,因此才拖到了今日。”   他话音刚落,六子便接了上去,“可不是么,我之前也有两拨客人来看过,本来都要成交的,偏范大哥又不允,真真可惜。”   那范大哥听了,却哈哈一笑:“你小子带来的第一拨,一看就不是做长久生意的人,第二拨就更不堪了,还提他作甚,不过今日算你小子乖觉,这几位倒是正经人家,若能成交,却正是缘分呢。”   说的几人都笑了。   楚曼便又问道:”听范大哥说还有个后院,可方便带我们去瞧一瞧?”   “这有什么不方便的,走,往这边来。”   范大哥一马当先,下了楼梯,不过一个拐角,穿过一个天井,就到了一处垂花门前。   “这玩意原是贱内弄的,我虽不懂,却也觉得好看,几位看看后面是否满意。”   垂花门内,却是一处小巧的院落,正面是一架二层的小楼,左右分别有三间厢房,沿着右边墙体攀爬了一墙的蔷薇,此刻正开的艳丽,地上却是一溜碎石铺就的小路,路旁栽种着许多时令花卉,而院子的右侧,却是几丛芭蕉。   “咦,姑娘,这芭蕉倒和我们院子里的极像。”   良儿喜滋滋的说道,却被楚曼看了一眼,这才发觉失言,不由轻轻吐了下舌头。   这一切却被跟在身后的范大哥听了个正着,他眼中神光一闪,却并未说话。   楚曼继续往前走去,上了台阶进了小楼,心中便更是满意。   两明一暗的格局,后面还有个小小的抱厦,都紧凑有理,且也很通风,不觉得憋闷,而东西厢房也颇为齐整,显见原主人是用了心的。   地方虽然紧凑些,却非常温馨,很是合适,母亲住主屋,自己和弟弟可以分东西厢住下,库房也有,下人们的住处也不用担心。   “这屋子旁边还有一个小院子,平日我们也晒东西用的,姑娘可要看看。”   倒不想竟然还有洞天,楚曼颇为惊喜,去转了一圈回来,心中便已拿定了七八成主意。   “这地方我挺喜欢,范大哥也是个爽快人,说个卖价吧。”   虽然交谈不多,但看这个范大哥的确是个直爽的人。   只要对了路子,这种人反而更好相与,加上这地方楚曼确实觉得满意,便直接问了。   果然,那范大哥又是一阵朗笑,“姑娘快人快语,好,我这地方作价两百两,姑娘若觉得合适,这生意就成交了。”   两百两,楚曼心中一喜,她原以为这地方再怎样也要三百两才能拿得下来,却没想到那范大哥竟开了这样一个价格,省下一百两,可是能做许多事情的。   “那就此说定了,只是这款项和手续,却该如何办理?”   楚曼立马怕板,她倒不是财大气粗到不想还价,只是实在觉得价格确实合适,而且千金难买心头好,既然有缘遇到这般喜爱的屋子,那么索性也干脆一把。   至于这房舍主人是否属实,却完全不用担心,这年头买卖房舍铺面的生意,都需要有在官府取得了资格的牙行方能办理,再没人会因这么小的生意而弄虚作假的,那样只会得不偿失,因此她并不怕房屋来源有蹊跷,不过这付款方式,却要好好商谈一番。   “姑娘果然爽快,一切按规矩办就是,另外这里的一切家具也就一并留给姑娘了。”范大哥笑容越发爽朗,面上愉悦之色表露无遗。   他虽爱惜房屋,但也看重银子,心里底限本就是两百两银子,若是旁人,自然要提高点价格报价,但见了楚曼三人,不知为何竟就将底价说了出来,幸好对方也没讨价还价,很顺利的,这桩生意就此落成。   六子自然更是高兴。   经过一番讨论,最终双方终于确定了行程。   先行付两成货款,也就是四十两银子给卖家,然后由卖家同卖家一起去更换房契,等一切手续完结后,再付最后的八成余款。   这些楚曼当然不便出面,只能由赵山去办理,她也不怕赵山起了坏心,不但良儿在自己身旁,连赵山的卖身契也在自己手上呢。   大安的逃奴,责罚可是极重的,逮到就要处死,因此奴才们极少有敢起异心的。   见一切说定,范大哥就要请几人去酒楼,只是看了看楚曼两人,有些犹豫。   楚曼心中明白,只微微笑道:“时辰已经不早了,我们还要回去呢,赵山同范大哥你们去就成了,我们就此告辞了。”   最后还是赵山不放心,和两人约了地方,送了楚曼两人先回去方才过去。   “姑娘怎么那么爽快?若是谈谈价格,只怕还要低些呢。”良儿有些奇怪,不由问了出来。   楚曼微微一笑,良儿有此一问也正常,便把刚才想的细细说了一通。   “而且我们现在也需要时间,日前那事,只怕这两日也要揭发出来了,不管之后闹将成怎样,我们好歹也有了个退路。”   良儿根本不懂这些,自然楚曼如何说就如何听,她又是个小姑娘,心中想着能脱离那沉闷的楚家大宅,心中便隐隐有些雀跃。   “姑娘说的极是,日后我们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了,可算自由了。”   楚曼莞尔,忍不住就想吓吓良儿,“你瞧着好,可日后艰难处还多着呢。脱离了楚家,就没了钱财来源,衣食住行都要我们自己想法,大太太那里的积蓄也不能坐吃山空罢,还得靠我们自己呢。”   良儿却不怕。   “姑娘这般有本事,我才不怕呢,左右不就是做事罢了,我良儿别的不行,这点上头却还是有信心的,姑娘岂瞧着罢。”   哥哥都不怕,自己担心什么,何况哥哥也说了,姑娘行事自有章法,自己只需要跟了姑娘,定然不会没有好日子的。   想到这里,良儿忙赶前两步,和楚曼行到了一起。   不多时就到了楚府后门,良儿上前扣了门,不多时,胡婆子就出来应门。   “阿弥陀佛,你们好容易回来了。”   说了这一句,胡婆子的反应也很奇怪,先是一把将两人拉了进来,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,才猛然把门关上。   楚曼心中诧异。   良儿也奇怪的问道:“胡妈妈,今日是怎么了?可府中有什么事情发生?”   那胡婆子也不回答,只板了脸,“问这些干嘛,还不快回自己屋里去,今日的事情可千万嘴严了,别讲出去。”   良儿却一把拉住了胡婆子,甜甜的说道:“胡妈妈,到底什么事嘛,你平日最是和善了,好歹也告诉我们两人一声啊,不然万一撞了事情,可就不好了,你老最好了嘛。”   这又扭又哄的,楚曼心中不禁好笑,可效果却不错,胡婆子被纠缠不过,没奈何的说道:“祖宗,我服了你了,罢了罢了,告诉你罢,只千万别讲是我说的。”   良儿两眼放光,“那是自然。”   胡婆子便打量了一下周围,方轻声说道:“听说啊,观涛院里今日出了事情,三姑娘大发雷霆,不但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,还动手打了屋子里的丫鬟,三太太听了过去管,却也没管住,这会子都闹到常安院去了呢。”   这些下人惯会以讹传讹,楚竹今早不过和三太太吵了几句,到了这后门处,却早变成了砸物动手了。   “什么?”良儿惊呼了一声,眼中却更是明亮,“那到底是什么事情?三姑娘平日很听三太太的话的啊,今日竟然如此,也太吓人了。”   “可不是么。”话匣子一打开,胡婆子顿时有些守不住了,眉飞色舞的说道,“我这边偏僻,消息倒听的不真,只听说是为了前两日出去游园赏花的事情,内情如何,却不知道了,你若是听了,可千万要来告诉我一声。”   良儿忙不迭的应了,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胡婆子手上,“胡妈妈,这是我今日买的桂花糕,特地孝敬你的,可千万收好了。”   胡婆子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东西可收,顿时笑的眉不见眼,“就说你丫头灵精,果然不错,亏你还想着我老婆子。”   “胡妈妈平日对我最好了,我自然是要想着的。”   良儿又和胡婆子说了两句,才拉住楚曼走了。   楚曼听了胡婆子的话,心中却有些狐疑,难道楚竹竟这般沉不住气,那日设的局竟这么简单就闹开了?? ☆、第二十九 风波(六) ?  若真是如此,楚竹的肤浅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,她平日性子是刁蛮任性,但说到竟敢和三太太李氏对起来,可也太不像楚竹的为人,那陈家二少手段那般不凡,还是说有旁的好处?   不过若是这样,只怕那日去了的人都要被喊去问话,楚曼一想到这里,脚下便快了起来。   一路无人,落秋院又近,很快两人就走到了。   碧沁正在院子里面团团转,一见楚曼,立马扑了上来。   “我的好姑娘,你好歹回来了,可要急死我了。”   楚曼心底也有点急,面上却还是一片冷静,“到底怎么了,你说来听听。”   “没时间了,太太都去了好一会,小丫鬟也过来叫过一回了,姑娘还是快梳洗吧,等会路上我再和姑娘分说。”   碧沁这时候也不管什么上下之分了,一把将楚曼拉进房内,收拾起来。   不多时,一个病怏怏的美人便出现在了铜镜里。   “这就好了,咱们快去吧。”   几人匆匆忙忙的出了落秋院。   “今日辰时过了不久,太太就回来了,本来还以为今日能清闲些,却不想没多久,就被常安院的小丫鬟又叫了过去,不多时,又将朱染叫了过去,而就在两刻钟前,又让人来叫姑娘,传话的是口气很不好,我说姑娘身子不好都不成,非让姑娘立时过去,若不然,老太太她们就要亲来的。”   碧沁急急忙忙的说着,“我真真是怕的不行,只能强忍着应了,想着拖的一时是一时,幸好姑娘及时赶回来了,若不然...”   她说道这里,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。   良儿小脸也煞白。   楚曼低头赶路,心中却也暗暗后怕,今日是运气好,刚好赶了回来,若是不能回来,自己和白氏下场如何还不谈,但眼前这几个丫鬟,只怕是没一个能保住的。   看来日后更要慎重,若不到万不得已,还是不要出去才好。   幸好现在店铺的地址已经定了,日后的装修还有打家具这些事情也不难,便先交给赵山去办了。   不一会就到了常安苑。   一进门,就觉得气氛紧张。   硕大的一个院子,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,只有当值的几个小丫鬟脸色发白的站在原地,而正屋的大门紧闭,翠玥正守在门前,虽然姿态也颇为严谨,只是看神色,倒是在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。   楚曼上前两步,正要说话,却听到里面传来“砰”的一声,倒有些像是瓷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。   翠玥被吓了一跳,抬眼才发现楚曼已经走到了面前,她忙行了个礼,就回身敲响了房门。   “老太太,各位太太,大姑娘来了。”   只一瞬,门就打开了,翠枝站在门口,面色严肃,“大姑娘快进来吧。”   一边趁翠玥看不到,使了个眼色。   楚曼心中明白,示意良儿碧沁留在门外,自己一人走了进去。   不大的厅堂上,满满的都是人,却一点声音也没有,老太太何氏坐在上首,白氏,二太太,三太太,都垂首恭立在一侧,楚竹和她身边的一等丫头玉屏,还有朱染俱跪倒在地,楚环楚烟却一个未见。   而在楚竹身前不远处,却有个摔得粉碎的茶杯,茶水洒了一地。   “曼儿见过老太太。”   楚曼心中盘算着,面上却不露,稳稳走到前面行了一礼。   而老太太却一脸怒气,看到楚曼,脸上更是黑了两层,右手一拍桌子,雷霆大发。   “孽障,跪下去!”   楚曼心中恼怒,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,依言跪到了一边,柔声说道。   “老太太,可是曼儿做错了什么事?若有不对的,老太太只管教训孙女就是,孙女受罚事小,可老太太身体事大,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啊。”  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,就算是老太太何氏,心中的怒火也熄灭了几分。   “说的比唱的好听,不要脸。”   身旁的楚竹却恨恨的开口。   她声音虽低,屋中却极安静,因此众人却听了个一清二楚。   “三妹妹...我本是一片孝心,你这话也...”   一边说,一边用帕子捂了半张脸,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瞥了楚竹一眼,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惶恐之色。   “你们两个闭嘴!”上首的老太太再度发火,恨恨拍了桌子一掌,见两个孙女都噤若寒蝉,方才说道:“老三媳妇,你来问!今日非要把事情弄清楚,我们这名门宅邸,可禁不起这是非流言。”   这听起来,怎么倒像还有外力涉入一般?   楚曼心头疑惑,却只是抬起头来,怯怯的看了三太太一眼,说不出的胆怯可怜。   三太太应了声是,从一侧走了出来。   “曼丫头,前日游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,你细细说来。”说道这里,她语气微微一顿,“可都细细的说了,你带的丫鬟我们也都问了,要知道若有丝毫隐瞒,可就要家法从事的。”   她已经审问过朱染,知道楚竹之所以了解楚曼的动向,皆是她讲的,虽然心中觉得这事许是巧合,但到底还有那么一丝疑虑。   若真是楚曼刻意引了楚竹前往,那这个一直在她眼中沉默寡言的侄女,可着实就是个厉害人物。   “是。”楚曼明白朱染必然什么都讲出来了,却不慌乱,她当日既然敢那么做,自然没有落下半点痕迹,当即有条不紊的说起来,“那日从老太太身旁走开,我就在陈家姑娘的带领下,四处游玩,后来我们到了一处临水的楼阁,陈家姑娘就说累了,想要休息一会,于是,我们便到了里面,后来,三妹妹也过来了。”   她语气中平稳无比,“我们三个正一处说话,湖面上却不知何时来了一艘船,离到近了才看到是两个男子,家里曾有训诫,让我们不可和陌生男子独处,当时虽然陈姑娘在,也着实有些不妥,我本要拉了三妹妹走的,结果陈家姑娘来人说是她兄长,无需顾虑,可...可我还是怕的紧...,”   “后来,船靠岸了,我也不敢抬头,只勉强行了礼,陈家姑娘就和那人说起话来,我相想想也着实不妥,又觉得害怕,便要拉了三妹妹回去,可三妹妹说我...说她不累,不想回去,因此我只有一个人走了。”   这话一出,楚竹眼睛瞪的浑圆,“你胡说,你哪有说让我一起走!”   楚曼自然是没喊过的,她好容易引了楚竹前去,哪里会那样容易就将她带出来,之所以这样说,不过是想激怒楚竹,让她不理智下说出更多不堪的话来。   当下就也一脸震惊的说,“陈姑娘当时在,我若说话,万一被听到就不好了,可...当时我实实拉了三妹妹两三次啊...”   看到楚曼的反应,楚竹一时也呆了。   她当日见了陈家二少,心头犹如小鹿乱撞,哪里还记得细节,此刻碰上楚曼震惊的双眼,心中便有些不确定起来。   楚曼虽疑惑楚竹为何不继续反驳,不过这样也好,正好让她发挥。   她故作伤心的收回眼光,继续说道:“当时一回到院子,我就把事情给母亲说了,母亲去找了三伯母几次,可都被旁的事情岔开了。后来回了家,我心里想着到家后定然安稳了,也就没再注意了,今日老太太和各位太太这样震怒,莫非当日三妹妹留下后,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?”   最后一句,却是满脸震惊的看着楚竹。   楚竹顿时被楚曼眼中的怜悯和惋惜激怒了,猛然喝道:“陈公子君子端方,我们不过说了几句话,陈家姑娘也在不远处看着的,那里有旁的事情,你休要乱说。”   这一句音量极大,人人都听了个清楚。   ...说了几句话...陈家姑娘在不远处...   室内众人,顿时表情各异。   楚曼心中微微一笑,她明白,在这偏心到了极点的楚家,自己就算揭穿了楚竹的事情,楚竹也不会有什么处罚,不过她明白自己要的,是楚家老太太暂时的不敢许婚,和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。   只要能得到更多的时间,那么一切都可以准备。   “我,我明白的。”楚曼面上却还是那副惶恐的样子,“妹妹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,怎么会有什么事情,我,我不过是担心妹妹罢了。”   “收起你的担心!”楚竹一想到那潇洒俊朗的人有可能是楚曼的未来夫婿,心中就是一阵嫉恨,“我好好的,和他说几句话,莫非还能掉块肉下来,也值当回事!你管好你就成了!”   一室寂静。   女子私下和男子说话,结果可大可小,怎么楚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严重?   老太太和三太太心中不由忧心,莫非自己平日太过宠溺,竟然楚竹连这些也不懂了?   二太太却在盘算自己的利益,她其实也察觉到了当日的情况有些诡异,陈大奶奶对楚曼独有的关注,加上陈家二少的出现,还有现在老太太和三太太的反应,莫非竟是想将楚曼嫁到那陈家不成?   若是如此,这老太太三太太定然有所图谋,陈家二少虽然人品如何她不知道,但死了两任妻子这事她却也听说过,能让一向自视甚高的老太太放下门第之见,将名义上的嫡出长孙女嫁过去,其中必有古怪。? ☆、第三十章 风波(七) ?  只是在她看来,此事必须阻止,远的不说,长女嫁了一个商户,却让后来的妹妹们如何说亲?要知道排在楚曼之后的,可就是自己的楚环。   想到这里,她不由发言了,“竹丫头这话不妥,曼丫头本是你姐姐,你切不可如此无礼了。”   楚竹一见是二太太,心中虽然愤愤,到底不敢如同白氏说话一般,只得将头偏过一边,暗暗生气。   二太太也不管她,只笑着对老太太说:“老太太,今日这事,看来竟只是误会,依我看,曼儿稳重内敛,竹儿天真烂漫,本也没有大事,我们又何必太过认真,闹得竹儿不开心,而曼儿身子本来就不好,若真闷心了却也不是好事,不如就此算了,可好?”   说道这里,她又接了一句,“只是这陈家也确实不成体统,那日我瞧那大奶奶是个好的,却不想她小叔竟如此无礼,实在不值相交,且这样的人家也不适合我们的门风,日后只怕还是疏远些好,今日是还没发生什么,若真有什么,岂不是丢了我们楚家几辈子的颜面。”   说完看了三太太一眼,眼中却似笑非笑。   三太太脸上微烫,二太太的意思,她自然明白。   若是平时,她也可以针锋相对的来往几句,反正也是多年来心照不宣的事情,但今日楚竹说话不谨慎,现在那珠子的事情还没牵扯出来,万一真闹将起来,大房日子不好过,可三房只怕亏的最大,独有二房,隔岸观火渔翁得利,最是方便不过。   看来竟真的要放弃和陈家的亲事么?   三太太心中暗恨,这可是关系到自家老爷前程的大事啊,都怪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傻丫头,若不是她,今日又怎会闹到这般地步。   说不得,也只能先拖一拖了。   想到这里,她也勉强挤出一个笑来,“细细一想二太太说的果然对,原本也没什么大事,还请老太太算了吧。”   老太太见三太太竟如此说,心中纳罕,但这个三儿媳从来都是端正的,此时支撑二房的话,想来定也有深意。   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大房,反正这么一闹,那陈家的婚事也不知能不能成,而且今日的白氏让她刮目相看,心中一团郁气自然要找个适合的发出地方。   “既如此也罢,只是曼儿那日到底处置不当,回去禁足半月,罚抄女戒百遍,今日闹了一日,我也累了,你们就此散了罢。”   三言两句就说了结果,闹起这事端的楚竹一点没受罚,竟然楚曼被罚了一通。   这样的结果,早是楚曼能想到的,一点也不郁闷,反而隐隐有些欢喜。   半月可以不请安,可以在房间里面做个完整的企划和方案来,真真是好极了。   三十   回到落秋苑,一干人都觉得疲惫不堪。   “母亲,今日也都累了,幸好也没真怎么样,你先回去休息用膳,回头我们娘儿俩再说话。”   白氏也着实累的狠了,当即便点了点头。   良儿碧沁支撑着帮楚曼换了衣服,又梳洗了一番,方才松乏下来。   “朱染这小蹄子,去领个膳却要这么久,回来看我不教训教训她。”良儿看了看天色,狠狠的说,,。   从常安苑一回来,楚曼就让朱染和另一个小丫头去厨房领膳,不过现在都过来半个时辰了,却还没回来。   楚曼有气无力的靠在炕上,“她怕是教训不好了,你们是没听到,今日她在常安苑都说了些什么,人家这呀,是身在曹营心在汉。”   碧沁嗤的一笑,“姑娘掉书袋,我们可听不懂,我只知道,姑娘只怕还是垫垫点心才是正经。”   这话正是,楚曼这个身子还在长成中,虽然饿上一次半次没什么,但是能好好呵护,自然是更好。   身体是最重要的,这个道理前世楚曼明白,这世更明白。   幸好落秋苑这段时间待遇不错,碧沁去寻了下,不多时就端上了一盘桂花糕,旁边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。   楚曼拿了一块,“你们都先吃点垫垫,大家都累了,可不要强撑着。”   良儿和碧沁这段日子以来,多少也有些明白自己主子的性格,她有主见,但性子良善,只要不违反她的原则,很多情况下她很宽着下人。   于是两人也不客气,各自上来拿了一块吃了起来。   楚曼对待两人,其实更像她上一世对待下属一般,只要下属明白自己的职责,不渎职不过岗,不干涉她的决定,其他都很宽容。   自己做大脑,手下有执行力,这才是最完美的组合。   “姑娘,今日这事,只怕三姑娘又要记恨你了,我们该怎么办呢?”良儿有些忐忑,凑到楚曼身边问道。   “怎么?”楚曼抬眼:“你怕了?”   良儿摇头,“我有什么好怕的,不过三姑娘一不高兴,就会蹿唆着三太太克扣咱们院子的东西,我是担心到时咱们院子里的日子不好过。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就是要日子不好过呢。”   只有日子不好过,只有老太太和三太太等人的欺压,才能让白氏早日看清楚事实,抛开那愚孝的想法,早日赞同自己的想法。   碧沁心中却是一动,她到底是伺候过笔墨的,见识比良儿多了些,楚曼话中的意思,便听出了几分来。   说话间,门口却传来了动静,原来是朱染等人取午膳回来了。   朱染一边帮着摆放碗筷,一边心事重重。   今日在常安苑,自己虽有意隐瞒,却奈何被老太太和三太太一番审问,竟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,不但说出了当时的情形,还说出了自己那些奉了三姑娘命令而干的事情。   当时想着,最多也就是不在这呆了,反正有三姑娘在,回松涛苑去也轻松,却没想到,事情完后大家出来,三姑娘竟连眼光也没给自己一个。   当时姑娘虽不在,大太太却是在的,那一番回话,如今也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。   想到这里,又想起姑娘最后看她的颜色,不由心中一颤。   “姑娘,来用膳了。”   碧沁见摆放的齐整了,也不理会神不守舍的朱染,忙伺候楚曼过来。   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盘菜肴,蟹粉狮子头,大煮干丝,咸鱼茄子煲,还有个上汤白菜,三菜一汤,色香味俱全。   “今日的菜色还真不错。”见了这菜色,楚曼轻笑,径直坐下吃了起来。   不多时已经用膳完毕,楚曼收拾好,想想白氏那边也差不多妥当了,方说道:“我去母亲那边,你们自去用膳罢。”   碧沁犹豫了下,“姑娘,要不我伺候你过去?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又不是多远的地方,同一个院子才几步路程?你们快去用膳吧,这般好的饭菜,只怕要有一段时间看不到了。”   说完,笑眯眯的看了朱染一眼。   朱染汗毛一竖,忙一低头避开了楚曼的眼光。   楚曼也不再看她,自顾提步出了房门,倒也不急着去正屋,先在院子里逛了起来。   院里原就摆放了不少花卉盆栽,此刻天气尚是春末,虽许多花卉已经过了繁盛期,但仍算的上灿烂,不大的院子里,海棠红艳,芭蕉翠绿,加上娇艳的三色堇,分外意趣,楚曼看的意兴盎然。   母亲这花儿却委实养的不错,前几日在她屋里看到的兰草,也是生机勃勃,这倒也是门不错的收益,日后也还能派些用场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不禁在芭蕉树下发起呆来。   店上若是装修出来了,却摆放些什么好呢?恩,栀子是个不错的选择,花虽不艳,却清香怡人,让来客觉得清爽怡人,也是件好事,另外可以养点吊兰,那东西不但好看,记得也能去除空气中的有害物质,虽说这大安空气清新,但用上也不会是坏事,还可以给天花板弄点装饰。   “姑娘,太太让你去屋里说话。”   正浮想联翩中,身后却传来了藕儿的唤声。   楚曼忙将脑中的想法驱逐出去,回身进了主屋。   白氏已经换了家常衣服,正歪在炕上,一旁孙嬷嬷正温言说着什么,见楚曼进来,忙起身让过一边。   “嬷嬷坐罢。”楚曼笑着说,一边上炕去挨在白氏身边,“母亲今日可算是累着了,怎么不睡一下?”   白氏上午是既惊又吓又气,此刻身子疲软不堪,但因心中担心,哪里能睡得着。   “我的儿,你今日可曾吓到?”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,白氏眼中泛红。   都怪自己不中用,不讨老太太的喜欢,不然也不会让曼儿受委屈。   “哪里就吓到了,女儿又不是纸糊的。”楚曼一笑,“倒是母亲吓到了吧,幸好女儿回来的尚不算晚,不然可就糟糕了。”   “说来这事我现在心还跳着,”白氏拍了拍胸口,“旁的我也不怕,左右出不去个理字,但若是你出门的事被发现了,却怎生是好,老太太若是要借题发落你,却是到哪里都有道理的,女儿,你还是不要出去了罢。”   说完,殷切的看着楚曼。   楚曼看着白氏的眼睛,那目光中透出的关切让她心中一颤,“母亲放心,我近日不会出去了。”   见白氏神色稍安,又再安慰了几句,楚曼才说,“母亲,今日的事情,你看清了吧,女儿早说了,这家里竟只有我们是外人,还是只有早谋打算才好。”   若是往日,白氏对这个话题,只有不言不语的,但今日白天,老太太和三太太的话语动作,都是在她心口插刀。   因此倒一反常态,只是黯然道:“母亲也不是真看不明白,平日...不过自己欺骗自己罢了...”   “母亲,你这想法,也是人间常态,只是看自己想得通和想不通的差别罢了。但如今,若我们想不透看不明,这伤害的,却只能是我们自己。”   不待白氏说话,楚曼就说,“母亲,今日我出去,却有大收获。”   说完,将白日看房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,又将自己的计划讲了。   一番话下来,白氏脸色有些苍白,近日来虽然在楚曼的多番游说下,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,但好歹也想着拖一拖再说,但今日事情摆在面前,却是由不得她逃避了。   想想白日发生的事情,她咬了咬牙。   “曼儿,你放手去做罢,我相信你。”   楚曼却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话,呆了一呆,“母亲同意了?”   白氏眼眶发红,“留在家里,左右都是被人鱼肉,今日老太太和三太太,明明是楚竹不知廉耻,竟还活生生的想将事情套到你头上,她们打的什么主意,我哪里会不清楚。”   “这还是第一次,我们尚躲得如此辛苦,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,我们却怎么办?你虽然聪明,可只有前日做贼,哪有前日防贼的...”   说道这里,白氏脸色越发苍白,但眼中神色坚定。   “不如出去算了,好歹也能保全了你,只是...我担心你弟弟...”   楚曼知道母亲顾虑的是什么,在大安,近年虽不禁止商家子弟科考,可到底名声不好听,若是真由自己计划开展那样做了商家,日后弟弟楚隽鸣的前程怕是有些妨碍。   “无妨的。”这事楚曼早想了个明白,此刻说道:“我听说许多人家都是用下人挂了东家的名头,就连我们家也是如此,因此我们也只需按图索骥就是了,不会妨碍到弟弟的。”   白氏听了这才放下心来。   “只是我们现在若要出去,却还不是时候,先等着瞧吧,但外头的生意却要先开着,有了盈利便什么都好办了,不然我们几个妇孺,又全都被楚家掌控,到时候哪里能有抗争的本钱。”   楚曼又细细说道。   这原是她早就想好了的,人可以先不出去,但钱一定要先到手,有了钱,什么事都好办,而脱离楚家,先等等机会也好,若没有机会,自己也能想办法制造一个机会。   白氏见楚曼有条不紊,乱麻麻的心也渐渐落实了下来,细细问了还要多少钱,又让孙嬷嬷拿了过来,期间千叮万嘱,自不必说。   只说最后楚曼回到自己房间,那一股安定和蓬勃的心情,却再难抑制,细细将企划理了一遍又一遍,方才困倦而睡。   ? ☆、第三十一章 磨 砺 ?  两月后。   楚曼闲闲的坐在窗前,听着良儿有条不紊的汇报。   “姑娘,铺子那边已经安置好了,格局装饰全按你的要求改好了,一楼大厅二楼包间的家具也都打好了,今晚就可以全部摆好,厨房也全部整理完毕,只能开业了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“那人手也安排好了?”   良儿忙回道:“是,按照姑娘的要求,厨上安排了两名厨子,另外有两名帮工,两名杂工,还有小二也寻了四个,俱都安置妥当。厨子也按照姑娘的吩咐,这几日多番练习,技艺已经好了许多。”   楚曼满意一笑:“极好,这次的事,也多亏你哥哥了,做的很好。”   良儿小脸泛起一个灿烂的笑容:“都是姑娘看顾,哥哥才有今日的好日子,他做的好本是分内事,当不得姑娘的夸奖。”   “纵然如此,也是他自己努力,我也不是瞎眼的人,自然看的分明。”   楚曼一笑,脑海中不由浮出这段日子的情形。   赵山办事极可靠谨慎,不但一手将装修一事挑了,还采买了好几个人,分别安排到店里帮忙,同时也和几个专供酒楼的菜农达成了协议,处理好了采买渠道。   当然,这些事里,也有楚曼的提点和建议,但不可否认,赵山的执行力极强。   看着酒楼一天天越发有了规模,楚曼心中的那股踏实感,也越发稳定。   她也是将极大的热忱投入到了这个新事业中,前世的她,虽然没亲做过餐饮业,但这却不是难事,到底也看过那许多生意好的店面,这其中,地段第一手艺第二管理第三,但若是能将这三点都做好了,就算生意想差,也差不到哪里去。   自家寻的铺面,地段极好,正是南来北往客商的必经之路,因此地利这一点,已经有了。   而管理也不用忧心,只要中层人员是自己人,加上现代学到的一些管理手法,管理定然比现在的许多酒楼高出一截。   其实这也是楚曼到了古代,觉得最安心的一点,她前世曾招过人也带过人,但留下者极少,大多是熟练上手后就辞职,往往带上一批人,心就要伤上一回,但如今却不用忧心此事,两名厨子都是拿了卖身契在手的,就连接待和杂工,也都有买了的,忠诚度再不用担忧。   唯一有些妨碍的,就是厨艺,安排做厨子的两个人,厨艺一般,做出来的菜品,只能说不难吃,若想凭他们的手艺招揽回头客,难度极高,不过这一点楚曼也想了对策。   就同前世有些餐饮店一样,全店只卖固定的几十个菜式,而这些菜式,却从民间点单率最高菜式中选择,这样一来,首先是有利于厨子技艺的提高,成日做同样的菜式,那熟练度自不可能同日而语,其次,也有利于材料的准备和损耗,免得形成浪费,最后,还能提高上菜速度,自己针对的客户群体大多都是打尖后还要继续赶路的,因此上菜越快,翻台越快,自己的利润也越高。   “前日你说的是初八开业,是吗?”   良儿点头,“哥哥找人看过了,初八是黄道吉日,宜开业。”   初八,还有五天,楚曼默而不语,看来那日,还是要寻机会出去一趟了,只是这些日子三房屡屡盯着自己这边,却有些不便。   “这厨房也太过分了!”门口碧沁一摔帘子,走了进来,后面跟着朱染。   朱染手上捧着一个竹制的食盒,微露讽刺之意,“碧沁姐姐气性也大了些,厨房这可也是替姑娘着想,莫得说这些话,惹了罅隙就不好了。”   碧沁不怒反笑,“你果然不凡,这么向着厨房,怎么不去厨房帮忙?赖在我们落秋苑却是什么意思!” 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,竟然就要争吵起来,楚曼把脸一冷,“都闭嘴,吵什么吵!”   室内空气就是一冷,碧沁和朱染对看了一眼,都偃旗息鼓下来。   楚曼站起来,走到桌前,问道:“好端端的,怎么闹起来了?厨房又做了什么?”   碧沁脸色闷闷的,“姑娘,厨房那边的人刚才送来了这些,说是三太太吩咐的,让给姑娘养肠胃用。“   “哦?三太太的吩咐?””楚曼抬眉,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,“却是什么,打开看看。“   食盒内,放着一碟咸菜,还有一碗白粥,咸菜也就罢了,白粥却清的能照出人影。   前些日子,茶饭虽然粗糙些,却也还能入口饱腹,但今日的饭菜,若真让姑娘吃上几日,只怕好了的毛病,全部都要发出来。   “姑娘,这..这也太欺负人了!”   良儿一看,顿时就嚷了起来。   楚曼眼中神光一闪,“独我这样,还是大太太哪里也这样?”   朱染眼底闪过一抹得意,语气中却透露做一股嘲讽之意,“厨上的人说了,姑娘脾胃不好,才屡得风寒,因此养胃为上,白粥是大夫说的最好养胃之物,因此只有姑娘有。”   也就是白氏那里不是此物了,不过就算不是,想来也好不到哪里,从那日在常安苑闹开来后,落秋苑的待遇就一落千丈。   不但衣食用度都被缩减,白氏前段日子少了的请安伺候,也又多了起来,楚曼不是不心痛,只是一来时机不到,二来她现在能力也不够,也只能劝慰为主,到是白氏,在日日的困境中,离开之心竟坚决了几分。   楚曼事后也打听到,陈家果然派人来替楚竹提亲,却被三太太拒绝,两家闹得并不愉快,而且为了此事,三房母女离心,日日吵闹,足足过了大半月才消停,而此后,三太太似乎是将此事全部记到了大房名下,从此大房的日子越发不好过起来。   以往看着大房都笑脸相迎的下人们,又纷纷变了脸色,就连朱染,消停几日后,有逐渐趾高气昂起来,不但和碧沁说话是夹枪带棒,连良儿都时不时要抢白几句。   不过,这样的态度在楚曼面前,还是头一次。   楚曼也不多说,只说到,“这原是三太太对我的一片心,我这做小辈的,只有笑领的。”   朱染眼中得色越浓,却听到楚曼继续说到:“只是我这做主子的都需要调养了,你们是我的奴仆,也要替我祈福才是,不过良儿平日事情就多,碧沁也要管着我的许多事情,倒只有一个你,却是空闲。”   朱染心中一跳,觉得姑娘这话,隐隐有几分不对。   下一刻,这个预兆就应验了。   “也罢,就是你罢,从今日起,就替我祈福吧,良儿吩咐下去,从今日开始,朱染一应饮食同我一样,另也无须再安排她的事物,日日在佛前替我祈福捡豆,也算她对我的一片忠心。”   良儿和碧沁对看了一眼,都闪过一抹喜色。   朱染却白了脸,饮食同姑娘一般,岂不是日日都只得几碗清粥?此外还需在佛前长跪,这样的日子,看着不显,却是最重最深的煎熬。   “姑娘...”她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得意,面露哀求之色。   “怎么?你不愿意?”楚曼看了她一样,“若是不愿意,也就罢了,只去告诉三太太一声,朱染欺上瞒下,对主子不敬,我也不敢用她,只求将她发卖出去就是了。”   朱染脸色更是大变。   三太太的为人她是知道的,对下人看着仁慈,却最是严苛,前日还因三姑娘的事情记恨了她,若是大姑娘这般一说,自己哪里还有活路。   其实这也是朱染愚笨,她既然来到落秋苑,就该本分做事,身在曹营心在汉这种事,最是让主子忌讳,何况如今事情到了这般地步,更应该看出观涛苑和三姑娘对自己的态度,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对,如今却又忍不住那口气,奚落起同僚来,方才落得被主子发落的下场。   “请姑娘饶了我,我愿意替姑娘祈福,还请姑娘饶过我这一遭。”   一边磕下头去。   她也不算太愚笨,知道今日的事如何才算善了,忙跪下求情。   楚曼也不说话,良儿上前一步。   “既知道错了,还不快回去跪着,也是我们姑娘大度,换了其他人,只怕你命都要没了。”   言下之意,朱染听的明白,脸上白了又红,终于叩头退下了。   “姑娘,这事却如何处?”碧沁的目光落在食盒上,眼中露出担忧之色。   “无妨,先忍耐几日。”   楚曼成竹在胸的一笑,她今早接到了消息,这几日楚家人神色都有些紧张,处了落秋苑外,其他院子都在安排打扫和规范下人行为,另外还有一处叫赴云阁的院子被打扫了出来。   赴云阁从来都是楚家接待贵宾的院子,这一切看来,都是楚家会有贵客来临。   至于是哪里的贵客,却还没能打听出来,这事老太太和三太太都讳忌莫深,就连翠枝也只是听了个只言片语,猜测不出来人会是谁,只知道来人在半月后会到。   看来,明日还要让翠枝多留意一下了,楚曼暗想,也幸好这两个月来,自己也算和翠枝真正搭上了线,若不然,也太被动了。   看看是哪里的贵客,到时,自己再谋定后动,说不定,会有什么机会可图呢。? ☆、第三十二章 拜 访 ?  而同时,在开阳的街上,两个男子正向楚曼的酒楼走去。   “世子,那里就是那位楚姑娘的产业了。”   邢跃指了对面说道,世子素来不好女色,前日却让他打听了那位姑娘的身世背景,这不由他心中不好奇,莫非石头一般的世子竟改了心思,对女色有了兴趣?   只是,这位楚姑娘...   家世本就不显,若还经营商贾之事,身份也太低了些,就连世子的侍妾之位,只怕也有些勉强。   他心头这番想法,容煦自然不知,他抬头看去,对面是一栋二层的小楼,青瓦白墙,黑柱红漆,外表同其他小楼并无什么不同,只是正中的牌匾处空无一物,而门前堆放的材料和偶尔进出的工人,显示出这栋房屋正在装修中。   “这位楚姑娘也真奇怪,现在闺阁女儿不是都讲究绣花女红么,再不就是琴棋书画,怎么她倒对着商贾这般喜好,真是个奇怪的女人。”   邢跃喃喃说着,却没发现身旁的人,脸色已渐渐变了。   是啊,真是个奇怪的女子...   第一次,她面对掉下来的财帛毫不动心,说话时透出的狡黠和聪颖,一改他脑中对女子的普遍形象。   本以为她是活泼明朗的,却不想第二次见面时,她竟那般端正自持,对那英俊男子冷言相驳,再一次推翻了他对她的印象。   也不知道,第三次见面时,她又是怎样一番面貌...   作为堂堂定南侯世子,容煦也见过不少大家闺秀,但她们的面貌,却都如同一撤的温柔内敛,让他分不出谁是谁来。   独有她,独有这个楚曼,让他记忆犹新,近日更是翻跃了她的资料,寻上门来。   楚曼,女,十四,生辰:四月十七,楚家长房长女,父早年赶考后失去联系,尚余一母一弟,性格温和和善,无特殊爱好。   容煦记得当时自己的眼光,落在性格温和和善这六字上,良久不肯离去。   记忆中的女子,和这纸上的寥寥几字,竟无半点可以重复之处,让他心潮澎湃下,竟起了要来亲自再看上一看之心。   “世子?”   邢跃又说了几句,却没得到回应,不由侧头一看,却正看到了容煦眼中的迷惘之色。   “世子?”   他大声的叫了一声,容煦才猛然回过神来,当即心中就是一惊。   从来都冷静自持的自己,怎么会在想起那人后,竟迷失了心神?若是在前日被人追杀时,岂不是早失去性命多次了?   “多少次让你小声点,日后叫我公子,不要叫我世子。”心中惶急,便没好气的瞪了邢跃一眼,容煦迈步走向那座小楼。   脸上,却有些烫。   留下邢跃一人摸了摸鼻子,心中念叨,我到是小声叫了,可谁让你没半点反应,不得不大声,可这怎么又能怪到我?现在想想,如此这般却有两三次了,倒似乎每次都和这位楚曼姑娘有联系?难道...   不等邢跃想明白,容煦已经回过头来。   “还不跟上?”   邢跃忙抛开脑中想法,大步跟了上去。   两人来到小楼前,正要进入,门内却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,正是赵山。   赵山平日接触的人也不少,一眼便看出这两名男子气势不凡,忙恭敬行礼,“两位公子,到小店可是有什么事?”   容煦看了看眼前的人,中等身材普通样貌,一看就是个管事一般的人,也不在意,只说到:“这店是你在管理?”   赵山早得了楚曼首肯,对外都说店是自己的,因此忙笑道:“小人正是这店的东主。”   容煦眼色一闪,看来眼前这人,应该是那姑娘极为信任之人,他点了点头,“原来如此。可方便进去看看?”   他言语中有些托大,但在赵山看来,上位者皆是如此,心中也没什么感觉。   “这...”赵山有些为难,店里也没什么特殊之处,看看也无妨,但这两人来的蹊跷,虽不知什么来历,但看起来却是非富即贵,若是进去有什么万一,却是不妥,于是语气中便有些犹豫,“弊店正在装修,颇为凌乱,只怕不便。”   邢跃也拉了拉容煦的袖子,“世...公子,我看着里面也没甚奇怪,这么多工匠在,想来...也不在,不如我们改天再来。”   他声音极小,赵山站在三四步外,便没有听清。   容煦想想也是,便对那赵山说道:“不知东家何时开业?”   赵山笑道:“本月初八就开业,到时还请公子赏光。”   初八,容煦默默记住,心头突然有股冲动,“不知贵店宝号是?”   “食八方。”说起自家店名,赵山心中便有些激动,这名字是姑娘想的,说是大俗即大雅,直接以食为号,八方为名,让天下人一看,便能记住这个直接霸气的名字。   姑娘后面的话自己不懂,不过这名字,赵山却非常喜欢。   “告诉你家主子,我初八会来祝贺。”   丢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,容煦转身就走,邢跃和赵山具是一呆。   “你家主子好福气了。”   邢跃先反应过来,匆匆说了一句,忙两步赶上容煦的脚步。   “楚府在哪里?”   邢跃一愣,接道:”   只有赵山,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口,心头却浮出一丝不详。   自己明明说了,东家就是自己,但那位公子却开业之日要来拜会主子,莫非...他指的是自家姑娘?   当下赵山脸色微变,这却不是小事,看来自己要早些给姑娘汇报才行。   “什么?竟有这事?”   傍晚,楚曼听到良儿传进的赵山口讯,就是一愣。   “哥哥说是的,那公子亲口所讲,言有所指,因此才急急的赶来,不知...”   说道这里,良儿抬目犹豫的看了楚曼一眼。   楚曼也在思索,自己从来到大安,统共也就出去过三次,两次是考察市场和店面,一次是去赏花,从来不曾记得有什么公子出现。   莫非那人是认错人了?   思虑许久,依旧一无所得,楚曼只能将这小插曲抛开,再一次和良儿讨论起细节来。   这些日子,也亏了有良儿在。   楚曼无法外出,因此一切事情,都是她告诉良儿,再由良儿转告赵山,最后由赵山去执行,执行其中若有什么不妥,也由赵山通过良儿告知楚曼。   虽然艰难了些,到底还是办的差不多了。   “菜单就定这三十五样吧。”楚曼翻着手上的单子,从中选出三十五个,“选择是否正确,只能由市场决定,我们先根据之前调查的结果,定这些菜品,然后在根据反应,看看要不要调整。”   良儿点头,这段日子耳濡目染,她也学了不少字,菜单到能看懂□□成。   “拿笔来,我整理一下。”良儿取来了笔墨,楚曼将手上的单子重新整理了一番,凉菜一共选了六个,特色菜十个,炒菜八个,烧菜六个,汤品五个,很快就誉写完毕。   良儿有些好奇,“姑娘,为何这样选择安排呢?”   楚曼也有耐心,细细给良儿讲解道,“你知道我们面对的主要客户是行商,那你觉得他们的特点是什么?”   良儿思索,“恩,他们体力消耗大,然后若是午间用膳,因急着赶到下一个宿头,用膳时间会比较短。”   楚曼点头,“你说的对,因此我们必须要准备很多的硬菜,同时也要能节约时间,如此一来,凉菜烧菜的数量,就不能少,因为这两者又快又顶饿,都是他们爱的。那你再说说,我为何要选择这么多特色菜呢?”   良儿偏头苦想,其实这正是她最不明白的一点,这些特色菜,并不都是能马上做出来的东西,并不符合快速这一点。   “可是姑娘想要让人记住?”   说话的人是一旁的碧沁。   这段日子,因为楚曼和良儿都专注于店铺,碧沁便自动将院子里的事情接手过来,但此刻听得有趣,便也跟着分析了起来。   “碧沁说的对。”楚曼点头赞道:“正是如此,我这店不开就算了,既开了,便要打响名头,因此其他菜色,是我们立足的基础,而特色菜,则是我们扬名的基础。”   还有一些话,楚曼并没说出,只有自己拥有独有的菜品,给客人留下独特的印象,才是不可代替的,不然也只能扬名一时,最后为复制者做嫁衣裳罢了。   “我明白了,姑娘的意思就是,咱们要有核心竞争力。”这个词很涩口,良儿记了好几次才记住,在这里终于派上了用场,“只有有了核心竞争力,才能做大做强,而这个特色菜,就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。”   “你说的对。”楚曼夸了良儿一句,心中却想着,我们的核心竞争力,其实除了特色菜,还有很多,比如我们的固定但快速的菜色,比如我们的服务,比如我们的管理...   古人很聪明,但我却胜在眼界开阔,前一世通过网络电视拓展了视野的我,比这里的很多人,最大的优点,就是能知,能想,能做。   因此,我一定能成功!   接下来,楚曼又定下了开业当日的营销方案,优惠方案,还有接待特点,林林总总,写了好几页纸。   入睡时,楚曼精疲力尽,怀着一股浓浓的安全感,沉沉入睡。   梦中,似乎听到了一丝萧音...? ☆、第三十三章 本家 ?  离初八还有两日,常安苑终于有消息传了过来。   来报信的人是莲枝,她一早偷着过来,丢下一个极有内涵的消息离开了。   京城的本家,再过几日就要来人了!   对这事的重要性,楚曼本有些不明白,但白氏的反应却让她立刻就明白了。   “京城的本家,是怎么回事?”   白氏颤抖着唇,好半日才镇定下来,看着女儿询问的双眼,有些紧张的说道:“我们开阳楚家,其实是京城本家的分支,当年我们祖上辞官后游历到此,因贪恋本地美景,才落地生根,有了我们开阳楚家。”   “但这只是分支,我们的根,还在京城。”   白氏一边说,一边回想着当日丈夫告诉自己的话。   “京城本家,最重规矩,最重礼教,也最看重人才,因此几百年来,越发枝繁叶茂,其中也有看重旁支,提拔人才的缘故。因此为夫这次上京,你实在无须担忧,有本家庇护,我定然无恙,只是你这里,一对弱儿女,着实辛苦,平日对母亲,只要恭顺忍让,想来也不会有大碍,你且安心呆着,等我金榜题名回来,你也就扬眉吐气,苦尽甘来了。”   言犹在耳,只是这说话的人,一去之后竟再没回来...那规划中的美好日子,自然也不曾来...   想到这里,白氏的心一阵抽痛。   她垂下眼帘,深深吸了口气后,才又说道,“这些,都是我听你父亲说的,他还说过,这本家,看重礼数规矩,其中最在意的,还有嫡庶之分,曼儿,你说,这会不会是我们的机会?”   说道最后,白氏抬眼,期望的看向楚曼。   在白氏说起嫡庶两字时,楚曼就隐隐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。   “母亲,这样的话,就不要再想了。本家的人,一来我们从不曾见过,也没有交情,更知是什么样的人和性情。”   “而且多年来都不曾来过,此次突然来此,想来定有要事,如此一来,哪里有空理会我们母女,而且,我们能不能见到他们,还不能确定呢,这府中,我们没有话语权,因此,母亲,我们还是靠自己的手,过好自己的日子罢。”   虽然残忍,但楚曼还是狠下心来刺破了白氏的期望,只因为,那期望只会是期望,而不是现实,若现在不先行刺破,到时,会伤的更深,更重。   白氏眼神一黯。   她也明白,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本家之人身上,并不可靠,可是若是让女儿去踏足商业,虽然自己已经应允了,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。   商家女子,名声不好听,日后的亲事,也非常艰难。   虽说将名头挂在下人头上,但其中要投入的精力,却又怎么可能是小数,想到这里,白氏就觉得心痛。   心痛女儿的艰辛,也心痛自己的不争气。   孙嬷嬷见白氏面露凄色,也上来劝道:“太太,姑娘说的是,这几十年来我都不曾听过,有本家来往的事情,可见就算真有人来,也是有极重要的事,不会关心我们后院女眷的,太太,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,才是正经。”   被两人一番劝解,白氏又叹息了一回,知道希望渺茫,便也渐渐抛了开去。   “曼儿,你身子如何?这两日膳食可还吃得惯。”想起当日看到厨房送来的清可照人的粥后,自己那股愤怒,现在都还感觉明显,幸好曼儿另有办法,不然真是...   楚曼微微一笑,其实三太太的做法她早有预料。   三太太到底是个后宅女子,只会用后宅的眼光来处理事情,比如前日的清粥,就是其中一桩,她是觉得,只要拿捏住了落秋苑的衣食住行,落秋苑就再不敢起什么波澜了。   禁食,在三太太看来,既教训了楚曼和大太太,也维护住了自己的尊严。   “这楚家,钱是极重要的,只要有钱,哪里会饿到肚子。”   楚曼轻轻一笑,这三太太其实管家才能也一般,多数下人也只是敷衍行事,就像她虽然下令要控制落秋苑的用度,但只要钱财一出,厨房在暗暗的做了好东西送上来。   在楚曼心中,财物,本就是身外物,她不是不知道钱财的重要性,但这东西,能出也能进,只要肯花功夫,再没有赚不到的时候。   但人的身体,却是独有的,唯一的,若没有健康的身体,纵有家财万贯,也等于一场空。   因此,虽然厨房要价颇狠,楚曼也不在乎,钱能再挣其不说,就这楚家的家财,谁说又没有能讨回的一日?   良儿看着云淡风轻的主子,心中却有些担心。   太太一共给了四百两银子,买店铺花了两百,添置家具买人装修又花了一百,下剩的一百两,这段日子的添补下来,又少了二十两。   林林总总下来,手上竟只有几十两银子了。   若是店上生意不好...   良儿心中一紧,却不敢再想下去。   而此时的观涛苑内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   三太太面沉似水,端坐在罗汉榻上,看着眼前的人,冷声问到:“你说什么?长房里出去的赵山,过两日就要开店了?没有认错人?”   地上跪着一个小厮,听了三太太的问话,恭声说道:“回太太,是的,这是老爷身边的严华亲见的,老爷知道后就让我回太太,让太太酌情处理。”   三太太缓缓点头,既然是严华亲见,那消息应该没有错。   只是这赵山,从府里出去也不过才两三月,身无长物的他,哪来财物做这种营生?是碰到了新主子,还是说...   想起白氏的娘家背景,三太太眼神一缩,面上却依旧沉静。   “去回老爷,说我知道了。”   小厮叩了头,躬身退了出去,走到院子的时候,却听到东面月洞门里的小楼那边,似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响声。   想起最近府里流传的说法,小厮身子一颤,忙走出了观涛苑。   三太太正坐着思索,赵山这事着实蹊跷,但要如何才能查明的时候,门口走进来一个丫鬟,满面愁色。   那丫鬟名唤如意,是近日三太太提拔后,安排在楚竹身边伺候的,至于楚竹原本的丫鬟玉屏,因为侍主不利,名义上是送到别庄,实际早被远远的发卖了。   “太太,姑娘又摔了东西了,闹着要见太太。”   三太太眉头一皱,近日来楚竹天天在家发脾气,其实原因只有一个,就是那该死的陈处元。   本来那日在常安苑一番训斥后,楚竹已好了许多,后来却不知谁,将陈家来求亲被拒的事告诉了楚竹,从那日就,楚竹就越发任性起来。   日日摔东西发脾气还算小事,前日甚至还差点打死了丫鬟,这样的情形,让三太太不得不将她禁足在自己小楼内。   只是关起来之后,脾气却更大了,日日折腾哭闹,竟有三太太一日不答应婚事,就一日不善罢甘休的意头。   先前三太太还多番劝慰,但几次三番的闹下来,三太太也累了,便安排了几个可靠的人看着楚竹,但心情却更加糟糕起来。   女儿家的名节大过天,楚竹这般折腾,只怕有一日毁掉的,会是她的前途.   一想到这里,三太太就不寒而栗,心中愤恨之余,便开始变作法子作践起楚曼来。   自己的女儿不好过,怎能让那个孽障好过。   不是身子虚弱么,那我就让你更虚弱些,最好病到不能下床,看你还能挑事不。   和陈家的婚事告吹,已经没有了结亲价值的楚曼,在三太太眼中,竟跟那眼中钉也差不了多少,每每请安时看到楚曼苍白的面庞,她心中就是一阵畅快。   虽然她不知道,那苍白,是楚曼刻意描画出来的,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的心情。   只是此刻,日日折腾的楚竹又闹出幺蛾子,让三太太心中的那股畅快也淡了不少,她脸色一冷,怒气昂然,“要闹就给她闹去,要我见她,却没可能!告诉竹儿,一日不想清楚了,不明白自己错了,我一日不见她,她就是万般折腾,就算将房子都拆了,也是无用!。”   厉声冷色,让如意小腿直颤,她强撑着应了,正要退下,却又被三太太叫住。   “还有一句,你转告两位嬷嬷,好好照顾三姑娘,若是姑娘在这样闹将下去,只怕有一日,我耐心没了,她们的老脸...也就没了..”   最后几句,阴冷无比,如意打了个激灵,忙忙应了。   挥手让如意退下,三太太闷闷的生了半日气,好容易才调整了烦闷心情,开始思索起赵山的事情。   看来,要让人去查一查了。   若是赵山有了新东家,也就罢了,若是大房想偷偷开了铺子,那...就不要怪她贪心了...   不,这算不得她贪心,大房的东西,不就是楚家的东西么,维护楚家的财产,是作为当家人必须做的分内之事。   想到这里,三太太的嘴角,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。   看来,这几日要对落秋苑松一点,才是了,这引蛇出洞么...自己也是听人说过的。? ☆、第三十四章 打探 ?  楚府发生的一切,赵山自然不清楚。   食八方开张的日子即将到来,这两日他是忙的脚不沾地,但想着日后的美好前景,却是打从心底的兴奋。   原本从府中出来时,自己还有些不甘愿的,总想着势弱的长房出的姑娘,能有什么前途,但现在却从心底觉得自己运气太好。   下人能否体面,关键要看主子有没有体面。   而自家这个主子,看着虽不显,却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事,可见是有沟壑的,日后的福报先不说,只单现在,自己单独在外边,虽有主子,却不是时时盯着,这和自己当家做主没什么不同。   而且姑娘也说了,除了每月的月钱,年底时酒楼生意利润的一成,会分给自己当红利,这一点,让赵山的心,狠狠的激动了。   也因此,他现在看着什么都来劲,做事也分外有精神。   刚一进门,一个青衣小伙就走了过来。   “东家,桌椅家具今早送过来,我们已经摆好了,你看看可成?”这小伙子虽长的平凡,但眼中偶尔透出的一丝灵活,显露出了这人机灵的本性。   “不是说今晚送过来么?”赵山大跨步前行,“怎么时间提前了?”   那小子忙跟在后面,“老张那里说已经弄好了,就先送过来,免得我们这边时间紧张,准备不足。”   老张是承接酒楼家具生意的木匠,手艺精湛价格公道,在行内是出了名的,开阳镇的手艺做了七八成去,而食八方的家具,也是找他打的。   赵山点了点头,“亏他想得到。”   又细细的将所有的家具看了一遍,调整了几处摆放的位置,方才才满意的点头,“不错,就是要这样的桌椅,看着才够意思。”   “可不是么,这桌椅都是上好的黄杨木做的,经久难用,加上老张的手艺,这样的精品,才配得上我们食八方的品味。”   “屁品味,你懂什么。”赵山大笑着拍了那小子一记,“阿虎,你小子的嘴是越来越溜了,怎么出来混了几日,竟愈发滑头了。”   那叫阿虎的小子嘿嘿一笑,“这也是掌柜教的好啊,而且我这跑堂的,要是话都说不溜,且不是堕了食八方的威名,强将手下可没有弱兵,怎么我也不能给掌柜你丢脸不是。”   “你这小子!”笑着又拍了阿虎一记,赵山又开始检查起其他的地方来。   大批红绸已经送到,只等今晚挂上墙,另外订做的菜品竹排也做好了,正高高悬在柜体上方,盆栽也有了好几盆,都放在了显眼的位置。   赵山目光如炬,“酒可送来了?”   “送来了,已经送到库房搁好了。”   “食材可也齐备?”   “回掌柜,大米面粉都送来了,放在库房呢,厨上还有一些蔬菜,只是肉食不多了,特别是猪肉牛肉,需要补充了。”   “我知道了,明日一早会再送来,现在天气热,也不敢搁多了。”   一面料理着细节,一面想着初八的计划还有没有遗漏,很快,就到了晌午了。   这两日因为快开业了,所有人都在店上忙活,十多个人坐了两桌,热热闹闹的用了午饭。   “吴大厨,你这手艺越发好了,这蒜苗回锅肉啊,竟比几天前好吃了许多,香的我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,算你小子厉害!”   一个名叫柱子的店小二,一边狠狠的刨着米饭,一面大筷夹菜,满口赞许。   被点名的吴大厨满面得意,“你老哥我的手艺,那还用说,日后有你小子见识的时候,到时候别怨自己肚皮小就是了。”   “肚皮小到是不怕,就怕这般吃,万一要长成猪一般,回去被你婆娘嫌弃就糟糕了。”   一旁另一个伙计也打趣着。   “她敢!我在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主,她要是敢呱噪看我不大耳刮子抽她。”那柱子大声说道,可目光中却闪烁不已,色厉内荏之状,显露无疑。   众人都是知根知底的,这柱子怕老婆早出了名,看他这般不由都哄笑了起来,气氛一时热闹无比。   赵山一旁瞧着一边面露笑意,心底却对楚曼更佩服了几分。   旁人也就罢了,他对这所谓的吴大厨,可是知根知底的,穷苦人家出身,荒年时自卖自身,到了一个富贵人家为奴,后来被分配到了厨房,打杂之余因为肯吃苦,便也学了几道手艺。   后来那家家道中落,财物奴仆,纷纷发卖,而赵山那几日刚好要买人,便赶了这个巧,将这吴大厨吴庆买了下来。   吴庆虽说在厨上帮过几年,那饭菜手艺却一般的很,但这半月的训练下来,这吴大厨的手艺,竟然升高了一大截。   看来姑娘所料果然不差,菜单这般安排,真是再好不过。   正在浮想联翩,旁边那阿虎却突然用手肘碰了碰赵山。   “东家,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盯着我们这,已经好一会了,你看看认识不。”   赵山心头一动,却不立刻回头,只是压低了声音,“在哪里?”   “对面的柱子后头,灰色衣服那人。”   赵山装成不经意的起身拿东西,飞快的瞄了那处一眼,只见对面门檐下果然站着一个灰衣人,干瘦身材枯黄马脸,目光正盯着自己这边。   那样貌,却从不曾见过。   他坐了回去,问阿虎:“来了有多久了?”   阿虎也压低了声音,“足有半个时辰了吧,我们还没吃饭就来了,当时我没留意,不过现在都还没走,会不会有什么坏心?”   赵山脑中飞快的打着转。   自己并不认识那人,而那人也只是盯着自己这边,而没有动作,是什么意思呢?只是单纯好奇,还是受人指使?   一边想着,一边又不经意的看了那人一眼。   那人却似乎有些觉察到了,竟迅速走了出来,离开了哪里。   这一出让赵山更纳闷了,他皱了眉头,莫非那人警觉性那么高,竟就察觉到了?还是只是巧合?但现在人也走了,自己也不能追上去,该怎么办呢?  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,隔壁的杂货店老板王掌柜笑眯眯的走了进来。   “你这里好生热闹啊,赵掌柜。”   赵山只得抛开了脑中的思绪,放下碗筷,大笑着迎了上去。   “王掌柜好啊,今日怎么得空,来我这走走?”   那王掌柜依旧满面堆笑,“这不是听说你们要开业了么,特地过来看看,日子是定在哪一天呢?”   “就是这月初八,到时还请王掌柜赏脸。”赵山和这王掌柜打过两三次交道,这人不算好相与,但也不讨厌,既然日后是邻居,自然还是打好关系为好。   “客气客气,一定一定。”王掌柜看着杂乱的桌面,笑道:“看来我来的不巧,竟扰了赵掌柜用餐。?”   “哪里的事,我这刚好完了,时间正好,正好。”赵山又寒暄了两句,看王掌柜还站在当地,有一句没一句的找话题聊着,而目光不住的往四周打探,心中有些疑惑,试探着说,“王掌柜是积年的老行尊了,今日既然过来,要不帮我参谋参谋,看看我这店里可还差什么?”   这话原是试探的话,却没想到那王掌柜立刻接口。   “那赵掌柜就找对人了,旁的不敢说,这店里的摆设布局,我老王还真有点研究,来,咱这就帮你看看。”   “那就多谢老兄了。”   赵山心中越发纳闷,王掌柜先是提出了两个不痛不痒的意见,然后就跟闲聊一般说到,“我听你店里人说,赵掌柜也是本地人,怎么以前倒从没见过?”   赵山眼睛一眯。   “这也正常,我以前是在楚家做事,最近才出来的。”   “原来如此,楚家可是我们开阳有头有脸的家族啊,这样的好去处,赵兄弟竟也舍得出来?”王掌柜眼中透过一丝探究。   赵山看的分明,面上却只是哈哈一笑:“与人为奴,哪有自己过活畅快,不过这世道嘛,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,咱们是左邻右舍,我也就不瞒老哥了,若不是遇到了贵人,我也不敢想自己有这样的际遇。”   “贵人?”王掌柜眼中探究之色越发浓郁,“能得老弟这般推崇,想来那贵人身份定然不一般。”   赵山心中对王掌柜的来意已明白了七八成,当即哈哈一笑,“那自然是不一般的,不过这这贵人的身份,我却不敢说,只是...”   说道这里,赵山神秘一笑,“这开阳,我放心大胆的做生意就是了。”   看着赵山这笃定的样子,王掌柜心中震动,面上的笑容也更多几分热情。   “真人不露相啊,没想到赵老弟身后竟有这么一尊大佛,日后还要仰仗老弟多关照关照了。”   两人俱都哈哈笑了起来,又敷衍着说了两句话,王掌柜才告辞而去。   赵山站在原地,看着王掌柜的背影,眼中一片思虑。   这王掌柜此行蹊跷,若说是王掌柜自己的好奇心,赵山万万不信,他一个杂货铺的老板,旁边的酒楼根本对他不会有冲击,王掌柜的性格,也不会对这些好奇。   这样一想,定然是有人安排他来打听了,只是,这人是谁呢?   是镇上的同行所为呢?还是旁人?   比如说...楚家...   想到这里,赵山不由捏了捏拳。   另外,刚才街对面站着的那个汉子,目标好像也是食八方,那人,又是谁呢?又有什么目的的?   正思索着这几个疑问,众人却已经用完了饭菜,各处又忙乱起来。   “掌柜,后日出去叫喊宣传的人,已经找好,牙婆过来问问你有什么交代的?”   “掌柜,送炭的人来结账了,正在后院等着你呢。”   “掌柜,灯笼挂这个高度,你看可使得?”   到处都喊,让赵山一下又忙了起来,刚才的思绪,不由抛到了脑后。? ☆、第三十五章 收匾 ?  离开阳镇约五十余里的府城中,暮色已临。   而在府城西南角上,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的五进宅院,此刻已经燃起了灯笼,于林木深翠中,更添了几分美意。   容煦正在其中一处偏院的书房中,泼墨挥毫,良久后,看着眼前的字,满意的点了点头。   食八方!   白色宣纸上,三个酣畅淋漓的大字。   他放下笔,正要再仔细端详端详,身后却传来一阵环佩声。   “表哥,这么晚了还在写字?你也太刻苦了吧?”   随着清脆的声音,一个鹅蛋脸庞的女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。   她身穿一套粉红色的衣裙,削肩细腰,眉黛唇丰,配上明眸双眼,让人一见之下,顿生活泼灵动之感。   容煦却眉也不抬,“写几个字罢了,也算的刻苦?”   “这么晚了,就是刻苦。”那女子走到案前,将食盒往旁边一放,再探首一看,不由念了出来:“食八方?”   她回眸看向容煦,轻轻一笑,“这三字看起来,倒像是谁家酒楼的匾额,只是不知竟是谁,有这么大的面子,让我这位眼高于顶的表哥肯赠墨宝。”   容煦淡淡一笑,“不过随意写写罢了,练手而已。”   这原也是他心中想法,虽然打定主意要去祝贺,但若是现在就送出礼物,他心底却有些怪异。   那女子却没理他,而是眼珠一转,“容我想想,若是长辈要求,我自然也会听说,但我现在完全没听闻,那就是说,这非长辈所求而是你自己的意思。”   “但这荒野之地,想来也没有你的至交好友,起码,能开业安居的好友是没有的,那这样一说,我倒是疑惑了,莫非...”   想起自己这个人中龙凤的表哥,近几日来时而恍惚时而微笑,那女子赫然开朗,“表哥,莫非...竟是和你的红颜知己有关不成?”   容煦脸上微微一烫,幸而天色已晚,灯光下却不大看的出。   “胡乱猜测什么呢,不过一时兴趣罢了。”   竟是上来,就欲收了那纸去。   那女子嘻嘻一笑,一个转身,就已经将字收到手中。   “表哥,你这是心虚么?不说实话,我可是不还给你的哦。”   容煦一顿,声音中已经多了两份不悦。   “映雪!”   那名唤映雪的女子又是一阵娇笑,“表哥要恼羞成怒了呢,其实这样也好,你这几日竟多了几分人气,我好欢喜。”   将纸放回桌上,“还给你罢,不然被人说我欺负了你,就不好了。”   见容煦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,孟映雪却是一笑,将之前放在一旁的食盒提了过来,“这冰糖燕窝是我娘让送过来的,生津润肺最好了,娘担心你日日苦读伤了身子,你也要体恤才是。”   说起姨母,容煦脸色一整。   “我有分寸,她老人家不用挂心。”   “你说不挂心就不挂心了?哪里那么容易,依我说,你还是不要太刻苦才好,不然要真伤了身子,娘她才真要伤心了。”   又说了两句,孟映雪才收了东西离开。   容煦看着孟映雪走远的背影,摇首一笑,眼中却充满了宠溺之色。   孟映雪是他姨母的女儿,今年已经十四,却已经许给了左散骑常侍全家的长子为妻,只等孟映雪及笄后,两家就将完婚。   两人名义上虽是表妹,但因自小一起长大,感情竟和亲生兄妹也无甚差别,因此孟映雪在他面前,却也从未胆怯过,就算是那件事后...   想着家里其他人惧怕的眼神,再想想映雪温暖的笑颜,容煦心中就是一暖,却又不自觉的想到了另一个女子身上...   如果是她,会不会怕自己呢...   而此刻远去的孟映雪心底,正盘算着一事,表哥脸皮薄,嘴巴又严,问他是问不出什么的,不过嘛,他身边还有个人。   想到这里,孟映雪轻轻一笑。   而在客苑里,邢跃正练完剑法,正准备回屋,却突然打了个寒战。   他疑惑的看了看天色,喃喃自语,“明明很热啊,怎么会打冷战的,真是见了鬼了。”   初八很快就到了。   楚曼昨晚就给白氏报备过了,因此一从常安苑请安回来,就换了衣服出了后门。   只是她们的身影刚在门后消失,一道人影就从一旁的树后闪了出来。   “那人果然是大姑娘,这般鬼鬼祟祟,定然有问题。”   那人影喃喃说了一句,机警的看了周围一眼,飞快的向观涛苑跑去。   这一切,楚曼两人却完全没有发觉,一路说笑着到了食八方。   此时的食八方酒楼,披红挂彩,锣鼓喧天,门口一头舞狮正上下翻飞,惹起了周围围观人群的阵阵惊呼和掌声。   而赵山正站在食八方前面的台阶上,一身光鲜满面春风,和周围许多来访者一一作揖行礼。   “姑娘,这里好热闹!”   良儿小脸激动的绯红,眼中却被那人群中的舞狮牢牢吸引。   楚曼拉了良儿一把,“这里人多眼杂,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。”   良儿点了点头,不舍的又看了那舞狮两眼,方才跟在楚曼身后进了食八方。   伙计们都认识良儿,知道是掌柜的妹妹,因此很快有人通知了赵山。   赵山正和人说话,眼角瞥到了楚曼,忙匆匆结束了对话,赶了过来。   “姑娘,你可算来了。”   楚曼看了看他满额的汗水,抿嘴一笑“今日劳累你了,只是人多眼杂,我们还是到二楼说话吧。”   三人上了二楼,捡了一个叫远山的包厢坐下,楚曼才问,“事情可都安排好了?”   “安排好了,巳时三刻就是吉时,鞭炮乐队都已经安排就绪,就等时辰到后剪彩,只是姑娘,由我来剪彩,这...真的好么?”   “你是这食八方的掌柜,名正言顺,有什么不好的,只管去就是。”   赵山深深吸了口气,“好,我听姑娘的。”   楚曼点头,“后厨可安排好了?”   “凉菜烧菜都已齐备,一应小吃果子也准备好了,其他菜品也都备齐,姑娘只管放心。”   “那外出吆喝宣传的人,可找好了?”   “前日就妥当了,都是找的那些惯常走街闯巷的货郎,声音洪亮无比,定然将我们今日八折优惠的事情宣传出去,姑娘只管放心,今日我们这食八方开业,开阳镇没有不知道的。”   楚曼又问了几个问题,赵山都一一答了,见对方准备的充分,楚曼也越发放下心来。   “如此就好,既然这样,你就先下去招呼,我在这里看看再...”   话还没说完,门口却突然响起了掀天的锣鼓声,还伴随做一阵阵的人声叫嚷声,一时竟将之前舞狮的声音都压了下去。   三人都是一怔,正要去看看出了何事,楼梯口却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脚步声。   “掌柜的,喜事,大喜事!”   上楼来的正是阿虎,他声音中充满了兴奋激动之情。   “我在这里,什么事情,这么大呼小叫的!”   赵山推开房门,一脸不悦,刚还在姑娘面前说伙计们都教好了,现在阿虎在姑娘面前这般不稳重,且不是生生打他的脸。   阿虎却顾不得他的脸色,只顾兴奋的说着,“掌柜的,大喜事啊!楼下有人送牌匾来了!”   “牌匾?”赵山一愣,“招牌我们不是早做好了么?却是什么牌匾?”   “是...是知府大人派人送来的...”阿虎越发激动,“知府大人府中的长官,特地送来的,我们店的招牌牌匾!”   这一句话声量极大,让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。   “什么?”   两声惊呼,同时出自于赵山和良儿口中,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狂喜。   相对赵山和良儿的满面喜色,楚曼却是渐渐冷了脸。   知府府邸送来的牌匾...   自己从不认识什么知府,自然谈不上有交情,而白氏就更不可能了,就连楚府,都没可能攀上那样的人家。   这样一看,知府府邸这送来牌匾一事,竟是充满了满满的诡异。   “是谁送来的?来人又是怎么说的?”   楚曼冷静开口。   听到楚曼的冷静的声音,赵山和良儿俱是一愣,而阿虎虽然不明白楚曼是谁,但看掌柜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,也便老实回答。   “来人是知府家中的二管家,说是专门给我们食八方送招牌来了,旁的就没说,只是让掌柜的赶紧出去迎接。”   楚曼眉头微皱。   虽然还不知这番遭遇为何缘故,如今,来人已经在下面,而牌匾也送到了,自己这边除了接受,再没有旁的办法。   如果接了,虽然祸福难料,但到底比将人冷在下面,伤了知府面子的好,那样光是一个不敬,就是自己不能承受的,更何况,今日的事情,还说不上好与不好呢。   “你下去吧,恭恭敬敬的将牌匾接了,然后前往将人伺候好,不可轻慢了。”   楚曼立刻做出决定,事到如今,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若真有什么,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。   赵山应了个是,忙带着阿虎匆匆往楼下走去。   楚曼走到窗前,将窗户推开一条缝,偷偷的看下去,楼下门前人群簇拥中,几个身着青色家丁服的人,分外打眼。   “姑娘,那就是知府府中派来的人么?”   良儿也走到一边偷看。   “先看看。”楚曼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,她的心神,现在全副放到了楼下。   ? ☆、第三十六章 开业 ?  而楼下的气氛,此时却是一浪高过一浪。   “我前日就说这食八方来头不小,偏你不信,如今瞧见了吧?知府衙门送来的招牌,多显赫,这在我们开阳镇,这还算头一遭呢。”   “听说那赵山不过是楚府出来的一个家丁,走的什么狗屎运,竟然攀上了这座大神?”   “这你就不知道了,听说赵山有个妹子,长得娇俏可人,竟是个娇滴滴的美娘子,若不是因为这缘故?”   一时之间,人群中猜什么的都有。   对于开阳镇这样一个小地方,府城的知府大人,就算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。   开阳镇虽离京城不远,却隶属淞山府范围,而这淞山府辖下共八个县府,地幅广阔,百姓安居乐业,商家富饶丰足,这一切,都和知府大人孟如松的领导脱不了干系。   孟如松,人如其名,高风亮节,清廉勤政。   而他颁布的政令,和以身作则的作风,让淞山府十余年来越发和平安宁,在百姓心中,孟如松这三个字,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。   尽管人心所向,但孟知府也颇为爱惜羽毛,在民间,十数年来竟从未见过孟知府给哪个商户送了牌匾,食八方这事,还是开天辟地第一遭。   也因此,食八方,一时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。   而此刻,在人群的注目中,赵山已经来到台阶前。   看着眼前的人潮,他心跳的有些快,手心也有些湿润。   “张管事,这位就是我们食八方的赵掌柜。”   阿虎满脸堆笑的给赵山介绍,他面前站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干瘦男子,青色绸缎制成的衣衫,隐隐透出几分矜贵之感,而那平凡的五官中,也透露出一股精干之色。   “在下是食八方的掌柜赵山,见过张管事。”   赵山暗暗掐了自己一把,这才勉强压住心底的激动,拱手做礼。   张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山,见对方虽然神情有几分紧张,但还把持的住情绪,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,拱手回礼说道:“赵掌柜客气了,张某今日来,是替我家主子给贵宝号送牌匾的,特此恭祝贵宝号财源广进,生意兴隆。”   姑娘也是自家主子,这话却不算错。   一边想着,一边笑眯眯的向身后一招手,便有四个汉子捧着一块牌匾走了上来。   那匾约丈许长,两尺款,以黑漆为底,金漆描字,端的金碧辉煌,而匾额上方书写着三个硕大行书:食八方!   一旁角落还有落款人的名字:容煦。   容煦?这是何人,这牌匾不是孟知府让人送来的么?那这容煦又是何方神圣?   赵山心中嘀咕,面上却不敢怠慢,对方既然敢打出孟知府的名号,想来也不会有假,因此心中虽然有些狐疑,却也忙招呼身边人接下牌匾。   “食八方真是太荣幸了,赵山先行谢过贵主人,只是恕在下眼拙,贵主人可就是这位容...”   那张管事是何等精明之人,不待赵山说完,就笑道:“正是这位容公子,容公子本是我家知府的侄子,因和贵店另一位东家有旧,才在贵宝号开张大吉之日,特特做了这块牌匾,让我送来。“   赵山一怔,那张管事已经说了下去,“稍晚,只怕我家主人还要亲来道贺。”   而此时,人群中已经有了议论之声。   “容煦?却没听说过,王兄可知道这容煦是谁?”   “钱兄,不管是谁,也不是孟知府,我就说了,孟知府那样的人,怎么会巴巴给一个商户送牌匾来,原来并不是,害我还以为这食八方有什么了不起呢。”   东南面的人潮中,有两个中年人正在窃窃私语,而他们旁边另一个微胖男子却是不肖的看了他们俩一眼,傲然说到。   “你们知道什么,这容公子,才是真正的大人物,知道京中的定南侯么?”   “定南侯谁没听过,前年远征南疆,平乱蛮族,战功赫赫的那位,可这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?”   “有什么关系?”那胖子嗤笑一声,“那定南侯姓什么,你们可知道?”   两人一愕,还是其中姓钱的男子,面上微微变色,说道:“我听说定南侯姓容,莫非...这容煦竟和定南侯有什么关系不成?”   “容煦,就是定南侯的世子,”胖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,“不但如此,前些年定南侯南征之战时,还是他麾下的先锋...”   说到这里,胖子的脑海中,不知不觉的想起了那个传闻,不由浑身一战。   喃喃自语中,他的目光看向对面小楼,   “总之,这食八方的后台,看来竟是极硬,只是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...”   能有什么面子,才能请得动这煞星...   而同样的议论,在人群的各处不停响起,一时间,人们敬畏的目光愈发浓烈,食八方竟因此而声名大振。   楼上的楚曼对人群中的议论,却是一无所知。   看到赵山收了牌匾,她才缓缓关上窗户,坐回桌前。   “姑娘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   良儿有些揣揣。   姑娘的心思她明白,不过就是想要有个营生,等到从那楚家出来后,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,但这所在最好是低调不张扬的,但今天发生的一切,却和姑娘的初衷大相径庭。   “一动不如一静,看看再说好了。”  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,躲也无用,何况这也算不上坏事,真和孟知府拉上了关系,食八方以后再不用担心那些找茬的地痞流氓,也算好事一桩。   虽说这好事底下,或许有些暗潮,不过...   楼下越发热闹起来,原本没打算过来的恭贺的商户,现在看到知府府邸高调送匾,而匾额又是定南侯世子亲书,都纷纷立时准备了礼物,前来拜访。   更有头脑灵活的,已经在四下打听起了食八方背后股东的身份了。   食八方一时忙的不可开交。   虽还没正式剪彩,但安排座位,供应茶水点心,打点谢礼,这些事一时整个食八方上下忙成一团。   包厢里的楚曼却是两人面面相觑。   今日本想着过来看看,若有什么也好搭把手,如今却是不成了,人实在太多,自己虽然是一身丫鬟打扮,但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中,日后认了出来,就是□□烦了。   要是自己已经出来了,那就好了,大展拳脚多舒服!   愤愤想着,楼下却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。   “姑娘,剪彩了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看良儿一副热切的样子,还是站起走到窗前看了看。   新的牌匾已经高高的挂在了门梁上,赵山剪刀咔嚓落下,伴随着轰鸣的鞭炮声,和震天的鼓掌喝彩声,食八方正式开业了!   随著赵山的欢迎声,食八方大门洞开,众多人流涌进了一楼大厅。   一时人声鼎沸,不一会,连这二楼上,也不时响起了说话声和脚步声。   “葛爷,前面右转就是给您准备的包厢了,我这就带您老过去。”   “王三爷,您慢点,飞鸟可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包厢,视野好景色佳,您老看了,一准喜欢。”   “周公子,我们酒楼菜品不但新奇独特,味道更是一等一的好,酒水更佳,您和几位公子尝了定然喜欢。”   起此彼伏的说话声,脚不沾地来往引路的伙计,这一切,却让关在包厢的楚曼一阵悸动。   这...还是她第一次没有亲自操作,就得到的产业。   总有种,淡淡的不确定感。   这食八方...真的是自己的么?   虽然是自己出资,自己策划,自己选址,自己定方案,但,就是少了那么一股亲切感...   楚曼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看,眼中闪过一丝迷惘。   缓缓走到窗前,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,这股迷惘感愈发深刻。   “良儿,你...喜欢这里么?”她幽幽的问。   良儿有些纳闷的看了看自己姑娘,明明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很高兴,刚才也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,怎么这会,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?   “我喜欢这里啊,姑娘,你怎么了?”   楚曼听出了良儿话中的小心翼翼,只是她此刻心底突然无比疲惫,也没有多余心理来掩饰。   “你为何喜欢这里呢?”   良儿犹豫了一下,才慢慢说,“这里不像府里,有人时时盯着,还克扣我们,另外这里还有很多和蔼的人,另外还有我哥哥...”   虽然说的零乱,楚曼还是听明白了。   自由...轻松...亲情...   这是良儿向往的么,可是自己呢?   在这陌生的大安,自己的自由在哪里?轻松在哪里?甚至,家人在哪里?   不能随心所欲主宰自己的生活,谈不上自由,周围完全不熟悉的背景和生活习惯,更让自己时时担心泄露身份,轻松两字无比遥远,而家人?   虽然告诉自己要将白氏和鸣儿当成家人,但心底深处,还是有那么一丝隔阂,真正的亲情,不是需要告诉自己的,是从心底深处,自发的,自愿的。   她有些无力的将头倚靠在窗边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   是什么,才能让她的心,不那么空落落呢?? ☆、第三十七章 映雪 ?  耳边的喧嚣声愈发吵闹,楚曼闭目半响,终于睁开了眼睛。   “良儿,我们到楼下看看罢。”   本来还有些顾虑,自己这么早就抛头露面不好,但此刻心情郁闷,也就不愿去想那么多了。   到底是自己在这大安的第一个事业,怎能不重视对待,只有亲入一线,才能知道到底哪些地方还有欠缺。   良儿虽不知姑娘为何改了主意,但依旧点头。   拾级而下,很快就到了大厅中间。   “姑娘,您怎么下来了?”   眼见的赵山一眼就看到了楚曼,忙赶上来问。   “无妨,我四处看看,若有什么不妥也好更改,你自忙去。”   楚曼沉稳一笑。   “可是...”赵山心中觉得不妥,正要劝说,一旁却又有人来问他,他自能跺了跺脚,“唉,也罢,良儿,姑娘就交给你了,有什么你多留意点。”   良儿忙点头不止。   楚曼莞尔一笑,看到赵山走开了,才开始在店内四处看起来。   大厅的十来张桌子已经坐的满满当当,二楼的楼梯上还在不断的上下着人,跑堂的健步如飞,算账的挥汗如雨。   好一副忙碌的样子。   正在楚曼迈步走向后院的时候,门内一前一后进来了两拨人。   第一拨是一个汉子,三十岁上下,干干瘦瘦,颇有些贼眉鼠眼的模样,一眼就看到了正要走向后院的楚曼,脚下就是一慢。   这一慢,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。   “喂,你倒是往前走啊,挡住人了!”   那汉子忙让过一边,抬眼一看,自己身后却是一行共四人,两男两女,其中两名男子器宇轩昂,两名女子清秀典雅,让人一看就知道出身定然不差。   他忙再往旁让了一让,只是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后堂看去。   他这番模样,却让四人中的身着浅蓝衫子的女子看个正着,她眸间微转,却没有说话,只跟着两名男子向前而去。   来人却正是容煦,他今日本只想和刑跃来此,却不想临出门时,被自己那个调皮表妹孟映雪缠上了,不得不让她跟了来。   看到消失在后院门口的那个娇俏身影,容煦心底一阵悸动,眼光也有些痴迷,却连旁边刑跃的话也没听清。   “公子,楼上没包厢了,怎么办?”   刑跃身旁一个小二脸上颇有歉意,“几位,实在是楼上已经满座了,要不,我给您几位在这边找个位置,用屏风遮了,可好?”   容煦这才听清,既然食八方如此热闹,自己又不愿离去,也只能如此了。   不一时,座位就已经安排好了。   孟映雪目光在店内一扫,却发现刚才那汉子已经不见了,不知是见人多离去了,还是上了二楼。   她心中也没在意,却听到小丫头雀羽怯生生的声音。   “这里人好多,而且好混杂,姑娘,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用膳么?”   这地方好局促,虽然看着很新,但地势却不大,还混杂了许多闲人,一看就是个没品的地儿,若是被人知道自家姑娘来了这地方,只怕夫人要生生打断自己的腿去。   一想到这里,顿时让雀羽如坐针毡,但对面惯常冷冰冰的的侄少爷和刑少爷,她却又不敢问,只能压低声音问自家姑娘。   “既来之则安之,”孟映雪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,眼中都是好奇,“你也没什么好怕的,有两位高人在,还怕出问题不成,只放心大胆的坐着就是了。”   见姑娘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,雀羽心中无奈,只能忐忑的低了头。   “话说这食八方还真不错,客人这么多,还能这么快就端了茶水点心上来,训练有素,值得夸奖。”刑跃从碟子里拣起了几颗花生,点头赞许。   “是呀,忙而不乱,可见主家是个有章法的。”   孟映雪笑眯眯的接了一句,眼睛却看着容煦。   容煦颇有些不自然,轻轻咳了一声,说道:“倒没想到这里生意这么好。”   孟映雪见表哥说着话,眼睛却不自主的到处看,不由噗呲一笑,“自然要好了,我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开业仪式呢,那么多人在外敲锣打鼓穿街走巷,还不断大声嚷着食八方如何优惠如何美味,这要是生意还不好,那可真是没道理了。”   刑跃也笑:“那位楚姑娘大手笔,前一百名五折,前两百名六折,前三百名七折,而之后一概八折,开业十日内,都能拿到这优惠,如此便宜,自然来者甚多。”   楚曼是这食八方东家的事情,自然是瞒不过他们几位。   孟映雪听的嘻嘻一笑,“优惠虽重要,只不过啊,还得感谢我才是,恩,感谢表哥也是可以的。”   容煦微微蹙眉,心底却浮出一丝不妙之感。   “感谢你?你做了什么?”   孟映雪却只嘻嘻一笑,指尖灵巧的往门外头指了指。   “表哥,你只要出去一看即知。”   刚才来时,因早知道地方,容煦尚未看过牌匾,自然也不知道外面挂的招牌竟然是自己的手笔,此时心中不由有些狐疑。   见容煦往门外走去,孟映雪轻轻一笑,却跟着站起身来。   “姑娘,你要去哪里?”   雀羽忙追问道。   “嘘。”孟映雪忙做了个手势,身子却轻巧一转,往后院方向走去。   来的时候,她已经注意到了,表哥的目光往后院方向不时张望,联想到她们进店时,消失在门口的那个窈窕身影,孟映雪早猜到了那人是谁。   楚曼正指挥着一个帮工做活。   虽然很多下人都不认识她,但良儿都跟在她身后,听听总是没错的。   “做事要有安排规划,你一下洗碗一下舀水的,什么都在做,却什么都没做好,这样不成。”楚曼有条不紊的说,“将盆放好了,先洗在清最后擦拭,效率最高。”   “还有你,这里新来了四张单子,其中三张都点了红烧肉,那么就不用一张张的做了端出去,先将几桌点的菜统一做了,然后再一次端出去,免得有些客人桌上满满,而有些客人却一盘菜肴都没上,这样会惹起客人不快的。”   其实这些事情之前都有培训过,不过今日来的客人着实太多,让后厨的一干人忙了个手忙脚乱,许多之前学过的事情,就都又忘了个精光。   说了好一会,楚曼自己都觉得口干舌燥了,但看着逐渐有条理起来的后厨,心中不由一阵满足,轻轻吐了口气。   “好了,良儿,我们到前面看看罢。”   说完这话,楚曼一个转身,就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一位姑娘。   雪白肌肤,点漆眼眸,端的是个美人,而此刻,这位美人正唇角含笑,颇为好奇的看着自己。   “你是此间主人楚曼姑娘吗?”   楚曼正想请问来人是谁,却听到那姑娘低声问了一句,不由一惊。   “姑娘是...”   心中狐疑,楚曼便没正面回到,而是反问了一句。   那人正是孟映雪,见楚曼这样,反而笑了,走前一步小声说道。   “我是孟知府的女儿孟映雪,见过楚曼姑娘。”   楚曼眼神一闪,今日孟知府里安排了人来送匾额,已经让她大为诧异,而此刻,连知府千金都站在了自己面前,心中不由更是惊骇。   许是看出了楚曼的顾虑,孟映雪灿烂一笑。   “楚姑娘第一次见我,自然有些疑惑,不过不用担心,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知府千金,再不会错的。”   对方话说成这样,纵然心中再有疑惑,却也不能迟疑。   楚曼轻轻一笑,“只是没想到我这小店,竟有幸来到这等贵客,倒让我有些失态了,孟姑娘莫怪。”   一边说着,一边看了良儿一眼,“去吩咐一下,将二楼收拾一个包厢出来,我要请孟姑娘坐坐。”   良儿刚才也听到了孟映雪的话语,此刻哪里敢怠慢,忙忙去了。   容煦此刻已经回到了座位,脸色略有些阴沉。   没想到表妹竟如此胆大,竟将自己丢弃的书法做了匾额,还送来这食八方,这让他心中一阵起伏。   这般大张旗鼓,也不知是好是坏。   楚姑娘并不知自己是谁,是觉得自己太过孟浪,而心中不悦呢,还是觉得自己给食八方添了声势,心中多一分好感呢。   心中一时纠结无比。   他却忘记了,两次看到楚曼,对方沉稳敏锐的性子,自然会以一种理性的态度来面对一切,今日这事虽然突然,但她依旧将匾额放在了大门上,无意间早表明了态度。   有着现代灵魂的楚曼,骨子底里,是不会排斥对其有利无害的事物的。   就在容煦患得患失之时,他眼角余光瞥到一幕,不由一惊。   从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上,后面一人是自己表妹,而前面那人,却竟是最近频频萦绕他心的楚曼倩影。   就在容煦眼光望去的一瞬,孟映雪似有所感,竟同时回过头来。   兄妹两人目光交汇,容煦不由轻轻咬牙,而孟映雪却是得意一笑,俏生生的回过头去,转眼间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。? ☆、第三十八章 变故 ?  此前楚曼身处的包厢,自然还留着的。   两人先后走了进去,楚曼给良儿使了个眼色,良儿便自觉留在了门口,还体贴的拉上了门。   “孟姑娘请坐,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,只有一些自用的茶还勉强能入口,还请孟姑娘不要嫌弃。”   一边说,楚曼一边站起来给孟映雪斟茶。   “这香片味道极佳,色泽饱满香味浓郁,却不知是何品种?”孟映雪轻饮一口,顿时手舌生香,情不自禁赞道。   这却是楚曼早明白的,她来到大安后,多番观察发现,这时代的人饮茶还比较简单,多是茶的本味,顶多加入茉莉入茶,而如她今日一般的玉兰花,却尚未有人食用。   这也是良儿的习惯,若不是她每次怕自己出门,用不惯外面的东西,这玉兰花茶,此刻也进不了孟映雪的口。   因此听孟映雪一问,楚曼淡淡一笑,“不过是自家院子里的玉兰花,我看它开的有趣,翻了医书又说其可以食用,因此才做着玩玩。”   “玉兰花...”孟映雪若有所思,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菊之落英,楚姐姐好风雅。”   这词,楚曼却敬谢不敏。   她骨子里就是一个俗人,虽然对人对事也有些清高,但却远远不到那风雅的地步,多半也就是性子疏懒的缘故。   只是此刻她心中更是忐忑,这孟映雪到底是何来意?   送来的价值千金的匾额,知府千金的亲自到来,还有口口声声叫着的姐姐,这一切,都让楚曼心中警觉。   自己并没有那传送中的王八之气,今日这一切诡异,确确实实让她想不通。   “当不得孟姑娘如此客气,若不嫌弃,就叫我名字好了。”心中忐忑是真,但若让她拂了知府千金的面子,楚曼也没有那般胆量,当下只能采用迂回战术,先和对方套上近乎,然后在慢慢探究这一切的缘由。   “楚姐姐好痛快,”出乎楚曼的意料,不过是一时推诿的话,似乎正对对方胃口。“我平日就最厌烦那些姐姐妹妹的称呼,感觉好生虚假,看来你果然是性情中人,既然如此,我就叫你曼儿,你叫我映雪或者雪儿,都可以。”   看着孟映雪脸上的开朗笑容,楚曼一呆,心底突然轻松了许多。   她也是见过许多人的主,此刻自然看的出来,孟映雪这话是出自真心,因此也是心底一松,“成,那我就叫你雪儿。”   许是孟映雪天性活泼,却成日被拘束在后院之中,不得伸展,此时和楚曼一番对谈,竟越发对胃,两人越说越是投机。   不多时,半个时辰就过去了,楼下的容煦却终于忍不住了。   良儿怯怯的看着面前站立的三人,终于还是去敲响了包厢的门。   “姑娘,这里有...有三位客人要找孟姑娘...”   里间楚曼和孟映雪相谈甚欢,却突然听到这话,俱是一呆。   “哎呀,应该是我表哥他们不放心,来找我了。”   孟映雪吐了吐小舌头,讪讪的笑了。   楚曼目光微闪,表哥,难道就是那位容煦?   看来正主就要上场了,不过,这位容煦,到底是善意?抑或恶意?   若是恶意,自己也没什么值得旁人图谋,让自己先得这么大一个好处,且不是亏本生意?但若说是善意,自己却对这人名字完全陌生,到底又是为何而起?   她这边瞬间就已经转了千百个心思,那边孟映雪却已经打开了房门。   “表哥你们进来吧,我给你们引见此间主人。”   孟映雪笑靥如花,目光却在容煦身上打了一转,方才俏声说道。   容煦狠狠瞪了她一眼,这个丫头,所做所为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。   虽然对楚曼,但到底要如何动作,容煦却还没有章法。   夜深时不断想起,看来自己确实对这个尚未正式见面的女子,有了深深的好感,但是,对方的身份,却也是他无法不去思量的。   乡绅的女儿,身份都已经很低了,何况这个女子还沾手了商贾事宜,若真和自己有牵扯,那门不当户不对之下,对方也只能落个妾室的身份。   按说这样的做法,在京中权贵人家,也是常事,娶妻娶贤,纳妾纳色,真有那让自己上了心的美娇娘,娶回府中,做个妾室也是一大美谈。   但不知为何,容煦心底却对这个做法有着排斥,更有一股让他都想不明白的心情,那,就是舍不得。   对,舍不得。   虽然容煦不想承认,但他心底明白,那种感觉,就是舍不得。   而此刻,看着淡然站在面前,露出稳重微笑的楚曼,那种情绪却更加明显。   他暗暗吸了口气,才拱手对楚曼说道:“在下容煦,见过姑娘,我这表妹性子跳脱,若有不妥之处,还请姑娘包涵。”   楚曼侧身让过,略低了面庞,“公子多礼了,孟姑娘天真烂漫,正是真性情,我能和孟姑娘结识一场,着实是幸事,何来公子所言之事。”   刑跃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。   之前的两次见面,他都有在场,第一次的沉稳谨慎,第二次的封建木讷,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而此刻的温柔款款,也让他更加好奇。   想着她还能瞒过家里,不声不响就开了这酒楼,刑跃不由摸了摸鼻子。   这姑娘真不是一般闺秀,也不知自家这好奇心旺盛的主子,却会有如此反应呢。   双方文绉绉的一番问好,让孟映雪不由掩嘴轻笑,自家这个表哥,从来都是冷静淡泊,此刻居然露出了这般扭捏之态,看来今日这趟食八方,果然是来对了。   楚曼虽不知各人心中所想,但此刻人既然到了,就必须接待好,何况这些客人的身份,却是她必须交好的。   吩咐良儿下去置办一桌席面,又分了宾主坐下,楚曼亲手倒好了香茗,方才却抬起头,看向容煦,“听雪儿所言,公子是她表哥,那小女子就大胆一问,不知这位公子,是否就是替我们食八方提字的容公子呢?”   容煦正准备喝茶,却没想到楚曼会这般单刀直入,一愣之下,已经想好了回答。   “正是,前日我妹子无意间得知了姑娘要开店的时候,心中佩服,就磨了我题了这几字,不过区区小事,不值得姑娘挂怀。”   这话说的是漏洞百出,孟映雪和楚曼之前素昧平生,怎么会知道她是谁,又怎会知道她会开店,更不用说就莫名求了人提字,送她这么大一个人情。   楚曼眼角偷偷看了孟映雪一眼,见对方神色诡异,嘴边还强忍着一股笑意,心中更是疑惑。   但此时却不是质疑的时候,只得说道,“阁下虽觉得不值一提,但对食八方,却是天大的恩情,楚曼实在无以为报,只能以清茶一杯,以谢公子。”   容煦见楚曼未在这事上纠缠,心中大为松气,忙端起茶杯,一口喝了。   楚曼浅浅一笑,正要继续说话,门扇却被敲响了。   那声音极为急促,室内众人都是一惊。   “何人?”楚曼心中一悸,不知为何,一股浓浓的不安感涌上心头。   “姑娘,不好了。”门外响起良儿的声音,“家里出事了,碧沁姐姐让您赶快回去。”   楚曼陡然变了脸色。   今日出来为何,白氏和碧沁等人心中都明白,若不是非一般的事情,定然是不会来打扰她的,但现在消息都送到食八方来了,那么...   不敢再想。   楚曼按住心口,抑制住自己心底越发浓烈的不安感,环顾四周才发现,自己身边还有四双眼睛正看着自己。   “各位,家里有事,心急如焚,请恕小女子失陪了。”   楚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就要夺门而出,却被容煦拦下。   “楚姑娘,在下虽不知贵府发生了何事,但不管如何,还请冷静,若失了理智,事情会更加糟糕,还请姑娘思量。”   楚曼也是身在局中,方一时慌了手脚,此刻被容煦一提点,顿时清醒了不少,虽然依旧担忧,但却已经能思量起各种可能来。   “多谢公子提点。”楚曼深深吸了口气,才看向容煦,行了一礼。   就在楚曼要出门的时候,容煦又说话了,“楚姑娘请留步。”   外面的良儿心急如焚,听见那位公子又喊住了自家姑娘,心中恨极,暗暗咬牙。   “公子还有什么指教?”楚曼和容煦虽不过只见了短短一面,印象却极好,对方言行有礼,进退有度,此刻叫住她,定然是有事要交代。   容煦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,心中一悸,幸而还记得自己要讲什么。   “我见雪儿也颇为担忧姑娘,不若这样,这次就让雪儿陪你回去,若有什么,她也能帮上点忙,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   这一下,就连楚曼,也觉出了一些诡异。   她心底闪过一个念头,深深的看了容煦一眼,才说道:“固所愿也,不敢请耳。”   虽然才几步路的时间,但已经够楚曼想了很多事,早间出门时,白氏状况极好,那么是身体情况的可能,就非常低。   这样看来,没准事情就是食八方惹出来的。   其实楚曼心底早有忧虑,她出入楚府的次数虽不多,但到底有几次,若是其他人起了疑心,却不是查不到。   但开店立业的事情,却是箭在弦上,不容她不拼一把。   若是拼了,则还有可能海阔天空,但若是不拼,结局会如何黯淡,不想也知。   面对不拼必负的局面,楚曼也只能勉力一搏。   现在若真如她的猜测,这番回府,下场必然凄凉,竟是必败之局,楚曼纵然心底豁达,也有几分黯然,但若是孟映雪肯一同回去,局面却完全不一样了。   孟映雪眨了眨眼。   表哥的神情和举止,她看的清楚,分明就是不忍佳人惊吓,但偏要拿她来做噱头,不过也无妨,楚姑娘为人和自己颇为相投,就算没有表哥,陪她走一遭也算不得什么。   何况,看热闹之余,还能让表哥欠个人情,算算却是极值得的。   “何必如此生分,虽然我去也不见得能帮上忙,不过说说话开解人却是擅长的,曼儿你也无用担心,车到山前必有路,咱们先走,路上再做参详可好?”? ☆、第三十九章 对策 ?  此时的楚府,却是另外一番风景。   午前,到食八方打探的人已经回来,一番禀告让三太太容色大佳。   “你可看仔细了?没有错?”   那人跪在地上,一脸谄媚。   “回太太,决计不会错,我听的真真的,那些人都叫赵山掌柜,而赵山却叫大姑娘为东家,而且那些伙计对大姑娘都是毕恭毕敬的,如此看来,这食八方一定是大姑娘的产业!”   三太太缓慢的应了一声,眼中却掩饰不住的兴奋。   这长房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,竟然让一个未及笄的丫头片子,出门张罗了这样大的一个事情,也不知是白氏昏了头呢,还是楚曼那丫头胆大。   不过现在这些也不重要,若不是她们胆大妄为,自己也不知道原来长房还藏的这么深,也就没机会捞上这么一笔。   要知道现在的楚府,不过是外头看着风光罢了。   庄上收成不佳,几处产业也没有多少收益,她这个当家人真是头发都要愁白了,眼瞧着再这样下去,只怕会坐吃山空,没想到长房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。   “走,跟我见老太太去。”   三太太越想心中越兴奋,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,当先出了房门。   而白氏却不知府内就要变天,还坐在炕上,和孙嬷嬷一边做针线,一边说话。   “也不知曼儿那边如何了。”一边说,白氏一边用小剪子剪掉一根丝线,而她手上,一个颜色鲜艳的香囊已经有了七八分模样。   “太太不用担心,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,而且姑娘稳当着呢,您就放宽心吧。”孙嬷嬷心底也是担忧的,但却只能拿这话来宽慰白氏。   “也只能这样盼着了。”白氏虽然担心,但心底也觉得应该没事,念叨两句后,就说起来其他事情,“这香囊今日这两个得了,就有了八成了,端午节前一准能完。”   孙嬷嬷笑笑附和,“往日不过做个凑趣,今年却成了主力了,也幸亏知秋手艺好速度快,不然还有的做呢。”   因为大量的钱财都拿了出去,因此这次端午的节礼,白氏准备自己做。   正说话间,院内却突然喧闹起来。   “怎么了?”白氏莫名其妙,放下手中的活计,正要掀窗去看看打底发生了什么事,门口却一气闯进来四五个人。   “大太太,老太太请你到常安院说话,这就请走吧。”   来人正是翠玥,她原本秀美的脸上,此刻布满了嚣张,斜着眼不肖的看着白氏。   不过一个商户女子,竟能坐上楚家大太太的宝座,就算大少爷失踪了许多年,但她依旧养尊处优的活着,而自己这样出色的女子,却只能成日伺候他人,这一切一切,都让翠玥心中充满了对白氏的不满。   只是平时到底白氏是主子,自己是下人,这妒忌,只能深深的藏在心底,不过今日,却不一样了。   敢瞒着老太太做那样的事情,大房的好日子,就要到头了。   孙嬷嬷却是眉毛一竖,猛的站了起来。   “你虽然是老太太屋里伺候的,到底不过是个奴才,竟敢这样跟大太太说话!还有没有规矩了!”   翠玥冷冷一笑,“规矩?在楚家,老太太的话才是规矩!这么没眼色,难怪这么多年了,也只能在这不成气候的地方当个奴才,真是没脸。”   说罢不耐烦的又道:“大太太快起吧,别让老太太等急了,那可就不好了。”   随着翠玥的声音落下,她身后几个中年仆妇不约而同的向前走了一步。   白氏脸色渐渐苍白。   今日的事情,决计不能好了,翠玥的态度,未归的女儿,这一切都说明了一点,老太太只怕已经知道女儿出府的事情了。   事到临头,她却突然冷静了下来。   “我换件衣服就过去,你们在外面等着。”   不容置疑的态度,让翠玥却是一惊,她想了想,还是依言带着人退了出去。   到底也是主子,就算自己大度,给她点颜面吧。   白氏一进入卧室,身子就不由颤抖起来,亏的身后的孙嬷嬷一把扶住,方才没有跌到地上去。   “嬷嬷,你拿这个想办法出去,找到曼儿,就说...就说...”   将手上的镯子撸了下来塞到孙嬷嬷手上,但白氏嘴唇嚅嗫了良久,却没能说出个下文来。   孙嬷嬷眼中含泪,白氏的意思她明白,只是怕女儿吃亏,若回来,等待她的绝不是好结果,但若是不回来,事情只怕更糟糕。   孤身女子流落在外,且会有什么好结果,何况楚家也不会这样轻轻放过,只怕到最后名声也没了,甚至连性命也要没了。   胸膛揪心的痛。   外间翠玥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,“大太太好了没,且快些罢,老太太等急了,我们也没什么,不过是奴才,生受也正常,倒是大太太平日金尊玉贵的,没了脸面就不好了。”   白氏强自站直了身子,看向孙嬷嬷。   “嬷嬷,这里就交给你了。”   看着白氏离去的身影,孙嬷嬷眼眶突然红了,心底无缘由的,就泛起了一股恨意来。   白氏刚一出门,落秋院就被封锁了。   “你们各人,都回到自己房里呆着,不许串门,不许外出,若有违背者,家规从事!”   另一个常安院来的仆妇,趾高气昂的站在台阶上宣布着,同时两个中年壮硕的仆妇的站在院门口,一时镇住了院内人心惶惶的众人,也拦住了外间无数好奇的目光。   而楚曼的房间里,碧沁目送那个小身影消失后,方才神色紧张的关上了两窗,轻轻拍了拍胸口,方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外间。   “做什么鬼鬼祟祟的,打量着没人看着呢。”   朱染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。   碧沁也不去理她,只独自走到坐下,从针线篮里拿出丝线,打起络子来。   “这会子还摆什么二等丫鬟的谱,依我看呢,你这好日子就跟斑鸠尾巴一样,长不了了。”看着一脸淡漠的碧沁,朱染心中更是不忿,不由讽刺。   “你且安分些罢。”碧沁眼也不抬,只轻轻说道,“落秋院的人,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跑不了谁也丢不了谁,真要有什么,难道你还指望你那便宜主子?早早熄了那心思还自在些呢。”   朱染一怔,想要说点什么,却想起了往昔,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后,两面不是人的遭遇,不由心中一黯,口中却消停了。   而此刻,楚曼却已经上了马车,往楚府这边行来。   马车自然是孟映雪几人带来的。   这马车同上次楚曼坐过的,颇有些不同,不但内里空间宽阔,装饰华丽,就连行进起来,也稳妥许多。   “曼儿,你不用担心,想来家中没事的。”   孟映雪见楚曼紧咬住下唇,心中不由担忧,忙出言宽慰。   楚曼却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,脑中在不断的思索着对策,但想来想去,目前看来,竟只有一个办法。   她捏了捏拳头,方才缓缓抬头,看向孟映雪。   “雪儿,我已经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,我会遇到极为棘手的事情。”说道这里,就看到孟映雪想要开口,她忙拦住。   “我的力量,估计很难解决好,今日虽然缘分,碰到了你,你也有能力帮我解决好,同时,我也知道你有这心,但是,我还是想先细细给你说一遭,你再看看能不能帮我。”   这一番话,虽然说的坦荡,但还是藏了楚曼的私心在里面。   虽然和孟映雪接触不久,但可以看出,这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,而且她也跟了来,那么,让她帮忙解决这事,就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了。   可是,楚曼并不想让这份交情这么快就断了,若是一个处理不好,孟映雪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她,心生不忿,从而让这段感情就此搁浅,却是楚曼极不愿看到的。   只有让孟映雪明白一切,了解自己的苦衷和挣扎,再自愿出手,这份交情,才能长远。   要知道,欠人人情,可能会将两人的距离拉远,可也极有可能将两个人的距离,迅速拉近。   果不出楚曼所料,她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后,孟映雪眼中已经充满了愤怒。   “竟然有这样的人,说起来你们一房才是长房嫡支,楚家正正经经的主子,而他们竟然敢这样颠倒黑白,本末倒置,实在太过分了!”   说完,她紧紧拉住楚曼的手,“曼儿,想不到你如此艰难,不过无妨,今日你既然有了我这个朋友,那么一切事情都不用担心,自有我帮你办的妥当。”   看着孟映雪激愤的眼光,楚曼心中一热,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个主意。   “雪儿,你若是直接进去帮我出头,虽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,却少了一点乐趣,不如这样,你看可好?”   说罢,附耳在孟映雪耳畔低低说了几句。   孟映雪眼中大亮,再看向楚曼的目光中,不由更多了几份佩服和亲昵。   “这等有趣的想法,也亏你想的出来,若不是兵法难得,我真要怀疑你是学过兵书韬略的了。”   楚曼脸上一红,她何曾学习过什么兵法,不过是以前电视剧看的多,耳濡目染之下,多少也学习了一些手段,此刻却正好派上用场。   但孟映雪却不去管她,小脸兴奋,拉过旁边的雀羽,低低吩咐了起来。? ☆、第四十章 疾风 ?  就在同时,白氏在几个仆妇的簇拥下,来到了常安院。   “老太太,大太太请到了。”翠玥恭敬的回了话,垂手站到了一旁。   白氏眼神一扫,就看出这次事情,必然难了。   一室黑压压的人头,不但二太太三太太连同各房的子女都悉数到位,甚至就连二老爷和三老爷也到了。   而在室内正中地上,还跪着一个单薄的身子。   正是楚隽鸣。   白氏眼眶就是一红,但也不敢多问,只能向老太太福了一礼,“见过老太太。”   老太太坐在上首,冷冷的看着,也不回答。   这一僵持就是半盏茶时间,等到白氏身子有些微微摇晃,老太太才冷哼一声说道,“你这样人做出来的礼,我受不起,一旁站着罢。”   此言一出,白氏也还罢了,楚隽鸣眼中却慢慢有了一丝愤怒。   “媳妇不孝,不知哪里又做错了,还请母亲明示。”   白氏咬了咬唇,双膝跪了下来。   “你没错,你那里会有错,养出了这么一双好儿女,好日子可长着呢,只是我若碍了你们的眼,直说就是,何必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,你们不要脸,我们楚家可还要脸呢。几辈子的名声,是你们长房说不要就不要的吗?”   老太太冷冷的丢下了这段话,却让白氏惊的如五雷轰顶。   “老太太何处此言?媳妇一片孝心,曼儿鸣儿也纯孝无比,实在不敢担当这样的罪名。”   本来以为来,会是楚曼外出的事情,但被老太太这样一说,白氏却真真惊愕了。   “不敢当?那为何敢做?”   看着老太太疾风骤雨一般的喝问,三太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。   都怪楚曼那个丫头片子,狡猾奸诈,不但让竹儿痴恋蔡陈处元那废物,还让自家老爷仕途受挫,真真是不可原谅。   想起前些日子,老爷在房中说的那席话,三太太就心中一阵愤怒。   原本以为回屋的老爷,会带来谋职成功的消息,却不想竟是一场空。   “我老友说了,这一两年,只怕我没有谋职的可能,让我歇息一段时间,再做打算。”三老爷颓然坐到榻上,长吁短叹,满面愁容。   “这是为何?”三太太这一惊非同小可。   楚家多年来,没出个一官半职,在开阳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,为了自家的前途,为了谋划三老爷的前途,家里已经砸进去了无数银子,本来已经十成中有了九成,但为何今日竟然会如此?   说道缘由,三老爷心中就是一阵怨气。   “还不都怪你!”三老爷狠狠瞪了三太太一眼,“若你不是打陈家的主意,陈家怎么会放出这样的话来!”   竟然会是陈家!   三太太顿时就明白了个中缘由,陈家求亲楚竹,自己自然不能同意,但这一拒绝,却将两家的梁子结下了。   陈大姑娘既然在侍郎府中如鱼得水,那么出言拦截一下三老爷的路,实在再简单不过。   但这简单的一拦,在她看来是小事,却对楚家三房来说,无疑灭顶之灾。   “这...这...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?”   三太太虽然掌家,却不过也是内宅妇女罢了,当下就有些乱了分寸。   “还能怎么办,只能韬光养晦,再谋日后罢了。”三老爷郁闷的吐出这一句,又对三太太嘱咐:“现在我们一定要注意,不要被二房拿住了把柄,不然以前的努力,可就都白费了。”   “这个我明白,自当谨慎。”三太太话虽说的妥当,但心底却还是有些发虚。   为了自家老爷,她在公账上可做了不少手脚,若是老爷得了职位,那自然一劳永逸,但现在没得,这事可得藏稳当了。   三老爷又想起一事,“还有,楚竹那里,你让她安分些,若再闹出什么事情,休怪我不留情面。”   语气说不出的严厉。   三太太一颤,自家老爷从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,为了自己,送出去个女儿怕什么,若不是顾忌颜面,加上自己咬死不允,只怕早就同意两家做亲了。   但因此对楚竹多了几分不喜,却也难免。   她咬了咬唇,“我知道了,定会好好规劝她。”   思绪又回到堂前,白氏正含泪回答老太太的问话,“实在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,还请老太太明示。”   “你也不要装作那般无辜,若没有确实的证据,我也不会自讨没脸,毕竟,这楚家的名声,我也不想毁了。”   老太太冷冷丢下这话,才看向三太太,“你来说,和这种下贱的人,我懒怠动。”   楚隽鸣一听此言,猛然抬起头来,恨恨的看向老太太。   老太太的偏心,他虽早就明白,但记忆中只是那副冷冰冰的的样子,这样的恶毒,是他从不曾亲见的。   “你那是什么眼神!”二老爷是个爆碳一般的脾气,一见楚隽鸣的眼神,立马跳了起来,“老太太也是你可以瞪眼的么?不肖子孙!”   楚隽鸣到底年纪小,有些忍耐不住,“我娘亲从来都温柔贤淑,老太太这话,也太过分了!”   白氏立马就白了脸庞。   就算老太太再过分,自己这些做儿孙的,也只能忍耐着,要不然,就先失了一个孝字。   “好你个小兔崽子!”二老爷一听这话,越发不得了了,竟然冲上去就给了楚隽鸣一个耳光,“竟不知孝为何物,目无尊上,嚣张跋扈,我今日就替你老子教训你,让你明白,长幼有序,尊卑有别,我楚家可是有规矩的!”   “啪”的一声,室内众人皆是一惊。   三老爷在一旁端坐着,脸上却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。   旁人也就罢了,独有白氏,看到被打翻在地的儿子,心痛欲裂,一边扑上去一边哭喊着,“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?鸣儿纵然有错,也有我这为娘的教训,你出手这么重,是要断了我大房的根么?”   二老爷是个混不吝的,本来这一巴掌,只是想讽刺某人一番,但被白氏这么一挤兑,却有些下不来台。   “他这般不忠不孝的东西,难不成我还打不的了?这可是看在大哥的面上,换旁人我还懒得管呢!”   二太太心中虽然觉得不妥,但此时也只能站在丈夫这边,“大嫂,我知道你心痛,只是现在管教好了,以后才有你的好日子过,不然,这般对长辈不孝,闹将出去,却是毁了鸣儿一辈子的前程啊。”   白氏一僵,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,滑落脸庞。   “纵然如此,何不好好说,鸣儿才几岁大,哪里经的住这般责打,何况他也是心疼我,才失了分寸,二叔既然是替你大哥出头,何不也替你大哥想想,他膝下可就只有这点血脉,若真打出个好歹,却如何处!”   听着白氏的哭诉,二老爷脸上阵红阵白,正要说话,却被二太太狠狠一瞪,不由自主的住了口。   二太太是个头脑拎的清的,今日老太太这么大的阵仗,定然所图非小,且定然是和三房商议好的,既然如此,自己却没必要此刻做了出头的椽子。   只等观望之后,再做打算才好。   见二房偃旗息鼓,三太太眼中闪过一抹失望。   她本想着,如果能让二房闹将起来,自己再从旁浑水摸鱼,才是最好,但现在看来,却不能成了。   “大嫂,你也别生气,毕竟你们做出来的事情,实在太过分,也怨不得老太太发火,”三太太缓步走上来,她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服,比平日更多了三分严肃,说出此话之时,眼中也颇有凌厉之色。   楚隽鸣脸色一变,正要说话,却被白氏一把拉住。   “三太太的话,我却不懂,到底我们长房做了什么坏事?竟然要被套上这么一个名头?”虽然心底有些发虚,但白氏面上依旧强硬着。   三太太怜悯的看着白氏,“何必要我说出来,大家闹的这般不好看,对曼儿的名声,可不好听。”   白氏身子一颤,另一旁的楚隽鸣却越发愤怒了。   “莫名其妙的叫了我们来,也不说什么事情,就先责骂我母亲一番,现在又攀附到我姐姐身上,你们实在太过分了!”   三太太冷冷一笑,“过分?再过分,也比不上你姐姐私逃出府,勾搭下人,私相授受,伤风败俗!”   这几句话,可谓落地有声,一时满室皆惊!   对上一众瞠目结舌的目光,三太太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畅快之感。   “你胡说!”   楚隽鸣突然暴怒起来,猛然从地上跳起,“满口胡言!我姐姐成日呆在家中,规规矩矩清清白白,何来你所说的这些事情?你休得胡言!”   三太太被猛然冲到面前的楚隽鸣一吓,下意识的退了两步。   白氏也被三太太刚才的话惊到了,她本想着,女儿外出虽然不对,但到底是一家人,无论如何也应当在家里解决,但看三太太今日的话,竟然是想将事情往严重上说。   女子的名声,可比性命还宝贵!   当下也忍不住了,“三太太,举头有神明,你这样胡诌,要遭报应的!”   四下也议论起来。   三太太刚才被楚隽鸣逼退两步,心中一阵急跳,脸色也白了两分,随之而来的,却是一种羞辱和恼怒之感。   自己掌家多年,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住了,若传了出去,自己且不是颜面无存。   当下便出言反驳,“她若真如你们说的一般,今日为何不在落秋院?为何不同你们一起来?无非就是她又偷溜出府,私会情郎去了!”? ☆、第四十一 危机 ?  这话,又引起了旁边人的各色侧目。   是呀,大姑娘怎么不在这里呢?   事情都闹的这么大了,已经上升到了关系女子毕生最重要名誉的地步,为何大姑娘还不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?莫非...竟真有此事不成?   楚隽鸣也是一呆,转头看向白氏。   虽然话语铮铮,但他心底也在疑惑,为何大姐未曾出现?到底出了什么变故?难道是身子又病倒了?   他小小的脑海中,充满着对自己姐姐的信任,纵然此刻三太太言之凿凿,他心底却无论如何也不信楚曼会做出任何越矩的事情。   白氏却是有口难言。   若真说出楚曼出外的事情,只怕三太太口中的罪名,就要坐实了。   想了想,她咬了牙开口,“曼儿之所以没和我一起过来,不过是今日她身子爽利了些,带了良儿去花园里逛去了,因此才没能过来。”   虽然是搪塞之词,但只要自己咬紧不认,然后他们又没能现场逮到楚曼,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。   三太太却被梗了一梗。   “大太太好心思,只是这园子不大,曼儿若真是逛去了,也该回来了吧。”   白氏只咬了牙不认,“这我却不知道,或许已经回了落秋院也不定,三太太何不安排人去找找?”   没想到白氏竟然有反将自己一军的勇气,三太太不由一阵讥笑。   “大太太不这样要求,我也要这样做呢。”   吩咐了下人去花园,三太太又笑着说,“曼丫头身旁不是还有两个丫鬟么,叫什么朱染碧沁的,正好也一并叫了来,没准能知道曼丫头的行踪也不定。”   白氏充耳不闻,三太太一声冷哼,也不再理会,只吩咐了下去。   等待的时候,三太太回到了一旁座位上,和老太太聊起家常来,二老爷也和三老爷攀谈起来,就连几个小辈,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。   只有白氏和楚隽鸣,依旧被责令跪在原地。   听着周围所谓兄弟姐们的议论,楚隽鸣暗暗捏紧了拳头。   大姐,你到底在哪里?而他们,到底要做什么?   三太太一边说话,一边用眼底余光看着白氏两人,心中已经有了□□成把握。   不过她生平谨慎,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,还是再一次梳理了自己的计划,确定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,方才轻松下来。   不多时,朱染和碧沁就被带到了堂上。   看到这架势,朱染就已经吓得两腿战战,就连碧沁,也好不到哪里去,只是强撑着,方才没有失态。   老太太自然不肖和两个丫鬟说话,因此问话的还是三太太。   “你家姑娘到哪里去了?说清楚了,不然,自有好去处等着你。”   一边说着,三太太眼中的厉芒一闪而过。   这两个丫鬟,都不是省心的货,一个竟然对自己的示意视而不见,另一个却是奇蠢如猪,胡乱传些讯息,竟差点误了自己女儿。   干脆,乘这个机会收拾了罢。   碧沁已经猜到了七八分,只觉的多说多错,因此只低头不言。   而一旁的朱染,却生怕被牵连进去,忙忙说道:“奴婢不知,一早就没看到姑娘,实在不知姑娘去哪里了。”   “哦?”三太太眯了眯眼睛,又问碧沁,“你呢,可知道你家姑娘去哪里了?”   碧沁头皮发麻,只能勉强说道:“奴婢今日一直在房中做针线,因此并不知道,不过姑娘是带了良儿姐姐出去的,许是到处逛逛也未可知。”   这话却奇异的和白氏的话不谋而合。   三太太冷冷一哼,“是不知道,还是不想说?”   碧沁硬着头皮,“实在不知道,不过姑娘做事从来稳妥,想来定然没有...”   不待她把话说话,三太太已经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。   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,家里让你们伺候姑娘,现在竟连姑娘去了哪里都说不清楚,不是两个蠢货是什么,玩忽职守,在我楚家,该当如何惩罚?”   一旁一个丫鬟忙回到:“理应责打十杖。”   朱染和碧沁顿时变了脸。   这家中杖击,却不同一般刑法,是要将受刑之人褪去□□衣衫,赤身裸体在众目睽睽下接受惩罚,若是男子也就罢了,不过一顿皮肉之苦,但若是女子,却是一生的清白,都竟数毁了。   三太太见两人脸色大变,心中畅快,说道:“我楚家,却极少用这刑罚,不过少用,即是下人忠厚,也是主人宽厚,但在你们这种人来说,宽厚却是无用。”   说道这里,她微微一顿,看到两人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,更是得意,“还等什么,还不安排行刑。”   碧沁面如死灰,朱染却骤然叫了起来。   “三太太,不关我的事,我真不知道,姑娘平时就不让我随意进她的屋子,我实在不知道啊。”   “既然不知道,拿你做什么用。”   对朱染的惶急,三太太却不为所动。   下人们行动却极快,不过几句话功夫,就已经端来了刑具,看到那尺许宽的红漆条凳,粗大的绳索,还有碗口粗的木棍,朱染摇摇欲坠。   “三太太,碧沁知道,碧沁她知道!”   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画面,朱染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叫嚷起来,“刚才我看到她安排人送信,她一定知道!”   这一句喊叫,犹如石破惊天,满屋的目光都投了过来。   三太太眉毛一抬,“你说的可是真的?”  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,朱染也没有了退路,她把心一横,说道:“是真的,刚才翠玥姐姐来请大太太,碧沁却一个人鬼鬼祟祟的,我恍惚间看到她递了东西给一个小丫鬟,定然是给大姑娘传送信息,一定是的。”   “哦?那你为何之前不说?”   “之前...之前我是没想到,刚刚才想到的,三太太,我在院中因为性子木讷,因此姑娘不喜欢我在面前伺候,我实在不知姑娘去了何处,还请三太太明察啊。”   一边说,朱染一边哀哀哭了起来。   三太太扫了她一眼,不再理会,目光却落在了碧沁身上,“她刚说的,你听到了,还不从实招来。”   碧沁紧紧咬牙,“她刚才看错了,我并不曾做,还请三太太明察。”   看着这个神情倔强的丫鬟,三太太不怒反笑,“哟,还是个忠仆啊,本性到还不错,可惜跟错了主子,竟然你执迷不悔,那也怪不的我了。”   她早知道楚曼的动向,且若不是她点头应允,楚府的消息怎么能那么快传出去,因此心底却点都不急,而收拾长房的丫鬟,主要也是要在府中立威,既可以为之后拿下食八方做好铺垫,也可以震慑一下二房,免得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。   听了三太太的吩咐,就有人走了上来,要拉碧沁的手臂。   白氏着实忍不住了,“三太太,这是我长房的丫鬟,就算要罚,也要由我们长房来,你这样做,实在太目中无人了!”   楚隽鸣眼中充斥了怒色。   最近几次去落秋院,碧沁对长姐的体贴稳重,他俱都看在眼中,此刻见这般温柔的丫鬟要被罚,心中也是愤怒无比。   “这不是你们长房的事情,是我们楚家的事情,”就在这时,上首的老太太冷冷的丢下一句话,“三太太作为管家人,自然有这个权利,罚!”   三太太脸上更是得意,扫了一眼几个仆妇,“听到没有?拖下去!”   室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,几个老的也还罢了,几个小的却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事情,眼中都充满了兴奋好奇,特别是几个少爷,更是蠢蠢欲动。   那几个仆妇得了命令,上来就要拿人,碧沁虽然挣扎,却哪里敌得过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,不过三两下,就被制住了。   看着碧沁被拖了下去,楚隽鸣就要跳起来,却被一旁的二老爷喝住了。   “打理内宅,且是我等男儿应做的事,你这孽障,还不快给我跪好了!”   这般正一团乱麻,而碧沁已经被架到了凳子上死死压住,一旁还用婆子上来,用绳索绑了手脚。   眼见事情已经无法控制,碧沁缓缓闭了双眼,她不是不怕,只是心中明白,就算自己说了,只怕下场也不会好,背主的下人,会有怎样的结局,她看的太多太多...   大姑娘也是个好主子,就算真要自己这条命,也不算亏,更何况,十杖虽疼,却也不至于致命,就算被打了,是死是活,也要看自己怎么想。   她这边心思澎湃,咬牙切齿的想着,一旁的仆妇却等不得,其中一个走前一步,就要褪下碧沁的下衫。 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,惶急中带了几分怒意,“住手!你们这些奴才,这是做什么?快住手!”   虽然不断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,但到底千古艰难唯一死,听到这个声音,碧沁浑身一软,心底却隐隐有了安全的感觉。   姑娘,终于回来了。? ☆、第四十二章 对局 ?  来人正是楚曼。   她踏进院门,就看到一院乱翻翻的景象,碧沁一身狼狈的被绑在凳上,而厅上的石头地面上,还跪着的自己的母亲和弟弟。   她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厉色。   三太太却也是一愕,随即喜上眉梢。   这丫头要真不出现,自己这番做法,却是做给瞎子看了,只有她回来,事情才有图谋的可能。   兴奋之下,三太太丝毫没发现,楚曼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中,其中一个虽然服色平常,却不是自己府内的衣服,只是因低了脸,她一时竟没发现。   楚曼冷着脸,走到凳子前面,一把抢过其中一个仆妇手中的棍棒,狠狠丢到一旁。   “我院子里的奴才,也是你等能动手的!”   她眼神凌厉,语气严肃,那婆子被她一看之下,不由背心一凉,不自觉就退到了一旁。   这其实自然,楚曼外形虽然才十来岁,但在现代却是经历了许多场面的,自然也养成了一身的气派,平日笑眯眯的倒也罢了,可现在眼眉一竖,那股凌厉,哪里是普通仆妇能挡的。   看到那婆子退到一旁,楚曼便没多说,只是半蹲下身子,伸手将碧沁身上的绳索解开,然后将人扶了起来。   “苦了你了,可吓到了?”   她温言细语,碧沁听到耳中,顿时心中一热,随即鼻子一酸。   “姑娘...”   情不自禁的扑倒楚曼怀中哭起来,到底也才十多岁的女娃,虽然性子沉稳,但也被刚才的事情吓的不轻,不过是强撑着罢了,此刻见了楚曼,不自觉就大哭了起来。   楚曼张开双手,怀抱住碧沁,轻轻拂拍着她的脊背。   “大姑娘好威风!”三太太之前一直冷冷看着,此刻终于忍不住了,“只是你这丫鬟,是我责令要打的,你如今这做法,可是对我的判罚不服?”   楚曼也不理会,见碧沁渐渐止住了抽泣,才将她送入良儿怀中,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。   “见过三伯母。”   见楚曼如此动作,三太太脸色稍霁,只是下一刻又皱起了眉头。   只听楚曼冷冷说道:“只是曼儿有一事不懂,碧沁做错了何事,竟然要受如此责罚?”   一时满园寂静。   三太太冷了脸,还没说话,就听到楚曼继续说下去的声音,“若侄女所记不错,楚家家规有记,一干下人仆妇,若有失职差错之处,先行查明之后,再由其主子先行责罚,若是其主人不加责罚,再由掌家之人处罚,这一条,请问三太太,可是真实?”   “这...虽是真实,但...”   三太太眼中闪过愠色,正启唇要说话,才说几个字,却又被楚曼打断了。   “既然三太太知道这事,那为何我的丫鬟要受责罚,我这个主子却半点不知?还是说三太太觉得我大房虽占据了嫡长之名,却并不配当楚府的主子?因此才越俎代庖,直接刑罚?”   这一说虽扯的远,但如此高帽子扣下来,哪里是三太太能担当的。   三太太虽然也有些小聪明,却和商场里打滚多年的楚曼还是有差别,当下便有些气短,“你...你下人不得力,我也是行使职权,何来你说的这事!休得污蔑!”   她这话却有些软绵绵的,楚曼冷笑,欺前一步,厉声说道:“若不是这般想法,为何竟不知会我,就算我不在,我母亲和弟弟也是在的,那敢问三太太,可问过她们?”   这动作,在堂上其他人看来,却是大不敬了。   老太太是第一个发怒的。   “曼丫头,你竟目无尊长!”   她猛地从几上站起,大步走向门前,口中同时嚷嚷,“不过一个小小奴才,打了就打了,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!这么跋扈,还不快给我跪下!”   老太太声音虽凶声势虽猛,却吓不住楚曼。  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,上前行礼,“见过老太太。”   身子却是一福之后,又自站的稳稳的。   老太太见了这般模样,更是气的浑身乱战,“好你个孽障!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,还不给我打!给我打!”   白氏当即就白了脸庞,也跟着站了起来,冲到院里正要求情,却听到自己女儿冷静的声音。   “老太太,孙女有何行为不端之处,竟然要下令责打?楚家家规有训,长幼有序,尊老怜幼,曼儿既然出自长房,自幼受楚家教诲长大,从未有丝毫对老太太不敬不孝之处,却不知为何老太太竟要责打曼儿?曼儿是晚辈,自然不敢争论,但求心里一个明白,也不至于他日旁人问起,曼儿无言以对!”   说话间,她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往老太太身后一瞥。   楚家家训几字一出,后宅妇孺如老太太三太太一流也就罢了,二老爷和三老爷却有些白了脸面。   堂上现在眼目众多,若是楚曼一味和老太太顶嘴也就罢了,或者说真做出什么忤逆不当的事情,也可以责罚,但现在她这般规规矩矩的说话,又搬出了楚家家训来,那事情就不一样了。   说轻了,是老太太糊涂,一时气愤,说重了,就是企图谋害长房子嗣,以幼乱长。   到底自己的母亲,只是继室。   本来长房被压迫一事,多年来的议论就未曾平息,只是长兄失踪后,方才消停,前段日子却因楚曼落水的事,又喧闹过一阵,好容易才压下去,若是今日又惹了出来,只怕日后就更麻烦了。   先不说族内他支听到后会如何反应,就只后宅不宁四字,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,不但自己兄弟两人,从此仕途无望,就算子侄,多半也要因此事牵连了前程。   三老爷首先反应过来,忙上前几步,搀扶住老太太,“老太太,有事慢慢说就是,何必如此震怒,若伤了身子,却让儿子们如何好过。这里自有儿子儿媳呢。”   二老爷也上来劝。   虽然他和三老爷不对付,但在这等情况下,也还知道利益一致,若是这事真的传了出去,受影响的可不只是三房,他们二房也跑不了。   因此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,两兄弟好生哄了一阵,才将老太太劝了下去。   楚曼看着主屋的一场混乱,心中冷笑,她本来就想着,今日先将水搞混了,让对方头昏脑涨后,方才方便自己行事,若能将对方引入陷阱,再将其震慑,让对方不敢再时时觊觎自己,这才是最好的结果。   毕竟,有着知府千金当后盾的机会,可不是时时都有的。   堂上停当后,三太太接了三老爷一个眼神,方才明白过来。   整理了下心神,三太太厉声说道,“曼儿,你口口声声你丫鬟无辜,但为何我问她你的行止,她却说不出来?这样玩忽职守的丫鬟,我罚了却是对你好,姑息养奸,可不是我们楚家女儿们应当做的。”   “三太太,若是碧沁说了,那才是玩忽职守呢,我出去逛时,嘱咐了她留在院内看着屋子,既然你去落秋院,一下就找到了碧沁,那她就是规规矩矩按我的吩咐办事,三太太应当奖赏才是,何来处罚。”   楚曼一番话说来,慢条斯理不说,也没什么破绽,竟把三太太哽的说不出话来,愣了一愣,才说道:“她一个丫鬟,虽然要按你的吩咐行事,但主子的行止说不出来,也是失职,我罚她却也应当。”   楚曼脸上浮出一丝讥笑,“哦?按三太太的说法,主子们的行止,奴才都必须清楚了?那我现在随便去观涛院寻一个奴仆,若是她不知道三太太现在在哪里,我就可以让人将其责打处罚了,可是这个道理?”   三太太气的倒昂,但这话楚曼却是顺着她说的,不由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。   楚隽鸣这时也跑到了院子里,一脸敬仰的看着自己的姐姐。   楚竹却被激怒了,大步走了出来,“你这话好生无礼!我母亲是何等尊贵的身份,我院里的小猫小狗也比你落秋院体面些,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!”   不怕对手猛如虎,只怕对手的队友不蠢如猪。   楚曼心中暗自替楚竹鼓掌,面上却越发和颜悦色,“哦?照三妹妹说,这楚家的三房,竟是比长房还尊贵些?可是这道理?”   楚竹正要应是,却被三老爷一声训斥,给止住了。   看着一旁不知如何应对的妻子,以及满面通红的女儿,三老爷心中越发恼怒。   长房就算平日被踩到尘埃里,也只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,若是被说穿了,可就不一样了。   狠狠瞪了女儿一眼,三老爷才说话,“多日不见大侄女,竟越发进益了,不错,不错。”   一边说着不错,一边上下打量着楚曼。   楚曼态度却是落落大方,这虽然还是她第一次亲见三老爷,却丝毫不影响身体深处对这人的厌恶之情。   “见过三叔父。”   三老爷脸上微带笑容,“长兄若见你如此牙尖嘴利,心中必然欢喜,只是现在大家聚在一堂,却不是要处理你的丫鬟,另有一事有些不解,想要曼儿你解释解释。”   三太太这时也回味过来。   何必和这丫头在这里胡搅蛮缠,直接揭穿她品行不端,自己就可立于不败之地,坐收食八方入怀了。? ☆、第四十三章 争辩 ?  “正是呢,我都被你气糊涂了。”   三太太一边附和,边走前两步,和自己夫君站在一起。   楚曼容色不变,“却不知三叔父要问我什么?”   三老爷眯了眯眼,“今日上午,你去了何处?可是瞒了长辈,一个人偷偷出府去了?”   他原本想着,楚曼刚才一番对答,如此狡猾,因此只能将话说透了,不然只怕对方又要钻空子。   却不想楚曼眨了眨眼,说出了一句满室皆惊的话来。   “三叔父,我今日是出府去了,不过不是一个人,我还带了丫鬟良儿,另外也不是瞒了长辈,母亲那里可是首肯了的。”   这话一出,满堂哗然。   “难道大姑娘竟真的去和那什么下人私会?”   “我看未必,大姑娘坦坦荡荡的样子,没准还有内情呢。”   后面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。   三太太却一阵冷笑,她正要说话,却被三老爷拦住了,“你口口声声说你告诉了你母亲,怎么刚才却不听大太太提起?反说你只是在园子里逛,因此只怕还是不告外出的罢,这一罪先记下,你且先说,你去了何处?若是有丝毫不实之处,休怪我楚家家规无情!”   楚曼这般爽快就认了外出一事,倒让三老爷有些迟疑。   “这事其实很简单,我本在园子里逛着的,结果因朋友相邀,便外出应约,却有什么好奇怪的,而且我楚家家规上也没有禁止女子外出,只需有长辈同意即可,如此说来,却不知三叔父所说的,家规无情,却是为何?”   楚曼睁着一番黑白分明的眼眸,边说边静静的看着三老爷夫妻,她表情虽恬静温柔,话中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。   “朋友?”三太太被楚曼的态度气到了,不由冷笑,“什么样的朋友?街上的阿猫阿狗都能当成朋友?莫得丢了我楚家的脸!你老实说来,你是不是去了食八方!”   楚曼微笑,“是,我正是去了食八方。“   “好!你承认就成!”三太太眼中凶光越盛,“那食八方的掌柜,可是你身边丫鬟良儿的兄长赵山,前两月你亲求我拿了卖身契出去的那个奴才?”   楚曼依旧微微浅笑。   “正是,赵山正是食八方的掌柜。”   堂下顿时又响起了阵阵议论之声。   “莫不是说,大姑娘和那赵山...”   “别吵,听三太太怎么说!”   楚曼耳畔不时涌入这样的话,她却半点脸色未变,心底还有一股淡淡的快意。   三太太今日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,竟然叫了这么多人一起会审,原意只怕是想将大房从此彻底掌握,但如今看来,只怕自己要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了,不让她彻底失了颜面,又怎能解了自己心中那股怒意。   “既然如此,你是承认你和那赵山有私情了?”   三太太得意洋洋的问道。   楚曼不禁失笑,“三太太这时哪里话,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,我出去不假,去了食八方也不假,但为何就和那赵山有了私情?莫非去了何处,就一定要有私情才行?那三太太成日间常外出办事,就是在外间和无数人有了私情了?”   正常闺阁的女子,听到私情这两字,只怕都要面红耳赤,但楚曼当年都嫁过人了,又哪里会在乎这些。   三太太却是震怒,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!我若有外出,都是为了府中办事,哪里容你这般胡诌!”   楚曼确实是胡诌,因此也不纠缠,只说到:“既然如此,也请三太太休要以无聊揣测,来猜度我的行事,要知道,我本是晚辈,受气也无所谓,但若是得罪了我的朋友,却就不好了。”   “你的朋友?那奴才赵山?没得拉低了我们楚家的身份!”   楚竹早在一旁看的义愤填膺,此刻终于忍不住了,冷冷的讽刺道。。   “三妹妹,赵山已经放出府了,就不能再叫人家为奴才,这是基本道理,你平日或许无人教学,因此也不怪你,只以后要记住了,不然被旁人知道,我楚家的姑娘胡乱给平民安身份,对我楚家名声却是不利的。”   楚竹顿时语塞,她本不擅长言语,只是平日人人都让着她,因此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,现在被楚曼一刺,不由又气又急,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。   冷冷的刺了叫嚣的楚竹一句,楚曼又接着说下去,这次却不是对着楚竹,而是直接找上了三老爷。   “三叔父,你们到底还要问些什么?我今日是出去了,可是我一来是告诉了母亲,二来也没干对不起楚家的事情,因此我问心无愧,不知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?若是没有,我要带母亲和弟弟回去休息了!”   平日楚曼其实不会这样说话,但是现在必然先将对方激怒了,后面才闹的大,才更好达到她的目标。   “偷偷摸摸带了人出去,还说没猫腻,你当我们都是死的呢!”三太太冷笑,她起初想的是打压大房收取食八方,现在这个初衷越发强烈了,谁让楚曼的反抗竟然如此激烈,言辞如此尖利。   在三太太心中,大房的东西,本就应该是楚家的,而楚家的,就是自己的,现在不交出食八方,态度还这么恶劣,实在是忍无可忍。   当下也顾不得当家太太的面子,冷笑着说,“你年纪小,没见过男人,又遇到那不是好东西的赵山,他以前就不老实,现在只怕是花言巧语哄骗了你,拿了家里的钱财给他开了这酒楼,只是你虽年纪小拎不清,家里人可是清楚的,现在你告诉我,那食八方,可是你的钱开的?”   说来说去,还是要楚曼讲出食八方的来由。   这也没办法,她之前虽派人去查了,但无论是在外间,还是在落秋院,竟都找不出食八方的房契等物,因此虽然十成中确定了九成,但到底还是要拿到东西,心里才稳当。   楚曼冷冷一笑,“三太太说笑了,我一月不过一两银子的月钱,既没有当官的父亲,也没有掌家的母亲,哪里来的渠道得了那许多银子开酒楼,不过实话也告诉你们,食八方虽然不全是我的,到底也有我一点股份,只是那倒不是花钱就能得的,不过是我朋友,看我可怜,诚心提携我罢了。”   三太太眉头一皱,这丫头竟这么坦荡,轻易就说出食八方和她有关,倒让她有些狐疑,但细想想,只怕也是这丫头的诡计,眼看着拖不过了,便随便找了一人来遮掩,只怕打算的就是那拖延之计。   自己可不能上当,只是对方既然露了点口风,那就换个方式试试。   当下努力放缓了脸色,温言说道,“曼丫头,你年纪轻,不知世事艰险,外面的人心险恶,哪里是你这养在深闺的娇花能知晓的,我今日原是好心,生怕你母女被那赵山哄骗,日后追悔,因此才唤了你们来,也是怕你们吃亏罢了,依我来看,不如这样罢,你成日娇生惯养的,也不懂那外间之事,还是我累一点,找人帮你管理,力气我出,而日后收益,却自然也是你们的。”   这话一说,楚曼不由笑了。   “三太太这话倒是有理,可这店不是我的,如何交的出来,要不改日我问问我友人,然后再看她的想法,可好?”   她巧笑倩兮的立在堂中,却说出这样一段话来,让三太太当即黑了脸。   她好容易拉下脸来,却被楚曼这样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,心中恼怒,话也不好听了起,“曼丫头,你才多大的年纪,心思就这么千回百转的,你倒说说看,成日间呆在家中的你,哪有机会结交朋友?赵山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,你竟这般为他说话?竟不惜损害了家族的利益?”   “三太太这话我不明白了,先不说那食八方根本不是我的,就算是,那刚才三太太说了是我大房的私产,那又怎么损害家族利益了?还是说,三太太觉得,我楚家的规矩变了?就算是媳妇的私产,也要并入公中了,可是这意思?”   这话旁人听了倒也罢了,二太太却皱起了眉头。   楚曼继续说道,“且我早说了,这店不是我的,另有东家,三太太若真要,我倒可以介绍你和主人认识,只怕你真知道了,却又不敢要了。”   “好大的口气。”三太太不怒反笑,“这开阳一亩三分地上,竟然有这样的人,你虽年纪小,可说话也要掂量,不要以为,在外面认识了些个不三不四的人,就分不清轻重了。”   “不三不四?”楚曼微微眯了眯眼,“三太太说话可要仔细,我到底还是楚家人,不会太生气,但是若是旁人听了,动了怒,可就不好了。”   楚竹早听的激动,此刻按捺不住,抢白道,“唬人的话,谁不会说,青口白牙的谁信啊,有那人你可说出来啊,不过是些上不了台盘的贱坯子,值得你这般神神秘秘!”   从心底里,楚竹可不信楚曼能认识什么大人物,她只觉得定然是楚曼说来想唬人的。   她虽言辞灼灼,大老太太三太太几人满脸不信,还面带轻视之色,独有三老爷,见楚曼今日与平常大相径庭,又多次提起她那位神秘朋友,不由心中多了几分迟疑。   “你们都先住口,曼丫头,我问你,你口口声声说你的朋友,却不知,你那位朋友,到底是何方神圣?”   楚曼心中微晒,到底三老爷在外行走,见过的世面多些,行事也便多了些章法。   “既然三叔父问起了,我就给各位介绍一下吧,其实我本来早就要介绍的,不过被这些事情耽搁了。”   见楚曼说的风轻云淡,三老爷心中更是多了一分慎重,就连堂上旁人,也不由都瞪大了好奇的眼睛。   “孟姑娘,还请您上前来。”   出乎众人的意料,楚曼竟然往门口走了两步,然后温言细语的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说起话来。? ☆、第四十四章 转圜 ?  楚竹第一个控制不住笑了出来。   “这就是你说的友人?”一边说,一边走了出来,目露嫌弃的站在离孟映雪半丈远的地方,讥笑说道:“我看我府中随便一个丫鬟,也比她体面些,看看这浑身的气派,怎么看都是一股穷酸样,大姐姐,你的品味还真独特。”   随着楚竹的声音,堂上其他人也纷纷摇头,更有几个小辈,差点都笑出声来。   孟映雪冷冷的站着,今日到了楚家,才真正明白,往日父母教诲中的意义,母亲虽常说起一些内宅龌蹉之事,但自己还以为那些不过夸大之言,但今日亲见的一切,让孟映雪知道,这些竟然都是真实。   楚家众人的咄咄逼人,长辈的苛刻逼问,姐妹间的嘲笑讥讽,这一切都让孟映雪对楚曼更多了一分好感。   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,还那样坚强,这种独特的风貌,也不愧表哥对其颇为意动了。   之前只是好奇,接触后是喜爱,现在竟然还多了几分佩服。   带着这种奇怪的情绪,孟映雪缓步向前两步,面对楚竹,冷冷说道:“我就是楚姑娘口中的友人,也是食八方的东家,请问这位楚姑娘有何意见?”   楚竹正笑的欢愉,却没想到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出言质问自己,当即就是一呆。   随即心中就升起一股恼怒,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目,“你是什么东西!竟然这样对我说话!”   孟映雪也是见过世面的,自然不会害怕,反而也抬起双目,略带鄙视的看着楚竹,“和你这般说话又如何?你一个黄毛丫头,休说我这样说你几句,就是骂了你,打了你,却又如何!”   “你!你!”楚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奚落,顿时气得脸色涨红,她平日和楚曼虽然不和,但楚曼也不会这般直接说她,顿时气得血气上涌,“我倒要让你看看,你会如何!”   说话间,楚竹已经冲上前去,同时右手已经高高扬起。   说时迟那时快,楚曼早注意着她的动作,当下便抢前一步,一把拉下了楚竹的右手。   同时心中也是一惊,虽然若楚竹动手后,事情会对她有利,但孟映雪是为了自己到楚家来的,无论如何,也不能让她在自己眼前先吃了亏。   “楚竹!你好大的本事!”一把推开楚竹,楚曼厉声喝问:“孟姑娘你也敢动手,是不要命了么!”   楚竹连番吃亏,气急败坏至极,哪里听得进楚曼的话,“管她什么孟姑娘,到我家里还敢和我叫嚣,我不打她,我就不姓楚!”   一边说,一边还想要冲上去。   这边牵扯不清,那边的三太太和老太太也颇为生气,就差被让人上去帮忙了,而一旁的二房冷眼旁观的同时,心中却在窃笑,只有三老爷,微微皱起了眉头。   这丫头虽服色平常,但体貌举止,看起来都不是一般的出身,倒是是何方神圣呢?姓孟...   他脑中飞速的转动着,口中却大声喝道:“竹儿,你住手!”   随着这声喝问,楚竹猛地一呆,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,“父亲!”   三老爷大步走了过来,正要说话,门口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丫鬟。   “老太太,三老爷,了不得了,门口...”那丫鬟猛然跑到门边,扶着门框不住的喘气,满面惊惶之色,“门口来了两个公子,说是要来拜会三老爷!”   被这一岔,众人的吸引力都被引了过去。   “慌慌张张的,成什么体统!”三太太眉毛一竖,训斥道:“平日间教的规矩都不懂了,这院子是你可以横冲直撞的么?上不了台盘的东西!回头自己去领罚!”   那丫鬟被这么一喝,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委屈,却不敢还嘴,只得应了。   楚曼冷冷一笑,算算时间,心里顿时有了底。   三太太这话本来就是说来寒碜人的,若有若无的看了楚曼一眼,才说道,“好了,你说说,到底怎么回事,值得你这般慌乱。”   那丫鬟虽然委屈,也不敢不答,“是二门上传话进来,说是有两位公子,要见我们家三老爷。”   “不过是寻常来访,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。”三太太闻言便有些不在意。   三老爷却开口了,“可有说是什么来历?”   “说了,说是知府大人家的子侄,是...是来寻他们家千金的...”   这话一出,满堂俱惊。   “我们府中,何来什么知府千金,莫不是弄错了?”三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一脸疑惑的说。“莫非是找错门了?”   其余人也纷纷议论起来。   “听说那知府家有个千金,年岁虽不大,却极为聪颖,只是甚少外出,因此见的人却不多,只是怎么会突然说跑到我们家了?”   “是我们州府的知府大人么,我好像记得是姓孟来着。”   随着这些议论声,三老爷的脸色,却越发难看了起来。   咬了咬牙,三老爷急步向前,双手作揖,恭声说道:“请问这位姑娘,可是孟知府家的千金?”   他的面前,站立的正是孟映雪。   孟映雪却没想到,自己的表哥这般沉不住气,这么快就来寻自己了,倒让自己失去了一次大发雌威的机会,心中不免有些恼怒。   听了三老爷的问话,便气呼呼的说道:“家父虽姓孟,又是本地知府,但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,不敢当楚三老爷的礼,。”   孟映雪这话一说,旁人也倒罢了,三太太却是脸色大变。   她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楚竹,知府千金这四个字代表什么,她心底明白。   此刻孟映雪的话,正如一杯冰雪一般浇到了她的心头,一时冰寒彻骨。   楚竹也瞪大了眼睛。   眼前这个貌不惊人,衣着简陋的黄毛丫头,竟然会是知府家的千金!   不,不可能!   知府千金不是应该千娇百媚的美人么?不是应该通身的气派么?不是应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么,怎么会同楚曼这样一个下贱坯子在一起!   “不可能!你不是!”恼怒之下,楚竹叫嚷起来,“她不是,一定是楚曼狡猾,特地找了人来假扮知府千金的!知府千金是多么尊贵的身份,怎么可能是这黄毛丫头!”   这话一出,也引来了许多疑惑的目光。   他们本就觉得这粗衣布衫的女孩身份低微,此刻被楚竹一嚷,更是多了几分疑惑。   知府千金,真的会是这般模样?   就连三老爷,神色中也多了些犹豫。   孟映雪却也不反驳,只站在当地,脸上却有些阵红阵白了。   当然,那是被楚竹的无知无畏给气出来的,而在楚竹看来,这却是眼前的骗子胆怯了。   “定然是假的!你们看,她都心虚了!”楚竹此刻头脑却无比的清醒,说话也利索了许多,“楚曼平日都呆在家中,出去的时候少的可怜,就算最近跑出去两次,又怎么会有这运道认识那样的贵人,定然是她今日知道回府后要受责罚,因此才和那下人勾搭想出了这么个法子,父亲,你可不要上当啊!”   她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,三老爷的眼中更多了一丝沉思。   三太太也走了上来,她看楚曼和孟映雪都不反驳,心中便认定了,此事绝不可能。   “老爷,此事只怕有诈,你看...”   三老爷此时却已经拿定了主意,“你们不可轻举妄动,一切有我。”   说完,先上前两步,恭声对孟映雪说,“孟姑娘光临寒舍,乃是我楚家的荣耀,只是先前实不知姑娘的身份,颇为失礼,还请孟姑娘勿怪。不如这样,孟姑娘先请到内室歇息,等晚些时间,楚某在来赔罪,可好?”   他的心思却不难猜。   与其在晦暗不明的情况下,就得罪了这身份可疑的孟姑娘,着实不明智,还不如先行拖字诀,将孟映雪安顿下来,回头若她真是知府千金,自家也有个下台的可能,若她不是,那么在楚府内宅,一个黄毛丫头,生死还不是任他拿捏。   只是他这番心思,休说楚曼,就连孟映雪,也看了个明白。   “行啊,只我看着那上首位置还不错,坐那里感觉还好。”孟映雪明白已经没有太多戏耍的空间,当下便爽快的说,不过最后还是指了指楚竹,“另外,除了曼儿,还要这个丫头来陪我!”   她态度越发骄横,三老爷心中越是忐忑。   忙一一应了。   吩咐三太太好生安排后,三老爷忙赶着去了前厅,男丁们也俱都跟着去了,只留下了一室的女眷,气氛诡异。   “哼,我看等下你怎么收场!”   楚竹心底压根不信孟映雪会是知府千金,因此言语中还冷嘲热讽的,倒是三太太,被三老爷叮咛了一阵,清醒了些。   “这位姑娘莫怪,我家竹儿年纪小不知事务,还请姑娘不要和她计较。”虽然心中滴血,但三太太也明白了自家夫君的意思,忙呵斥住楚竹,上来解释。   “十一岁了,也不小了。”孟映雪大喇喇的坐了上座,端起一杯茶来喝了一口,语气中却有着无比的嫌弃,“若是在我家,这等年纪还如此轻狂,只怕经书都要抄烂了,倒是贵府门风独特,养出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来,让我大开眼界。”   孟映雪性子虽然活泼,但也要看人,对于不喜欢的人,也是言语犀利的。   楚竹气的乱战,只是被三太太死死用眼神盯住,方才不敢妄动。   一时堂上气氛愈发诡异。   老太太虽有些看不懂,但因刚才儿子吩咐过了,也强忍了怒火,端坐不动。   白氏却如同在梦中一般,怎么事情如此急转直下,女儿何时和知府千金竟然搭上关系了?   二房的几人,却因今日这事和她们关系不大,正开开心心的做壁上观,反正日子无趣,能看看戏散散心也是好的。   三房的人,以三太太为首,却如同油锅上的蚂蚁一般,心急火燎,这番心情,却和刚才,又有了天壤之别。   独有楚曼,气定神闲的和孟映雪攀谈起来,一时室内竟只有她们两人聊天的声音。? ☆、第四十五章 萌动 ?  不多时,三老爷就回来了。   同他一起过来的,还有容煦和刑跃。   三老爷的脸上,谄媚早取代了先前的严肃,只见他躬身欠腰的在前面领路,一面还不停的介绍着什么,但是明显看的出来,容煦和刑跃都态度敷衍。   容煦虽不算眼高于顶,但也要看人的,如同三老爷这类的人物,压根就不能入他的眼,若不是心底对楚曼的思慕,楚家这种门第,是万万不值得他踏足的。   因此对三老爷这般低劣的谄媚态度,着实煎熬。   幸好刑跃还看出了他几分心思,偶尔搭上两三句,尚不至于让整个场景太尴尬。   进了主屋,容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孟映雪,还来不及说话,而一旁的三老爷已经激动带着其余人过来见礼。   “老太太,这位就是定南侯世子了。”   堂上其余的人,早被这一番变化震惊了,心中思绪纷繁者有之,但都还是依言认真行礼。   三老爷心中复杂,虽然此番好像得罪了孟知府千金,但凡事祸福相倚,没准也能有契机搭上这条线呢,因此现在开始,必须修复好关系,至于大房的曼丫头,日后也要换一个状况了。   他心中飞快转动着,旁人心中也是思绪万千。   而楚竹正好站在老太太身侧,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容煦面上,顿时呆愣住了,忍不住的脸红心跳。   世间竟然有如此俊俏的男人!   那种气派,那种容貌,真真宛如天人!   此刻的陈处元,早已经远远被她丢在了脑后,楚竹一时眼中心中,只有这个谪仙般的男人。   而老太太何氏虽然糊涂,心目中却对达官贵人有股盲目的崇拜,听了这话,虽然对方年纪小,却也忙不迭的就要跪下行礼,她虽身份不高,但到底年岁高了,却让容煦两人微微皱眉。   “晚辈到访只是为了舍妹,这位老太太实在无需多礼。”   容煦声音清脆,言语温和,但却从侧面印证了孟映雪的身份,三太太心中暗暗叫起苦来。   而楚竹却只觉得那人声音竟也如此好听,一颗心跳的更快了,至于对方说了什么,却完全没听进去。   孟映雪刚才实实在在的受了气,那股郁闷到现在也没消散,好容易见撑腰的来了,不由扁了嘴,“表哥,你表妹都要被人欺负死了,幸好你来了,不然只怕表妹就要被别人打死算了!”   虽然知道孟映雪言语中定有夸大之处,但容煦依旧皱起了眉。   “这是怎么说?在这淞山府境内,何人敢无缘无故就欺负你?”   一边说着,一边有意无意的将目光从堂上众人面上掠过。   右边得中年美妇,模样和楚曼有几分相似,看来应该就是其母白氏,而一旁抓住楚曼衣袖角的那个孩童,眉眼和楚曼如出一辙,只怕就是她的弟弟了。   楚曼感觉容煦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扫,不由微微往后一缩。   也不知怎的,她心中竟然有些触动。   许是内心深处,楚曼还是潜藏着深深的不安,她前世虽自强能干,在这男女完全不平等的大安,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场,只看今日面对的危机就知道了,而人地两疏,那种在心底深处对安全感的匮乏,让楚曼无比的煎熬迷惘,只是平日强忍着。   只是今日着实消耗极大,早起开业的奔波,得知府中危机时的急切,觅到转机时的狂喜,回府应对时的劳心劳力,此时此刻,全部都汇集在了一处。   也让她,对容煦有了深深的好感。   可以让人依靠放心的男人,任何时候,都是很容易让女人心动的。   危难之时,昂然站出来替她遮挡风雨的容煦,让楚曼心中起了一股信任,甚至还有一份浓浓的好感。   于是在楚曼低垂的眼帘中,柔肠百结,情谊暗涌。   容煦自然不知楚曼心中的万般思绪,若是知晓,只怕会雀跃无比。   楚家的情况,他来时也向赵山问过,知道此刻自己要扮演的角色,也决意要替楚曼出这个头,只是他煞气浓厚,平日微笑时还不显,此刻略冷了脸,便让堂上众人都有些抵挡不过。   三老爷勉强挤出笑容,“这...这着实是一场误会,原是我家大姑娘请了孟姑娘过府来玩,却没告诉我们,因此才闹出的误会,说起来着实是我们的不对,还请世子见谅,孟姑娘见谅。”   一边说着,一边拼命用眼神示意妻女,让她们也过来请罪。   三太太白了脸庞,她心中此刻已经悔了,她纵然万般算计,却万万没想到,楚曼身后,竟然真有这样一座大佛。   此刻自然不敢有怨言,急急忙忙的上前行礼,“原是妇人有眼不识泰山,只是不知者不怪,还请孟姑娘大人有大量,饶过我一回。”   若是往常,楚竹心中定然不忿,但此刻却只觉得容煦无比威严,心中痴迷至极,眼见竟有上前搭话的机会,忙急步向前。   凭着头脑中所剩无几的理智,楚竹脸上浮出一个甜甜的微笑,盈盈一礼。   “都是我的不是,言语中冲撞了孟姐姐,还请孟姐姐看着我年纪小,不要和我计较,竹儿在这里给孟姐姐陪不是了。”   她声音甜美,若不是之前显示的嚣张跋扈,只怕要瞒过人去。   但孟映雪是何许人,早看过众多闺秀面对容煦时的神态,此刻见楚竹只是道歉时,虽话是对她说的,但身子却是对着容煦,容颜半抬,甜蜜娇俏显露无疑,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。   她心中不由一晒。   “我年纪小,胆子也不大,何况你们喊打喊杀的,又要污蔑我手帕交的清白,胡诌她和旁人有染,又要抢了我的食八方去,这谅解一事,说起来,似乎有些为难。”   她眉宇微蹙,显是一副苦恼的模样,眼神却注意到容煦眼中的深沉,心中暗笑。   她是真心诚意要帮楚曼,虽然两人相交并不久,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,从来都是靠缘分,也有相识数十年不过泛泛,也有相交不久就引为莫逆。   而她对于楚曼,就是这种感觉。   只是若靠她,到底她不过后宅女子,力量有限,今日一走后,只怕楚曼还要受到欺压,但若是表哥有个只言片语,楚家定然再不敢动。   因此,让楚家知道楚曼的分量,并落实食八方的所有权,让楚家不敢染指,却是极重要的。   她这话一说,旁人也就罢了,三老爷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。   “孟姑娘说笑了,食八方从来就是姑娘的产业,不过是我家不知情,生怕曼丫头受了人蛊惑,因此才多问了几句,原意却是出自关心,还请姑娘明鉴。”   再借他一百个胆,也不敢再去过问食八方的所有权,就算真是大房的又如何,孟知府千金发话了,那么食八方,从此对楚家来说,就是不可染指的禁地。   孟映雪要的却不只是这些,“其实财物对我,也不过是些阿堵物罢了,算不的什么,只是我这人重情,看着手帕交生生受了污蔑,心中难受。”   同时也抬眼看先容煦,“表哥,楚姑娘真真好生委屈,刚刚我来的时候,这位三老爷还好大威风,对她的贴身丫鬟要打要杀的呢。”   虽然知道表妹有些夸大其词,但容煦还是不悦了,他看了三少爷一眼,才缓缓说道:“表妹,这是楚府的家务事,或许另有深意也未定,你作为外人,但有不懂,回去问问姑母许能解惑也不定。”   厅堂上下,听得懂的,都心中一寒。   孟映雪做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,拍手道,“原来如此,我明白了。”   三老爷听了两人一番对答,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,今日要了解事端,日后企盼善缘,都要指望在楚曼身上了。   也不知这楚曼,到底有很么魔力。   心中恨恨,面上还是必须笑脸相对,“这...这原是我内宅管理不善,小人必将清理,定不会让大侄女受委屈,还请孟姑娘放心。”   三太太也跟着上前不住道歉。   又说了几句,见敲打的差不多了,孟映雪才略略点了头。   三老爷心中出了口大气,想想还应该显示自己诚意,以图日后善缘,忙笑着说,“姑娘放心,日后旁的不说,这食八方就在开阳镇上,既然是姑娘的产业,我楚家定会尽些绵薄之力,以示今日的歉意。”   他本是卖好,却不想一旁的楚曼突然接话了。   “三伯父说话还是要谨慎些,这食八方不过是孟姑娘善心,觉得下人可怜才让他们操持的,其收入也多半是积善百姓,因此倒不是如同三伯父一般的说法。”   士农工商。   仕途的人,于商字是要离的远远的,孟映雪虽只是知府千金,这些铜臭味的东西,自然要离的越远越好。   下人开店是慈悲,但若是自己开店,却就是另一种情况了,说大了,甚至会影响孟映雪的闺誉。   虽然孟映雪看样子不大在乎,但楚曼却不能不在乎。   三老爷被楚曼这样一提醒,也醒悟过来了,忙不迭的点头。   “正是,正是,原是我口误了,还请见谅,见谅。”   孟映雪似笑非笑的看了三老爷一眼,“这位老爷可真容易口误,不过也罢了,只要日后不要再犯就成。”   说道这里,她站了起来,“好了,既然知道是一场误会,而时辰也差不多,那我也该回去了,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说清,你家大姑娘是我的手帕交,因此还请你们善待,若是她被人欺负了,我可是不依的,是吗表哥?”   说道最后,孟映雪斜斜的倚了容煦一眼。   这话中的含义,堂上众人也有听懂的,也有没听懂的。   三老爷心中一紧,忙不迭的应是。   “另外就是一件,我只怕会常让人来接曼儿过府玩耍,还请贵府通融,不要阻拦才是。”   老太太三老爷三太太虽然心中苦涩,却也只能依言应是。   见众人都规规矩矩的,孟映雪展现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。   “既然如此,咱们就准备回去罢。”一边走过去拉住了楚曼的手,轻声叮铃,“我今日就先和表哥回去了,改日再来看你,你万事小心。”   楚曼万万没想到孟映雪竟会为她如此。   她原先也存了些利用之心,此刻见孟映雪情真意切,心中早暖暖的,也拉住孟映雪的手,“我明白的,只是大恩不言谢了。”   “要你谢什么,我也不只是为你。”说道这里,孟映雪狡黠一笑,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向容煦面上一扫。   楚曼脸色微微一烫,不自觉的低了低头。? ☆、四十六章 心思 ?  夜深时分,楚曼独自倚靠在榻上,心中却是思绪万千。   白日间的繁杂此刻已经远去,萦绕在她心底的,却是另一番女儿心思。   心底那个小小的触动,是她之前不敢企盼的。   本以为被伤透了的自己,再也不会经历那种萌动和期盼,然而今日,心跳的迅速,和之后柔肠百结的牵挂,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件事情,就是她对容煦的心动。   只是...   楚曼微微叹了口气,容煦贵为世子,而自己却不过是一个失踪乡绅的女儿,虽然在这开阳镇似乎还算有头有脸,但对整个大安来说,却是太过低贱。   更何况,自己现在还触手了商界。   士农工商,士与商的地位,不亚于天壤之别。   楚曼明白,自己和容煦绝非良配,身为世子爷的他,终将会迎娶一位高高在上的世子妃,那是他荣耀身份必须完成的责任,留给自己的,顶多就是个侧室的位置。   但自己明白,心底的那份骄傲和坚持,却决计不能容许自己成为侍妾。   若真有发展,不过是一条死路。   只是情感从来不受理智控制,那样的人...   越想,心中越是郁闷,楚曼闷闷的叹了口气,随手将桌上的茶盏推的远些。   “姑娘,朱染还在外面跪着,要怎么处理?”   良儿走过来,小心的问道。   姑娘的惆怅迷惘,让她心中有些不解,今日成功的让三房退缩,且还对大房谄媚有加,可以说以后的危机将不会再有,但为何姑娘却是这般模样?   从常安院回来,自己一行人自然是扬眉吐气,独有朱染,却蹑手蹑足的,也怪不得她,此刻的朱染,心中早悔断了肠子。   早知道姑娘背后有那样的人,自己怎会做错!   只是现在,追悔已晚,唯一的出路,就是求得姑娘的原谅。   若不然,重则被责打发卖,轻也将会是个驱逐的命运,想想无论哪一条,都是一条死路。   因此一回来,也不待楚曼发话,朱染就直挺挺的跪在了院子里。   只是她没算到,这次不但姑娘良儿等人不理她,就连一向慈悲的大太太,也没有丝毫动容。   楚曼这才回过神来。   “她跪了怕有三个时辰了吧?”   正好打了更漏,却已经是三更了,算算时辰,也应该差不多了。   “正是,恰好有三个时辰。”   三个时辰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但对一向娇生惯养的朱染来说,这三个时辰,简直能要来她半条命去。   日间的烈日当头,夜晚的寒露沁骨,让朱染都有些摇摇欲坠了,只是要紧了牙强撑着。   “碧沁可休息了?”不提朱染,先问碧沁,今日朱染的反水,自己虽也受害,但最大的损害者却是碧沁,因此楚曼有些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。   “已经睡下了,看样子累的不轻。”   寻常女儿家,遇到这么一出,都怕要吓断了魂去,碧沁虽沉稳些,也到底才十多岁,此刻梳洗沐浴后,早睡的香甜。   楚曼点了点头,正要吩咐,突然又止住了,问道:“你怎么看?”   “我?”良儿一愣,才反应过来,想了想说道:“朱染长反骨,若是姑娘问我的意见,只怕还是送去他处的好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良儿素来虽牙尖嘴利,但心头却是软的,今日都说了这话,只怕是被寒了心。   成长从来都不是一番坦途。   “和我意见不谋而合,即如此,你吩咐上夜的婆子,将人送到柴房关押起来,明日送到三太太院里去,让三太太处置。“   楚曼语气虽淡,但却透露着一种决心,往日留着她,不过是想让其做个耳朵,给旁人传递信息罢了。  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,却也不必再遮掩。   这种弃子,就送给三房自行消受吧。   良儿眼中闪过一抹喜色,忙应声去了。   楚曼叹了口气,大安的日子艰难,但还是要过的,自己总算也开始了最难的那一步,那么,又有什么熬不过的么   而此时的知府别院中,却又是一副场景。   “表哥,你要如何赏我?”   孟映雪一脸灿烂的在容煦面前邀功。   容煦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卷,“你帮你的手帕交,却来找我讨赏?”   孟映雪眨眨眼睛,“我虽帮她,却不是出自她的情谊,表哥从来是个爽快人,何必这么唬我?”   容煦一时语塞,良久才说,“别人是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儿,你休要乱想。”   见孟映雪还是一脸狡黠的看着他,容煦不由一叹,“罢了罢了,我那副栾春图,你拿去就去。”   孟映雪喜滋滋的应了,才又说道,“楚妹妹若不是清白女儿,我也看不上了,说实在的,我很喜欢她的性子,只是...”说道这里,孟映雪有些踌躇,“我看她心气可傲呢,表哥可想好日后没有?”   日后?   容煦却有些不懂了,这也难怪,他自小就生活在万千宠爱中,后来又在军队历练,周边的人不是长辈就是男性,除了捧着还是捧着,女儿家的柔软心思,哪里是他能明白的。   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   看着自家表哥似乎真不懂,孟映雪有些无语,看看四周并无旁人,才说道:“我今日和楚妹妹交谈不多,却也能看出她是个心气极高的人,表哥的心思我却也猜到三两分,却不知日后对楚姑娘是如何打算?”   这话说的明白。   容煦微微蹙眉,这却真是他没想过的,不过是在镇上的两次偶遇,让他留下了深刻印象,因此才有如今的发展,但日后如何,却从没谋划过。   “我...倒还没想过。”   若真有以后?让她做妻,似乎不妥,她身份委实差了些,但若让她为妾,心底似乎又在叫嚣着不好。   容煦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,只他却忽略了一点,那就是楚曼的意思却是如何。   这也难怪,顺风顺水的他,何曾会想到,这世间也会有不悦于己的人。   而一旁的孟映雪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。   就知道会是如此。   表哥虽然在旁的地方宛如神人,但在这男女之事上面,却不通的很、   孟映雪心中腹诽,口中却和软说道:“以表哥的身份,楚妹妹就算做个侍妾,却也是高攀了,只怕她家里也是千肯万肯的,只是她敢出来开酒楼,可见绝不是一般的女子,只怕性子方便还有些执拗之处,还请表哥想清楚了。”   见容煦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,孟映雪微叹,却起身道别,径直去了。   而容煦书房,却是通宵未曾熄灯。   第二日早间的落秋院,却热闹非凡。   二太太三太太携手前来,身后还有几个仆妇,人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朱漆匣子。   一进门,三太太就亲亲热热的拉了白氏的手,笑容绽放,“大嫂子,我是来给您陪不是来了,昨日是我猪油蒙了心,竟认不出人的好歹来,看在我年岁小不懂事的份上,您啊大人有大量,可千万不要恼了我才是。”   白氏才刚收拾完,正打算依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,到被三太太的这一番突然袭击弄了个手足无措。   三太太见白氏神色,心中叫好,便又一个劲的叫上身后的奴仆,“看,这是我给你准备赔罪的礼物,这里是五匹江南丝绸,花色都是时下最流行的,给曼丫头做夏衣最好不过。”   “这里是一副玉镯,都是羊脂玉的,听说最养人,还能辟邪。”   “这边这边,这是一匣子的麝香冰片,入药最好了。而这边的匣子,是给您准备的燕窝,都是上好的官燕,最是美容滋润的。”   她喋喋的说着,一边二太太也在附和。   “大嫂,看在三弟妹的诚意上,你就饶了她吧,她也是成日间忙昏了头,方才被那起子小人蹿唆,弄出这事来。不过到底大家也是一家人,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楚字,看在一家人的面上,你就饶过她这糟罢。”   三太太忙应声附和,心中却在滴血。   这些送出来的东西,却着实都是她的私房,若在她,是决计不肯的,可昨日深夜三老爷和她说的透彻,让她纵是万般不愿,却也只能咬牙前来。   “那孟知府的千金,就已经是我们得罪不起的贵人了,更何况那定南王世子,那可是通天的人物,要你死你就得死,是我们能招惹的吗?你个婆娘连这点底细都查不到,还想着别人的财产,趁机快给我死了这条心!明日就去落秋院道歉,不得到她们的谅解,你也别在我楚家呆了!”   不在楚家,难道还被休会娘家不成?   当晚,三太太就将嫁妆翻了个遍,找出了这些礼物来。   院子里动静这么大,当然早惊动了楚曼。   透过窗棂看着外间的动向,楚曼嘴角浮上了淡淡的讥笑。   “姑娘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   良儿碧沁也看的分明,此时都是一脸的兴奋之色。   “怎么办?有人送东西来,当然要接着了,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番美意。”楚曼站起身,款款的往门外走去,“不但如此,只怕还要还个礼,方才显的咱们有礼数。”   碧沁因不知楚曼昨晚的吩咐,还有些摸不着头脑,良儿却猜出了几分,忙笑着也跟了上去。   院子中,喧闹的声音却在楚曼掀帘而出的那刻,突然安静了。   “二太太三太太真好兴致,竟然一大早就来我们院子,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来,可是来给我们送礼的?”   楚曼今日身着一件丹红色的衫子,静静的站在屋檐下,白皙肌肤乌黑秀发,那身上透出的青春洋溢,让三太太等人看的一滞。? ☆、第四十七章 道歉 ?  “是曼丫头啊,今日这衫子穿在你身上,真真好看,害我都看呆了。”还是三太太反应的快,马上就笑着说,“我今日来呢,却是因昨日,你三婶不是做了糊涂事么,今日是来求你们谅解的,大家都是一家人嘛,伤了和气,可就不好了。”   “三太太真是客气,正如您说的,大家都是一家人呢,何必这么见外。”   楚曼笑意款款的走到院中,抬眼看了看那些仆妇手上的盘子,随手翻了两下,笑意更盛,“还带了这么重的礼物来,可真让我们不好意思。”   白氏眨了眨眼,虽然不懂女儿为何如此,却依旧站在一侧,一言不发。   三太太却是喜出望外。   几次交锋,早知道这楚曼不是省油的灯,此次前来,也是想着要忍辱负重的,却没想到今日的楚曼竟看起来这般好说话。   “哎呀,就是一家人,所以才越发不能伤了感情嘛。”三太太笑着说道,目光却从二太太脸上一扫而过。   二太太会意,上前一步,亲亲热热的拉起楚曼的手,“曼丫头,今日你三婶是真诚心,一早就约我过来做个中人,看她这般诚心,你就劝劝大嫂,可千万不要再生气了。”   楚曼抿嘴一笑。   “二太太说哪里话,大家都是切肉不离皮的,意气口角,哪里这般重视。”   听到楚曼说出这么一番话,二太太三太太都是心中大定。   “瞧瞧,两位都来这么久了,还站在院内说话,却是我们的不是了,来,还请到厅内奉茶。”楚曼笑语。   几人便进了厅堂,分宾主坐下。   “大嫂,我今日是专程来道歉的,还请大嫂大人有大量,饶过我这一遭。”三太太等茶水上了,便端了杯子来到白氏面前,一脸认真。   白氏哪里经过三太太这般,惊的忙站了起来,正要推却,却听到一旁楚曼的声音。   “母亲,既然三太太这般有诚意,您就成全了她罢,没得回去又让三太太落下埋怨。”   意思虽是劝解,但暗地里含的意思却让三太太咬碎了牙。   她深吸一口气,面上却挂了更诚心的笑容,“正是呢,昨日回去,我家老爷就狠狠骂了我一通,今日若是大嫂不谅解我,我却更没脸回去了。”   三太太姿态竟放得如此低,却是连二太太都没想到的。   “大嫂,您就喝下这茶罢,三弟妹也艰难,若不是被那起子小人挑唆,也不会昏头做出这种糊涂是来,你谅解她年轻,就不要和她计较了。”   几人一说,白氏便有些慌乱起来。   “我...我本没有那意思...罢了罢了,我喝就是。”   忙不迭的从三太太手上抢过那杯茶,白氏也顾不得烫,一饮而尽。   三太太长出了一口气。   只要白氏答应了,楚曼那应当没什么问题。   起码面上会是如此。   至于其他的,反正日子还长,再慢慢打量思虑就是了。   楚曼微笑的看着,待三太太轻松下来,才又说道:“今日让三太太送了我们这么多礼,却真是惭愧了。另外我这里却也有一桩事要求三太太,本来还说去您的听涛苑的,现在却省了我这段路了,还请三太太帮忙。”   三太太却是眼睛一亮。   此时她担心的是,楚曼从此就和她走的远远的,那么三房的一切打算,却都要落了空,而今楚曼有所求,那就最好。   “家里的事本就是我的责任,还说什么客气话,却是什么事呢?只要我能办的,再没有不成的道理。”   喜出意外,三太太当即就打起了包票。   “也不是什么麻烦事,只是手底下有个丫鬟不中用,想请三太太领了回去。”楚曼悠然的捧着茶杯,神情恬静。   三太太心中就是咯噔一声。   只是不待她反应过来,楚曼就已经扬声说道:“碧沁,把人领上来。”   院子里有人应了一声,不多时,碧沁打头进来了,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,在两个婆子手中,还挟着一个人,钗横发乱,衣衫狼狈,正是朱染。   她脚步踉跄,竟连往日的聪明劲也消失了大半,见了堂上众人,知道大事不妙,刚被扔在地上就忙不迭的跪下来磕头。   “大太太,二太太,三太太,姑娘,是婢子错了,还请饶了婢子这一遭,婢子定当做牛做马,报答太太姑娘的恩典。”   被锁了一晚上,朱染已经想的明白。   大房现在已经有了贵人撑腰,三房必然不敢再犯,不仅如此,只怕还要上赶着拍大方的马屁,如此一想,就算自己想跟了去三房,只怕三房也要顾忌,拿自己开刀的机会更大。   光一个背主的罪名,就是自己万万不能承受的。   背主的奴仆,就算不被发卖,也要被胡乱配了人,万一被配了个不堪的男人,那日子...   朱染的一个小姐妹,就曾因做错事,被发配到一个庄子上配了人,那男人朱染曾偷偷从窗缝里见过一次,四五十岁的年纪,眼歪鼻斜,瘸了条腿,举止粗鲁不说,最好的一口就是打骂老婆,她那个小姐妹,嫁过去不过一年,就传来消息说没了。   这一切,光是想想,就让朱染不寒而栗。   这样一来,自己竟只有留在落秋院,才有好日子过。   朱染从来都聪明,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,一味的想走近道攀高枝,心术不正,方才到了这般地步。   看着狼狈跪在地上,不住磕头的朱染,碧沁眼中闪过一抹同情,随即又显露坚定。   “你也别求了,我也不敢再用你,再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,那一日只怕我被谋了命,也不知道。”   楚曼冷冷的说出这话。   朱染大震,跪行到楚曼面前,凄凄然的哀求到:“姑娘,昨日实在是吓得狠了,一时无措,还请姑娘看在我平日尽心尽力的份上,给我一个机会。”   又转头向白氏求饶。   白氏眼中闪过一抹不忍,正要开口说话,却对上了楚曼不赞同的眼神,只能叹了口气,扭头到一旁。   “你也不必再说,落秋院决计不能再有你的位置,不过顾念我们主仆一场,我也不忍见你落难,罢了罢了,你从何处来,就到何处去罢。”   楚曼虽有些触动,不过却明白自己应该要如何做。   农夫与蛇的故事,她可不想出现在自己身上,而且碧沁的气,也必须要出。   三太太冷眼旁观,朱染昨日为何反水,她心中明白,早怕朱染嚷出来了,见楚曼这番对话,心中稍定,忙说道:“这样的奴才,还留着干嘛,还不快堵了嘴拉走,省的人看了烦心!”   朱染睚眦欲裂,正要嚷嚷,却早被旁边那两个婆子按住,堵嘴拖了出去。   见人终被扯了出去,三太太心中大定,假惺惺的叹了口气,“说起来,这丫鬟还是旧日我送过来的,当时看她还算伶俐,想着或许日后也能当你臂膀,却不想竟然是个心术不正的,也是我的错,罢了,我今日就先领回去,改日再送好的过来。”   楚曼微笑,“三太太的好意,那我先谢了。不过那日孟姐姐说过,要送两个丫鬟过来给我使使,因此倒不必三太太费心了。”   好容易才清理出了院内的耳目,怎么可能那么容易,就再让你安□□来。   三太太自然明白楚曼的意思,有些讪讪的笑笑,“那感情好,曼丫头就是体恤我,只是你和那位孟姑娘,似乎很熟悉的样子?”   二太太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。   楚曼自然知道三太太言下所指,当即微笑说,“这本也是缘分,那日我不是随同你们一起去赏花么,结果就邂逅了孟姐姐,她人很好,对我也很好。”   她说的简短,寥寥几句就带过,让旁人听的却是心中痒痒。   白氏却早在昨日就细细问过了,知道女儿正在胡诌,忙拿了杯子掩了口。   二太太三太太却没注意,她们心中有些疑惑,二太太首先发言,“那一日我们不是都在一处么?怎么孟姑娘会来?”   楚曼眼睛都不眨,“我当时气愤陈公子的行为,因此就独自回了正厅,在路上遇到孟姐姐的,虽然交谈不久,但是孟姐姐却很喜欢我,回来后就约我出去玩过两三次。”   三太太微微蹙眉。   是听说孟知府在开阳地界有个小庄子,但是长日都是家人在管着,原来孟姑娘近日都在那里居住。   二太太眼中掩饰不住的羡慕,“还是大嫂将人教的好,曼丫头出落的花儿一样,说话待人接客都稳妥,连我看了都喜欢,也难怪孟姑娘也喜欢了。”   三太太被二太太抢了先,也忙跟着说道:“就是就是,还是大嫂有办法,若不是大嫂的功劳,孟姑娘那样身份的贵人,怎么会屈尊来到我们楚府,只是这可是好事,曼丫头以后就光明正大的出门交际,再不必以前那般遮遮掩掩的,若是孟姑娘误会,以为我们楚府有什么瞧不起的心思,可就不好了。”   楚曼忍了心中笑意,温婉说道:“我也是这个意思,只是孟姐姐到底有些顾忌,因此才如此,不过现在也无妨了,只怕明后日,她又要请我出去了。”   先在这里过了明路,免得旁边两房人又拿这个做筏子。   “这是好事,和孟姑娘多聚聚,只怕我们也能多沾沾贵气。”三太太一听明后日可能又要出去,心思顿时活动起来。   若是能让楚竹一起去,一来是能和孟姑娘交好,而来万一能沾上那位尊贵的平南王世子,就算只是个侍妾,只怕...   不过马上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,自己女儿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,现在对楚曼和孟映雪只怕恨的牙痒痒的,看来还是早些回去将人教好才是。   但是还是要赶紧,不然万一被二房抢了先...   心思一动,她就有些坐不住了,勉强坐着又说了半日话,又将老太太的嘱咐说了,方才告辞而去。   “曼儿,你说她们如此,却是为了哪般?”   白氏心中有些担忧,她其实也知道那两人的主意,但若是以损害自己女儿为代价,那是万万不能行的。   “她们有何打算,与我们却没关系,我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,倒是老太太既然免了你每日早晚的请安,也是好事一桩,母亲总算可以好好养养了。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眼中表露的,都是自信。   有了随意出门的权利,那么,日后的日子,更是天高任鸟飞,海阔任鱼游了。   ? ☆、第四十八章 送别 ?  接下来的日子,果然如同楚曼预料一般,分外惬意。   经常来往于楚府和食八方之间,即能安抚照顾白氏,也能帮赵山平稳过度开业初期的食八方。  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,离那日后不过七八日,孟映雪就回府城了。   在食八方的包间里,两个丫头依依惜别。   明日一早孟映雪就要启程回去,因时辰早,便坚持不要楚曼相送,因此楚曼才设了一桌,当给孟映雪送行。   陪客当然是被孟映雪半推半就拉来的容煦。   “曼儿,我不在你身边,你可千万要珍重。”   两个小丫头虽然认识时间不长,但朋友相交,从来只看缘分,也才有白头如新,倾盖如故的说法。   楚曼也不舍的很,孟映雪在她看来,稚嫩但不失意气,聪明而不露锋芒,是个极好交往的对象。   在大安,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投契的朋友。   “你也是,幸好州府离开阳也不远,我们还有大把见面的机会。”   到底多了几十年智慧,虽然不舍,楚曼还是保持住状态,勉强挤出笑容来安抚孟映雪。   孟映雪被劝慰了几句,情绪也平复了下来。   只是自己这一走,只怕楚家又要欺负曼儿了,表哥又是个榆木疙瘩,心动了这么久,也不见有什么动作,只怕心思也没定,但若让他看顾曼丫头两分,想来他定然不会拒绝。   想到这里,她眼睛一转,将嘴凑到了楚曼耳畔,“你们家人凶狠的紧,我在这里尚好,只怕我一走她们又要起坏心思,不过也不怕,我表哥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,有事你只找他帮忙就是。”   不待楚曼反应,孟映雪就向容煦露出灿烂一笑,“表哥,我有事拜托你呢?”   容煦抬眼,“何事?”   孟映雪嘻嘻笑说,“我走后,楚妹妹的事情,你可要帮我看着点,她们家复杂的很,我怕她吃亏,你可千万要留意,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。”   容煦明白孟映雪的意思。   他近日都在思虑上次说的问题,因此还是那日后第一次见楚曼,原本是想本还是不再接触的好,因为怕越陷越深,到时却是两难。   但心中暗暗下的决定,却在孟映雪说出要来食八方后,摧枯拉朽一般消失了。   看了眼楚曼的小脸,容煦叹了口气,“你的姐妹,我自然不会轻忽。”   言下却是看在孟映雪的情面。   楚曼心底也松了口气,上一次容煦给的震撼,现在还在她心底萦绕,对着这谪仙一般的男子,要心不萌动,实在太难。   若他如偶像剧中一般情深款款,自己只怕也抵挡不了。   没办法,前世也是对着屏幕里花美男小鲜肉无比萌动的啊。   “既然如此,我就谢过雪姐姐和世子爷了。”   端起一杯酒,楚曼一饮而尽。   虽然只是很浅的梨花白,楚曼的脸色,还是出现了一抹嫣红。   “曼丫头,你可慢些喝。”孟映雪吓了一跳,她是知道的,这梨花白虽然度数浅,但后劲却大,忙劝了两句。   一番酒席下来,众人都酣畅淋漓。   下了楼,楚曼送走了孟映雪和容煦,正要回去收拾一二就回府,却听到一旁桌上有人说话。   “这些日子,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,好容易今日能打回牙祭,大家喝!”   是一桌四人,正踞案大嚼,看服色正是打此而过的行商。   楚曼本没在意,她继续往楼上走,但几人的说话声极大,就算她在远处也听了个清清楚楚。   “这家新店味道还真不错,好生惬意,若是在路上也能吃到这些东西就好了,我经常是干馒头就着冷水,日子过的真煎熬,每次在饭点,我就盼望路上出现一家酒楼,好大吃一顿,可每次都成空,憋闷!”  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干干瘦瘦的男子,他一脸的埋怨,而他旁边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商人笑着接话了。   “你小子想的倒好,我们不过挣几个辛苦卖命钱,哪里能像你说的那般挥霍,不过若是能有便宜又好吃又热乎的东西,而且还方便易带就好了,咱们路上的日子啊,也就没那么难熬了。”   “你们都在痴人说梦呢,又便宜又好吃还热乎?你娶个仙女带上路还差不多,我没你们那么傻,还是先把肚子填饱才是。”   另一个男子也是三十多,却显见肥胖的多,正大口大口的吃着菜肴。   又好吃又热乎又便宜?   还要方便携带?   这东西,好像有的,但是什么呢,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呢?   楚曼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灵光,脚程却慢了下来,身后的两个丫鬟有些纳闷,姑娘怎么一下就停住了。   还是良儿叫了一声,“姑娘,你怎么了?”   楚曼正要抓住那个答案,却被良儿打岔了一下,顿时再也抓不住灵光,不由懊恼的拍了拍栏杆,这才加快脚步往二楼走,只是脑海中还萦绕着这个问题。   到底是什么,才能满足那个条件,让行商们能方便快捷的带在路上呢?   这个问题困扰了楚曼好几天。   过了两日,楚府却意外的热闹起来,不但每个下人都发了两身新衣服,就连园子也修缮过了,屋舍家具都换了不少新的。   良儿打听的分明,原来这两日,原本说的本家那位公子,终于要来开阳了。   “听说主屋那边可当成天大的事,不但特特将鸣翠苑打扫了出来,而且就连下人,也是挑了又挑,还听说三太太最近可神气了,就像来的是她娘家人一样。”   良儿最近眼界开阔,越发瞧不上三房的做派。   鸣翠苑是原本嫁出去的三姑奶奶的住处,在楚府风貌景致算是第一,老太太对这个外嫁的女儿分外钟爱,就算嫁出去十余年了,她住的屋舍还是空着的。   楚曼刚沐浴出来,换了舒适的衣服,慵懒的坐在梳妆台前。   每晚睡前,梳理头发三百次,是到了大安后才养成的娇贵习惯。   一边享受着碧沁的伺候,一边轻轻问道:“本家来人的信息,有没有打听到?”   “只听说是本家那边很重要的人,年纪不大,不过好像要求很高,我看三太太这两日成日在丫鬟堆里面刨人,高了不成矮了不成,瘦了胖了也不成,那架势,简直就跟选妃一样,夸张的不一般。”   楚曼瞪了良儿一眼,“注意些,有些话也是你胡乱诌的!”   良儿吐了吐舌头,“本来嘛,就连老太太屋里的丫鬟,也被选了三个走,若不是最近不敢来我们这里,只怕碧沁也要被挑走了。”   “我只服侍姑娘,哪里都不去。”   碧沁手中稳稳的,虽然说话,却连神情都没动一下。   “知道你忠心,”良儿啐了一口,“可也别时时说出来啊,也不怕酸倒牙。”   楚曼心中却想着,这本家的人,从京城来开阳这穷乡僻壤,也不知有什么意图,说起来也奇怪,开阳这弹丸之地,平南王的世子呆在这里也快一个月了,现在又来了本家的人,却不知是何道理。   不过这想法她闪了一闪,又抛到脑后去了。   反正现在,旁的她也管不了,目前以自己手上的筹码,便是先将家里和食八方打理好,才是正经,当然,以后更很重要的,还是要找个机会,将家分出去,方才一劳永逸。   此刻的楚曼,自然想不到,即将来到的本家来人,会对她又形成一个新的危机,不过这是后话,姑且不提。   “姑娘,另外就是三日后就是鸣哥儿的生日了,你看怎么安排?”   想起这个稚气未脱,但对其充满依恋的弟弟,楚曼心中就是一阵柔软。   虽然见面机会不多,相处时间也不长,但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,楚曼从心底疼爱这个幼弟。   “前日让做的一套秋衫已经完备了,另外还有点别的小东西,想来他应该会喜欢。”   楚曼早几日就准备了一套新东西,还是专门找人做的,想来鸣哥儿必然会喜欢。   楚隽鸣生日前一晚,白氏专门让厨房做了寿面,落秋院的主人们,欢欢喜喜的坐了一桌。   年纪小,也不敢惊动长辈,但白氏一片爱子之心,哪里舍得不替楚隽鸣庆祝一番,只不敢声张,因此才在落秋院摆了一桌。   这其实算好的了,近来落秋院身份地位大为提高,若是往年,白氏也只敢偷偷煮了面条,哪里还敢摆下席面。   “母亲,姐姐。”   楚隽鸣一进屋,就规规矩矩给白氏磕了头,又到一旁给楚曼见礼。   “可辛苦了,看看怎么又瘦了一圈,可是没好好吃饭休息?”   一晃又是好几日没见到自己儿子,白氏想念的紧,每每见了,都觉得儿子又瘦了,实际却并没什么差别。   “没有的事,每日三餐儿子都是按时按点用的,母亲不用担心。”   楚隽鸣一眼就瞥见后面偷笑的楚曼,投来求救的目光。   母亲的宠爱是很幸福,但念叨就有些受不了了,楚隽鸣也是懵懂渐开的少年,慢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。   楚曼看着自家弟弟脸都有些红了,才施施然走上前来,温言劝道。   ? ☆、第四十九章 开发 ?  “厨上的长寿面已经坐好了,可是现在让送上来?”   白氏一见儿子就忘记了这一茬,听了忙说,“亏的你说了,不然耽搁了就不好吃了。”   楚隽鸣便向自家姐姐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。   楚曼笑而不语,三人便围坐在桌边,一旁藕儿捧了一个托盘上来,托盘上放着三个热气腾腾的碗。   碗不算太大,白底青边,内里是用鸡架熬制的高汤,衬着碧绿的葱花,嫩白的笋丁,金黄的浇头,香气扑鼻。   加上凉拌鸡丝,卤豆腐干等几个小菜,越发引得人食欲旺盛。   虽然提倡食不言寝不语,但就算没有语言交流,在和自己至亲的人一起用餐,那一抬眼一顾盼之间,都流露着满满的亲情。   白氏依旧不放心,一直在低声叮嘱,“面条一定不要咬断了,一口就要吃下去。”   楚隽鸣点头,一边很小心仔细的吃着面条。   楚曼偏头微笑的看着这一切,目光却不自觉的就落到了自己碗里。   突然之间,萦绕了她几日的难题,竟一下就打开了。   方便面!   对了,自己怎么会忘记了,前世所在时代的一大发明啊!   最适合人带上路的,既美味又能解馋的,还热乎乎的的食物,不就是方便面么!   想想方便面的做法,好像也不麻烦,只要能将面饼水分蒸发,然后配上佐料,应该就差不多了。   若是这样,自己岂不是又多了条财路?   还有,如果真能做出方便面,那么没准之后还能做方便粉丝?方便米饭?   若真是这样,自己岂不是成了大安的楚师傅?   楚曼越想越远,心中有些美美的,差点就要笑了出来。   “曼儿,你怎么了?”   许是她的表情太古怪,终于被白氏发现了。   楚曼一惊,这才回过味来,看着一大一小盯着她看的两张脸,面上不由有些发烫。   “没什么,不过是想起店里的事。”   不愿多说,楚曼迅速掀过了那一章去。   白氏和楚隽鸣虽然纳闷,但知道楚曼的性子,若是不想说,问也问不出来的,当即也没有再问。   三人和乐融融的吃完了晚饭,各自回屋不提。   楚曼回到房间,也顾不得其他,让碧沁赶紧准备笔墨。   “姑娘今日怎么了?不是说晚上看书写字对眼睛不好么?”良儿听的奇怪,不由问道。   碧沁低声说:“姑娘自有主意,你管那些作甚,不如去把灯点亮些。”   良儿想想也是,便又去端了灯笼过来,照的整个桌面亮如白昼。   楚曼此时满脑子转悠的都是方便面。   红烧牛肉味...香菇炖鸡味...番茄鸡蛋味...泡椒牛肉味...   等等,番茄什么的现在先不提,大安有没有还是问题呢,现在最最重要的,是面饼应该怎么制作?   记得好像是用油炸来着,不过这样成本也太高了,这个大安虽看着也富裕,但若是用油来制作面饼,也太奢靡。   若是价格卖的太高,就不合适大批量生产出售了,若是价格太低,自己又收不回成本来。   这样一想,用油炸似乎就不太划算了,只是若不用油,又怎样才能让面饼充分蒸发干燥呢?   锁眉死死思索中,突然目光落在了正升腾起热气的香茗上。   对了!   蒸!   楚曼眼前一亮!   对啊,自己可以用蒸的啊。   想想前世,用热蒸法做的水果干什么的,自己最爱吃了,香脆可口还不失水果的甜味,可谓大赞,水果干既然可以,若是将这个方法用到方便面上,没准也能奏效。   楚曼默默点头,只是若是这样,那炉灶一定要大,能迅速将热气发散出去,那么,到哪里去找这样个炉灶呢?   楚府是不现实的,只怕自己一动,整个府里就都知道自己的动作了,那么,剩下的地方就只有食八方了。   只是食八方也没有这么大的炉灶啊...   苦恼了半日,楚曼突然豁然开朗。   自己一个厨艺的门外汉,平日最多也就弄点家常菜而已,这样高难度的问题,何必自己一个人思索,不若明日去食八方好好问问厨子,没准就能得到个答案呢。   呃...明日不成,明日是弟弟的生日。   那就只能后日了。   不过也算不得耽搁,明儿一天,虽然用膳时要陪母亲弟弟,不过闲暇时,还是可以先将那些口味啊,配方什么的思考思考。  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心情大好,吩咐碧沁两人收拾了残局,自己自去洗漱不提。   第二日自然是和乐过了一日。   到了第三日,一早楚曼就忙不迭的出了楚府,看门的婆子心中嘀咕,“大姑娘也不知忙活些什么,成日间在外头疯跑,姑娘家这样可不好。”   腹诽了两句,才关上门,吩咐一旁走过的一个小丫头。   “过来给我看着门一会,我要去三太太那里。”   三太太近日虽然不拦住大姑娘出门,不过之前既然吩咐了要注意,自己总是要去回一声的。   楚曼自然不知身后的事情,她径直来到食八方,找了赵山就往后院走。   “姑娘,什么事?”   赵山正在算账,他近日来虽然熟练了些,但还是忙的焦头烂额,现在莫名被扯到后面来,有些摸不着头脑。   “赵山,这些日子来,师傅们怎样?”   看赵山有些迷糊,楚曼才发现自己急了,竟然事情都没说清楚,忙又说道:“我有个想法,不过需要大厨们帮着想想办法,你这些日子观察下来,咱们的厨师都可还可靠?”   赵山这才明白过来。   “没问题,咱们现在得用的主要是两个厨子,都是拿了卖身契在手的,而且看着也不是那不踏实的人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。   赵山也不是第一天在外面做事了,这些看人方面的事情,还是历练出来了的,既然他都这般有信心,她自然也相信。   “既然如此,你先吩咐他们两人过来,我有事要说。”   楚曼一脸郑重,赵山自然不敢怠慢,忙让良儿陪姑娘进去小账房,自己亲去厨房带了两名大厨过来。   两名厨子一名姓吴,一名姓王,都是三十上下的年纪,吴庆身材略矮,白白胖胖的,见人都是一副笑脸。   而另一名叫王禾木的厨子,就要高瘦的多,只是看面庞也是老实人。   他们还是第一次正式站在自己东家面前,神情中不由就有几分拘谨。   “今日我来,却是有一件事要请教两位。”楚曼寒暄了两句,见两人的戒心已经去除了十之八九,方才温言说起正题。   东家言辞虽然温婉,但接下来说的内容却让两人都是一惊。   楚曼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己的想法,“我这个想法,却要仰仗两位思量一下,看看怎样才能做得出来,术业有专攻,就拜托两位了。”   她虽说的文绉绉的,但两个厨子也听明白了七八分,觉得能被东家委以重任,都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自豪感。   “姑娘,虽然你说的这个东西,俺们还是第一次听见,不过应该不太难,我们两人回头就去参详参详,一定能早日做出来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“我相信两位师傅,只是有一点,这商场如战场,因此时间确实极为要紧的,也不知两位师傅需要多少时日,方才能够做出来呢?”   这却有点考人了。   楚曼却没太过担忧,古人的智慧,这些日子她早看在眼中,他们更多是欠缺一个想法和勇气,若是有人提供了他们平台,却是完全不会输给现代人的。   更何况方便面这种东西的面饼配料大体如何,她都给两人将了,他们更需要担忧的,却是如何让面饼入味和迅速脱水,在这两者上面,自己也提供了初步想法,想来要到位,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。   果然,两名大厨交换了下眼神,又商量了几句,还是由吴庆开口,“一旬之日,便应当差不多了。”   楚曼满意的点了点头。   一旬不过十日,这可比那名创始人老者花费的时间少多了,不过这本也不能同日而语,毕竟自己可是开了金手指,而那位老者可是踏踏实实自己琢磨出来的。   不过有些话自然要说清楚的,“那就仰仗两位了,若是能做得出来,自当重谢。”   看到两名厨子脸上露出的惊喜之色,楚曼又慢条斯理补了一句,“当然,从现在起,这就是我们店内最大的机密了,还请两位师傅研发的时候,避着人些,另外这法子也请不要泄露,就算是家人,也请保密。以上这些,楚曼再这里先行谢过了,当然,若是泄露出去,希望两位也能清楚后果。”   恩威并施。   两名厨子早知道自己的身份,心中明白,忙点头表忠心,心中却也更多了一份慎重。   自家主子看着年纪小,却是极有法度的,不说旁的,就这想法,也不知有什么样的玲珑心肠,竟然难为她想的到。   有这样的主子,前途还有什么担忧的,更何况光开业当日那盛况,就知道这主子定然不简单,身后只怕还有大佛呢。   如此一来,自己何必再生贰心。   反正在哪不是求个安身立命,这般好的东家,可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,可得看牢跟紧了才是。   这一番对话会有如此结果,却是楚曼也没想到的,可谓是意外执行了。? ☆、第五十章 尝试 ?  只是预想虽好,和现实却总是有差距。   这一日,楚曼兴冲冲来到食八方,原是十日时间快到了,本想着一来便可接收成果,却不想过了一会,出现在她面前的,却是两位愁眉苦脸的大厨。   楚曼心中就是咯噔一下。   “姑娘,是我们想的太好了,现在实在没脸来见您。”虽然觉得羞愧,但吴庆两人还是满脸羞愧的站在楚曼面前,“这面饼是做出来了,只是和您说的...还有些差距...”   楚曼抬了抬眉,“差别在哪里?”   吴庆犹豫了一下,“这个,用话也讲不清楚,不如姑娘随同我们去看看?”   一行人来到了厨房。   吴庆走前几步,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盒来,从里面取出两碗东西来。   “姑娘请看。”   楚曼细细看去,只见那碗里分别是两碗面饼状的东西,只是隔得远看不分明,她便上前走了几步,细细一看,面上便有了些喜色。   只见两个碗内,右边那一碗虽然有些不堪,颜色发暗还有些瘫软,但左边那一碗,却是金黄爽脆,看形状蜿蜒卷曲,闻香味面香扑鼻,细看竟真有几分前世方便面的意味。   刚才两人来找她的时候,她还觉得是不是没戏了,却不想竟看到了这东西,“这极好啊,两位师傅却为何这般?”   为何这般烦恼?   吴庆和王木禾对看一眼,眼中都是泛起无奈,“姑娘,您看下去就知道了。”   王木禾提了一壶开水过来,分别倒在两个碗中,又用了碗盘盖好,等了一会才拿开。   几人定睛看去,只见右边那碗没什么变化,只是变的更黯淡疲软了,而左边那碗,香气越发浓郁,却完全就如楚曼前世吃过的方便面模样。   吴庆到一旁拿了几个小碟过来,良儿分别装了。   待楚曼几人分别一尝,表情各有不同。   左边的香脆软滑,口感浓郁,右边的却有些软塌塌的,也不入味。   “姑娘,我觉得左边的味道很好啊。”   楚曼也是如此觉得,便放下碗筷问道,“我瞧着这左边也是极好的,但为何两位还这般愁容满面?”   楚曼心中着实有些不解。   吴庆苦笑一下,“姑娘,右边就不提了,而左边这种,就是用您所说的油炸法做出来的,口感香味都很好,而且收汁也很快...只是...”   良儿性急,问道:“只是什么?蝎蝎螫螫的,赶紧说啊。”   楚曼却有点明白了,问道:“可是觉得成本太高?”   吴庆一拍手,“正是,姑娘,我和木禾试验过了,这油炸一法,什么都好,就是成本太高,而用热蒸法,这炉子却不成,无论如何折腾,也达不到姑娘所说的要求。”   楚曼沉吟一下,“若是用油炸,却要多少油才能做的出来?”   吴庆苦笑一下,上前说了个数字。   楚曼倒抽一口凉气。   她再不是初来乍到的新人,在大安这些日子,也早把市场行情调查了个七七八八,因此一听,脸色也有些变了。   若真是那种油的用量,自己做这方便面,只有两个结果,一个是亏本赚吆喝,另一种则是价高而无法出卖。   无论哪一种,都是她不愿看到的。   那么,就只有再想办法改进了,那出路无非两条,一条是改进热蒸的机具,另一条是减少油的成本。   只是这两种办法,只怕都不容易做到。   不过楚曼可不是对困难束手无策的人,她细细想了一回,便问道:“现在市场上,都有些什么品种的油出售?”   这原是她疏忽了,她虽来过几次厨房,但到底没对调料下太多功夫,就刚才匆匆一瞥,才发现案几上竟然只有一碗白油。   现在民间虽然富庶,却也达不到日日户户吃肉的标准,若都是用白油制作,那当然价格就大大上涨了。   吴庆恭敬的回应,“现在市坊之中,也有麻油,花生油,白油等物,只是我们多用白油,因为其入菜味道最佳。”   动物油吃起来,自然被植物油要香一些,而且食八方的客人多是商人,油荤若是不够,自然不受那些人欢迎。   楚曼颔首,又细细问了问其他油的价格,不由皱起眉头。   白油价格本就贵了,没想到那些植物油价格竟也不差,只是想想也就释然了,本来花生芝麻也多半不便宜,拿来榨油,那价格自然就更贵了。   只是这样一来,倒有些不好办了。   还是说先改良厨房?   思虑半日,却还是不得法,门外却已经有小二在探头探脑,“掌柜的,已经来了客人了,这菜单...”   楚曼忙醒悟过来,自己今日来的本就不早,再一耽搁,可不就到了午时了。   “先接待客人,你们说的问题,我再想想。”   吩咐一声,楚曼携了良儿走了出来。   账房地小烦闷,楚曼便没有回去,而是带了良儿,干脆到之前锁了的后院去走走。   良儿虽来过一次,但还是好奇,只是看着蹙眉思考的主子,也不敢做声。   现在面临的两个问题,都很棘手,现在的油价是自己不能接受的,就算采用日后最普遍应用的菜籽油,也不是一日之功,首先要有合适的压油机,然后还得有大数量的菜籽,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了,哪里还能找到这种东西。   若是这一条路走不通,那就只能改良热蒸机,可是自己就算前世也是文科出身,对这理科类的东西真是束手无策,说说理论想法还行,落实到现实制作上,却又是另外一条路。   越想眉头越皱。   难道真的要断了做方便面的心?   这个选择,是楚曼万万不肯的,先不说放弃后的利润,就算是品牌方面的损失,也是楚曼不愿意看到的。   现代人的思维,让楚曼还憧憬着能不拘泥于开阳,若是能将生意做出去,不但是州府,若是连京城都有自己的店,那才能算的上成功。   没有方便面的技术,就没有核心竞争力。   没有核心竞争力,没有背景,没有资金,就算有现代的管理制度和手段,那么也最多只是小富即安,想要做到再往上一步,却是万万不能够的。   那样的话...   心底的那个憧憬和想法,或许就真不能实现了吧。   楚曼轻轻一叹,正惆怅的转身,却听到耳边一把沉稳的声音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这一惊非同小可,楚曼猛然抬脸,却看到一张俊逸的脸庞,正是容煦。   其实早在一刻前,容煦就已经到了,当听说楚曼也来了的时候,心底便有些不知名的喜悦,来不及思虑就往后堂走去。   这段日子两人也常见面,谈吐之间,也颇为相得,让两人熟悉了许多,他心底又有些少年人的萌动,因此便也没那么顾虑男女大防。   而店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,也不敢拦,便让他长驱直入,走到了后堂。   楚曼因为一心挂念着方便面的事情,便也没注意,良儿就算注意到了,在容煦一个眼神下,也不敢说话。   也因此楚曼被狠狠吓了一遭。   “怎么没声没响就站在这里,吓我一跳!”楚曼抱怨的话一出,两人都是一呆,容煦是这次发现了自己的无礼,楚曼却被自己亲昵的话语吓了一跳。   “是我无状了,看到这院里没人,就进来走走,却不想惊扰了楚姑娘。”   容煦首先反应过来,慌乱下随意找了个借口,也不管借口有多么荒谬。   楚曼也没揭穿他,只是福了一福,“是我出言无状,还请公子不要见怪。”   两人彼此行了礼,似乎又没话可说了。   院子里顿时静悄悄的,和外面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   还是容煦第一个打破僵局,“刚看到姑娘似乎有些愁容,却不知是何事?容煦受雪儿所托,若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,还请姑娘明言。”   事关机密,楚曼本不想说,突然想起这人的身份,犹豫一下,也就顾不得了。   “到也不是什么大事,不过确实让人挂心。”   楚曼便将遇到的问题说了一遍。   容煦平日管理公务还行,遇到这样匠人类的事情,却也是不懂的,不过也不愿在楚曼面前失了面子,思忖一二后,方说道,“这也不用着急,我知道有一名匠人,在这些方面最是擅长,回头我让他来寻你,定能有个好的解决方案。”   虽然在说出口的时候,楚曼心底就有希翼,但听到容煦如此说,还是喜出望外。   “如此就多谢了。”   看到她原本愁眉苦脸的小脸上,突然绽放如鲜花一般,容煦就是一呆。   停了一停,才回味过来。   “这也不值当什么,你是雪儿的好友,我有能帮忙的地方,自然要帮忙。”   楚曼心底喜悦,面前又是这个她也上了心的人,便有些把控不住。   看着容煦黑白分明的眼睛,楚曼不由脱口而出,“只是雪儿的关系么?若只是我...”   说了一半,自己也觉出几分不妥,脸色微红,忙往后退了一步。   “告退了。”   说罢,也不理会旁人,急匆匆转身而去,只留下容煦在当地,心底踹动不已。   ? ☆、第五十一章 贵客 ?  且不说楚曼和容煦之间的事情,这两日,楚府也是忙了个不可开交。   修理房屋,□□下人,更换摆设,考察菜单,将三太太忙了个脚不着地,就算如此,三老爷还觉得处处不够精细。   “京里来的体面人,可千万要仔细了,你家老爷的日后前程,只怕还要坐落在他们手上呢,万万不可怠慢轻忽。”   日日被三老爷这般耳提面命,三太太更是加足了劲的折腾,自觉再无任何疏忽之处,方才放下半颗心。   “老爷看着可好?”   三太太的确下了狠心,三老爷纵然再挑剔,也找不出毛病来了,满意的点头。   “极好极好,也亏的是你,若没有你这个贤内助,却让我怎么好?”   在自己房内,三老爷还是有些放得开的,娇妻如花,儿女乖巧,自认一条心的家人,让他说话时轻松了不少。   “老爷这是要折煞我呢,既然嫁到了楚家,这些不过是妾身分内的事情。”   三太太挑眼撩了三老爷一眼,嘴上却浅笑盈盈。   她虽然已年过三十,却保养的极好,肌肤细腻白皙,那一瞥中的风情,不由让三老爷身子一酥,心中一荡,拉住了三太太的手。   “这些日子,也累了你了...”   三老爷声音低沉,目光中透露的热切,让三太太不由红了脸。   正在气氛越发粉红之时,门口却急匆匆的冲进来一个身影。   “母亲,你要替我做主啊。”   来人正是怒气冲冲的楚竹。   三老爷三太太忙忙分开,三太太也还罢了,三老爷却有些忙乱,他一向自持在儿女面前端正,今日好容易和老妻亲热一会,却不想被楚竹撞见,脸上便有些讪讪的。   “多大的人了,进门也不知通报一声!”三太太脸上也有些不好,三老爷的性子她是知道的,最要面子,今日这事没准就要责罚楚竹,忙先发制人。   “谁在门口的当值呢!”   一个畏畏缩缩的丫头忙站了进来,“三太太,是奴婢,奴婢劝过三姑娘了,可三姑娘不听。”   “不听也要拦住,都是你们平日纵的,越发没个体统,下去找周嬷嬷认罚,扣一月月银!”   那小丫头委委屈屈的去了。   三太太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这事,原本是怕三老爷寻楚竹的麻烦,因此才让那丫头做了伐,却不想楚竹并不能理会。   因自己罚了丫鬟,越想楚竹越觉得委屈。   “母亲,我平日不都这样的么,你今日干嘛罚那丫鬟!”   三太太看看三老爷的脸色渐沉,忙说道:“往日念着你还小,因此并不成拘着你,却不代表你就是对的,现在你也大了,家中最近也有贵客要来,你再成日间这样,可就没规矩了!”   若是往日,这一番话楚竹也听的进去,但今日她几番受阻,早带着火气,此刻更看不起形势,根本不买账。   “我怎么就没规矩了?依我说是你们偏心,为何楚曼可以随意出门?我却不行?倒不见你们教训她,难道是觉得我就活该好欺负些么!”   近些日子,楚竹一想起容煦,就是一阵面红耳赤,心如小鹿乱撞,今日无意间听到院子中有人说,平南王世子和楚曼似乎有些瓜葛,便坐不住了。   这人真是她命中的克星不成?   前次的陈处元,这次的容煦!   当下便恨恨的去找楚曼,却得知楚曼并不在落秋院,想着许是出去和容煦私会,更是妒火中烧,也闹嚷嚷的要出门,当然一到门上就被拦下了。   三姑娘可不同大姑娘。   大姑娘以前能出去,是因为隐匿了身份扮了丫鬟,才有那见钱眼开的敢放行,而现在能出去,却是大房得了依仗,三老爷也发了话的,她出去自然没有人敢管。   但三姑娘从来都是府中骄纵万分的主,背后是看死紧的三太太,谁吃了雄心豹子胆,敢私放她出府?   万一出了事情,哪个能承担?哪个敢承担   楚竹却不明白里头的诀窍,只觉得楚曼就一路通行,自己却处处受阻,激怒之下,便跑到自己母亲那里兴师问罪来了。   却不想竟坏了三老爷的好事,又当头便得了三太太一阵训斥,越发口上没有了遮拦。   “胡说什么呢!”   老妻教训女儿,三老爷本不欲插言,却听到楚竹说出这样的话,心中更怒,“你平日就这样跟你母亲说话的?这般没大没小?”   他平日对楚竹颇为娇惯,虽然发怒了,楚竹也不是非常害怕,只是扁了嘴低下头,一副委屈的样子。   三老爷怒气越盛,却被三太太劝住,“她也不是故意的,这些日子不顺了些,方才如此,我说说她就是了。”   一边忙不迭的给楚竹使眼色。   楚竹到底也不敢和自己父母正面对抗,期期艾艾的上来赔礼,三老爷素日也是心痛这个女儿的,见她认了错,倒也不欲多说什么,只看向三太太。   “我之前说的,你仔细些就是。”   停了停,才说道:“竹儿你也拘着些,不要乱跑惹祸,那本家的人可不是我们这边一样,从来都眼高于顶的,若真有什么麻烦,只怕我们的面子是不够的,到时候惹了祸事,可就麻烦了。”   三太太心中越发慎重。   三房的这番小风波,自然是波澜不惊的,第二日,本家的人就来了。   忙碌了好一通,安置好了来人,三太太才得空回到常安院汇报。   “贵人可满意?”   老太太虽是个拎不清的,但来人关系到她儿子前途这个事情,她还是很清楚的。   三太太面上露出一份喜色,“我瞧着是极满意的,就是规矩大些,我安排过去的奴仆,留下来的就没两个,就连坐卧起居,也都有规矩。”   二太太也附和,“本家那位公子,一看就是大人物,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,自然清高些,倒是他身旁的那两位公子,人随和的多。”   “可不是么,特别是那位侯公子,和老爷颇为谈得来。”   想起这点,三太太脸上就笑开了花,能和本家公子一起来的人,自然也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,三老爷能和他们攀上话,三太太是与有荣焉。   二太太也不敢示弱。   “我瞧着另外一位王公子也极好的,人随和没有架子,还和我家老爷讨论了会书画呢。”   一边说,一边轻轻看了三太太一眼。   两位儿媳平日也不是齐心的,老太太自然知道,不过反正两个儿子只要有着落,她都开心,当即笑道:“如此就是好的,只是这段时间,可千万管好府中下人,若是有个闪失,可就是大不妙了。”   又想起大房那不顺心的母女,老太太皱起了眉。   “另外大房那边,最近可有什么动静?”   “也没什么,听说孟知府家的千金已经启程回了州府了,不过曼丫头还是三天两头的往外跑。”三太太脸上笑意略微收敛了些。   现在对大房的态度,她很是犹豫。   完全不管,心中不甘,管吧,却又有些惧怕。   到底楚曼身后还是有个孟映雪的,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若真的惹出什么来,楚府只怕麻烦多多。   老太太也是想到了这些。   她虽年纪大了,头脑也从来不够用,但被三老爷多番灌输,也懂了许多,知道投鼠忌器了,只是让她随原配的儿孙们嚣张,心底那口气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。   二太太也飞速的转动着头脑,她虽然不满三房,但想着若真能从大房那拿点好处,自己就不信二房会一点好处都落不到手中。   闲闲的提了一句,“听说那食八方生意好的不得了,可惜不是咱家的产业,也只能看着罢了。”   两位太太都是明白人,那日回去后就都梳理了一遍,又派了人调查,便早知道其中的蹊跷了。   孟映雪一个堂堂知府千金,开阳这次还是第一遭来,时日也不久,如此一来,她又怎会突然在开阳开了个酒楼?   从任何一方面来想,只怕那食八方还是大房的,只是看在楚曼的交情下,孟映雪方才应承下来的。   但就算知道,可楚曼只要有孟映雪撑腰,楚府也只能当做不知。   民与官斗,无异以卵击石。   若是有个什么,孟映雪只要向孟知府哭诉两句,楚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。   “可不是么,”一边说这话,三太太一边心中暗恨,面上却还是带笑,“孟姑娘眼光好,曼儿也真有福气。”   “什么福气,这样成日往外面跑,早晚要坏了我们楚府名声才是。”一听孟映雪已经回了州府,老太太脸上精神便足了许多,“你明日去问问,若没什么事,告诉曼丫头一声,让她也收敛着些,不要这么胡来。”   三太太忙笑道:“知道,其实她们改成书信来往,也是好的。”   心中却在盘算,食八方眼下虽不宜动作,但看着点曼丫头,知道她们交情深浅,也是好的。   若深,这棵大树自然要攀上去的,若浅...   想到这里,三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慎重了些。   是夜,三太太回到屋中,等了许久,三老爷方才回来。   身形却有些踉踉跄跄的,浑身散发着酒意。   “夫人,我高兴,我太高兴了!”三老爷明显喝的有些多了,摇摇摆摆的走进来,一把逮住三太太,就开始哈哈大笑。   三太太微微皱眉,忙给一旁丫鬟使了个眼色,才带着一脸温婉的神情,扶着三老爷坐了下来。   “老爷怎么这么高兴?可是有什么好事?”   三老爷今日心中畅快,早盼着有个听众,一听三太太发问,就一连串的说了出来。   “今日那侯公子,原来竟然是定远侯家里出来的,听说在家里还很受看重,今日和我一番交流,竟说和我颇为相得,要我上京谋职的话,一定帮我引荐,哈哈哈哈。”   他语气不清,三太太也听的迷迷糊糊,但定远侯这几个字却格外明白。   侯府呢,一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显贵人家。   三太太心中一高兴,就连三老爷身上的酒气,也就觉得好闻了许多。   “哦?那位侯公子,竟然这么大的来头?”   “可不是么,开始啊,是我们看错了。”三老爷摇晃着头脑,“还以为他是六少爷身边的门客呢,原来不是,侯公子是六少爷的同窗,这次是听说六少爷要来开阳,觉得有趣,方才一起来的。”   “哦?”三太太眼中放光,“来头竟这么大?”   三老爷摇摇晃晃的滑到在了罗汉床上,喃喃说道:“不...不但侯公子,就连...那位王公子...也不是一般的白丁...听说...”   说道最后,三老爷的话音已经细不可闻,竟然是已经酣然入睡了。   三太太皱了皱眉头,到如今她也不懂本家贵人为何来此,要说这开阳,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。   现在不但人来了,就连随同一同前来的,也不是一般的人。   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呢?   这想法只在她脑中转了一圈,就被三老爷的打鼾声岔开了。   忙去替三老爷收拾不提。? ☆、第五十二章 误听 ?  楚曼却不知道,自己才清净不到几日,就又被盯上了。   因近几日快要入夏,天气反复,白氏身子有些不好,她便留在府中照顾,没有再如前几日那般日日外出。   而这一日,又逢初一,按例都是要去常安院的,虽然两看两相厌,但规矩却不能废除。   白氏抱恙,楚曼便一个人携了良儿前往。  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,日头高悬阳光刺眼,楚府中虽有种植树木,却也挡不到那许多,加上落秋院本就偏僻,过去的道路自然也远多了,走不到一会,两人就香汗淋淋,好容易看到一处山石的阴凉,良儿便两眼放光。   “姑娘,我们先歇歇脚吧,这日头也太晒了。”   楚曼也正觉得恼火,她虽不怕热,可怕晒的紧,想起早先碧沁让带伞时的自己的拒绝,就感到有点小小的后悔。   不过就是没办法遮紫外线么,但好歹也不至于直接烘烤啊,这长袖长裙的,着实闷热极了。   只现在后悔也晚了,因此听了良儿的话,她便有些意动。   随良儿的目光看去,发现在清脆的藤蔓之中,山石下面竟藏着有一个小小的山洞。   看起来很阴凉,只是...   她有些犹豫。   “姑娘,这地方干燥,园丁也常来的,应当不会有蛇虫鼠蚁。”良儿看出了楚曼的顾虑,先行说道。   日头着实太晒,算算时间,到常安院只怕还要半刻钟,先行歇歇也好。   楚曼便和良儿一同进去,这处山洞不大,不过勉强能容纳两三个人,里面还放了一些花锄类的工具,看来是当时建园之时,考虑的放置工地之所。   不过却很是阴凉,微风从洞口吹进来,不一时两人浑身的暑气就一扫而空。   “这日头也太厉了些,老太太也真是,这么热的天,何必折腾人。”良儿跟着楚曼久了,知道自家姑娘对老祖宗的态度,态度便也有些轻慢。   楚曼看了她一眼,想说什么又停了,反正那老太太也不是自己正经祖母,还行事偏颇,若不是顾念白氏和楚隽鸣,以及世俗眼光对她们的影响,自己也不会这么巴巴的维系着关系。   歇了一回,眼瞧着舒坦下来了,楚曼说道:“咱们走吧,到的太晚也不好。”   良儿应了一声,两人正要出去,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。   “依我说,你也太谨慎了些,这穷乡僻壤的,到底有什么好考究的。”   这男子声音却从不曾听过,轻慢中,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。   楚曼心中有些微微的不妙感,因为落秋院坐落在楚府最偏僻的地方,平时来往的人也不多,就更别说男丁了,现在冒出这么一个男声来,极为蹊跷。   脚下便停住了。   “小心驶得万年船,你难道没收到消息,容煦那小子可也来了这里。”这是另一个陌生男声。   楚曼的心一下提了起来。   容煦!   怎么好端端的会提到他?   跟在后面的良儿自然也听到了,见姑娘神色凝重,忙咬住唇,身子也不敢稍动。   上面两人并没有发觉她们,还在继续说话。   “我自然知晓,只是他并不是那一路的人,只怕为了旁的事情也未可知。”第一个人话语中多了几份笑意,“你日常看着胆大,怎么竟一个容煦的名字,就把你吓到了?”   另一人却有些不耐烦,“桂王让你来是协助我,凡事由我安排,你要知道分寸。”   一时无声。   好一会,先前那人才说道,“自然知道是以你为主,若不然,我会来这穷乡僻壤,只是时间不多,我劝你也多想想,可不要在一条路上吊死了!”   后面那人却没有说话。   好半响没了动静,楚曼这才开始思索起来。   这话语听起来,口气极大,还和什么叫桂王的有瓜葛,只怕所谋非小,而且看来事情也机密的很,不然也不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说话了。   另外,这事和容煦又会有什么瓜葛?容煦长时间留在这开阳,自己早想到许是有什么内情,莫非竟和这两人有关联?   只是这两人到底又是什么身份呢?   楚府虽然不算显贵,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,这两人这般形状,想来应该不是偷偷潜入的,那么,他们的身份,便呼之欲出了。   应当就是前段时间说的,本家来的人吧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就叹了口气,自己这段日子也太疏忽了,只顾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,竟然来本家来人的消息,也没放在心上。   虽说无心楚府,到底也要知道动向,不然改日被人谋了去,也太过冤枉。   良儿见姑娘一时犹豫,一时皱眉,心中有些疑惑,凑上前问,“姑娘,你还好吧?”   她这话一出,头上却突然想起一个严厉的声音,“谁?谁在那里?”   竟是之前的第一个男子的声音。   这一惊非同小可,楚曼当机立断,拉了良儿的手,就从山石背后奔了过去,仗着地形熟练,不一会就跑到了一处回廊,再回头看去,身后却空无一人。   抬眼看向良儿,良儿也是跑的脸色通红,只是神情中还有着惧怕。   “姑娘,我们甩掉那人了么?”   一边说,一边看向身后,神情中还有着惊慌之色。   “应该甩掉了,我看后面没人跟来。”楚曼心脏也在急速跳动中,到了大安后,她就没好好锻炼过身子,因此虽才短短几百米距离,却也有些气喘吁吁。   “那是什么人?听起来好凶!”良儿这才放心了些,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,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。   “这些先不说,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常安院去,记住了,今日路上看到的一切,切切不可泄露出去,不管是谁,就算是你哥,就算是碧沁,也不能泄露半点。”   楚曼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,就有些心惊胆跳。   那话语中,分明显示了他们来开阳,定然有极大的图谋,而这个图谋还加上了容煦,甚至还有什么桂王,无论如何想,都不是她这个弱小女子能去沾染的。   因此在吩咐良儿之时,脸上的神情也更严厉了几分。   见姑娘这般疾言厉色,良儿心中一凜,忙点头应是。   “走罢。”楚曼心中有事,也不多说,便领头往前走去。   她们却不知,在那个山洞之前,一个蓝衫男子正一脸古怪的站在山洞之中,鼻端还在不停的翕动着。   “茉莉香味,却又有些百合的味道,这香味还真是高雅独特,恩,看来也应该是个佳人,只是这佳人,到底是谁呢?”   这香味却是楚曼独有的,她来了大安后,便更有时间来讲究细节了,用茉莉花揉了百合熏衣服,整个楚府也就独她一份。   只是楚曼再想不到,竟然会因自己的一个小小爱好,生生就泄露了身份。   而那人也一时没有头绪,只是将这香味牢牢记在心中,才徐徐从山洞中走了出来。   “这里是楚府的东北角,颇为偏僻,离我们住的鸣翠苑足有两箭之地,离那些主院也就更远了,如此一看,便只有两个可能。”   他站的高高的,看向落秋院的方向。   “若不是正好路过的小丫鬟,便应该是那个地方的人了,只是小丫鬟在胆量和应变方面应当没那么大,那么...”   他轻轻一笑,俊逸的脸上透出了一股邪气。   “听说今日初一是楚家惯常的家聚之日,看来我到要去瞧瞧才是了。”   这一切,赶到了常安院的楚曼当然不知晓。   依礼拜见了老太太,又和二太太三太太不咸不淡的拉了两句家常,就到了晌午了。   惯例还是团聚在一个大圆桌上。   老太太坐了上首,二太太带了楚环楚烟,三太太带了楚竹,分左右在老太太两侧坐下,独有楚曼,因为白氏没来,便捡了老太太斜对面的一个位置坐下。   刚一落座,就听到旁边一个酸溜溜的声音。   “大姐姐看起来怎么憔悴了些,莫不是经常出府闹的吧?怎么孟姑娘也不让人照顾姐姐呢?你们不是好姐妹么?”   这种没内容的话,也只有楚竹说的出来。   楚曼淡淡一笑,“孟姑娘可是贵人,不过是和我说得来罢了,再说照顾不照顾的,这些不都是当家人的责任么?怎么好端端扯到外人身上去?”   说罢又低低叹了一声,“这样不知轻重,若是被旁人听到了,说我们楚家姑娘内外都拎不清,可就糟糕了。 ”   反正也没打算和楚竹交好,加上有了凭仗,楚曼便也没有和她纠缠的耐心。   楚竹没想到楚曼竟然这么不留情面,气的脸色绯红。   “姐姐好厉害的口舌,我才问了一句,这就还了我许多,怎么只知道说我呢,姐姐不疼惜自家妹子,怎么不说说呢?”   楚曼冷笑,“我倒想怜惜你呢,只可惜家里姐妹间,说说也罢了,孟姑娘什么身份,也是我们能议论的?”   楚竹咬牙,当日被孟映雪一番奚落,她心中早嫉恨不已,在孟映雪面前不敢发作,现在她人都回去了,自己不过说几句话,难道还怕她知道不成。   “什么身份,不过是投胎投好了,有个当官的爹,有个做世子的表哥,旁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。”   这次楚曼却不理她了,楚竹说旁的也罢了,说起这个,自然有人拦住她。   “好了,好端端一家人吃一次饭,说什么呢。”   三太太瞪了楚竹一眼,要知道这楚曼和孟映雪关系可好着呢,在她面前抱怨,不是生生给自己找麻烦么。   近来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!   心中微怒,却还是笑着对楚曼说,“曼丫头,你妹妹近日被我拘束的难受,你年长,担待一些,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。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三太太放心,我省得的。”   楚竹近日确实被教训的不轻,见三太太说话了,当即也不敢再说,只是时不时拿眼光来瞪楚曼,不过对这种小女孩的挑衅,楚曼自然不当一回事。   不一会午膳便了。   歇了一会,又有下人捧上香茗,楚曼听他们说了半日话,早有些乏了,何况这里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人,便欲要告辞回去。? ☆、第五十三章 变数 ?  只是她还没站起来说话,门口就快步进来一个小丫头。   “老太太,外头有位侯公子,想要来拜见您。”   那小丫头一边说,还一边递上一张拜帖来。   老太太心头疑惑,从来公子哥儿来拜会,都自然有外院接待,这侯公子却是哪位?怎么好端端的拜帖都递到后院来了?外院却在干什么?   心头疑惑,但看那拜帖却精致无比,也就打了开来,一边顺口问道:“怎么会直接将帖子送来这里?外面三老爷那里怎么说?”   那丫头恭恭敬敬回到:“这位侯公子说,他们近日叨扰了我们楚府,因此才特来感谢老太太的一番盛情,还说老爷那边早已经拜会过了。”   三太太这时已经转过弯来了。   侯公子,莫非就是鸣翠苑里面的那位?三老爷口中和定远侯有瓜葛的那位?   应当就算了,那就万万不能怠慢了。   “老太太,我知道这位侯公子是谁了,是和那位六少爷一起来的。”   一边说着,一边丢了个眼色。   如此一说,老太太也就明白了,忙正颜说道,“原来是贵客来了,快快请进来。”   此人的来意虽让人疑惑,却也明白定是他们怠慢不得的,忙让人去迎,一边忙又让下人收拾一二。   楚曼心中只觉蹊跷,只是这时起身告辞却也不妥,便站起来,“既然有外男拜会,我们姐妹在这里也不便的很,老太太的暖阁请借我们一用罢。”   三太太也回味过来,外男拜会,这些闺阁女儿在此,自然有些不妥,忙让人带了几个姑娘过去。   印象中,这还是楚曼第一次进到常安院的暖阁。   地方不算太大,但布置还算精致,一色的樟木家具,案几上的天木釉花瓶,鲜香四溢的花朵鲜果,东面墙壁上的麻姑献寿挂画,以及罗汉床上绣工精美的垫子,便成了一个非常舒适的空间。   唯一缺点,或许就是通风并不太好,五月的天气炎热,进来后便觉得有些闷。   楚曼捡了门边的位子坐了,她心中装着事情,也存着狐疑,而这里离外边最近,平日她耳力不错,也许能听到一点动静也未可知。   外室不一会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。   “侯远山见过老太太,见过二太太,见过三太太。”   楚曼心底便是一惊,这声音好生熟悉,却正是刚才来时听到的那个男子声音?   正要凝神再听,却听到一旁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,“大姐姐,你尝尝这个,可好吃了。”   楚曼抬眼看去,却是二房的庶妹楚烟,正端了一盘切好的梨,怯生生的看着她。   楚竹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,“四妹妹,这东西切着吃可不好,分梨分离,小心大姐姐生你的气,当你厌了她呢。”   楚烟眼神就是一缩,“我...我没想到...”   “无妨的,”楚曼先微微一笑,伸手拿起一旁的竹签,插了一块送到口中,才看了楚竹一眼,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谢谢四妹妹了,这梨倒挺好吃的,且我怎么会那么小气,聚散皆是缘定,哪里由的我们挑剔的。”   楚竹已经是没指望了,交恶就交恶吧,不过若和楚家其他人弄成苦大仇深的样子,却也没必要。   楚烟见楚曼这番举动,显见也是轻松了许多。   “大姐姐,听说你出过府,可否将外面的见闻说来我听听?”   看着这个妹妹两眼亮晶晶的样子,虽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,但对方既然表示了善意,楚曼还是捡了些见闻来说了,这一下,外间的动静却就无暇他顾了。   她说的,却是这几个姑娘平日没有缘分见的,楚烟只不必说,楚环也颇有兴致的听着,就连楚竹,虽然是一副没啥了不起的模样,实际也是竖直了耳朵。   说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,暖阁却突然进来一个丫鬟,正是翠玥。   “各位姑娘,老太太唤你们出去见见客人。”   几人面面相觑。   外间的客人不是那位什么侯公子么?一个外男,怎么老太太会突然让自己几人出去相见?   虽然疑惑,但翠玥来叫,定然就不是假的了。   楚曼虽暗惊了一回,但细细一想,知道自己刚才没有遗落什么在山洞里,也就笃定了许多,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,便打头出了暖阁。   侯公子三言两语就哄住了老太太,又刻意奉承了二太太三太太,不过一会功夫,三位女眷就将这位彬彬有礼的公子引为了自己人。   也因此,在更熟悉了之后,侯公子顺势提出了想见见各位姑娘的要求,也就得到了允许。   “原是觉得如自己家里一般,老太太更是同我自家长辈一样,我想着几位妹妹一定也是极好的,竟和我自家姐妹也没什么不同,若不冒昧,远山可否见上一见,日后在京中若有缘分,也可互相照料。”   老太太更是合不拢嘴,这么尊贵的公子,竟然这般看重她这个老婆子,让她心中大为畅快,莫说是见见自己几个孙女,就算更过分的要求,也没有不许的。   三太太是早知道侯远山的身份,因此心中早打起了别的主意,二太太虽不知道,但看三太太这么热情,也猜出了七八分,因此也没阻拦。   比起女儿来,自己的楚环可不比楚竹差,就算楚烟,样貌也也是极好的。   侯远山也就顺利见到了楚曼等人。   楚曼一掀帘出来,虽只半个侧脸,侯远山心中就是一动,这女子身材纤细,五官标致,举止之间自有一番风范,最出色的却是那白皙肌肤,真真是滑如凝脂,腮上那一抹艳红,更是增添了几分艳色。   再看身后,也是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,第二个端正典雅,第三个甜美娇俏,第四个却有一股西子般的怯弱之态,更有一段风流。   他心中不由暗叹,没曾想到,在这穷乡僻壤,竟然还能有这般美色。   只是细看看,还是打头的那位姑娘,最为出色。   想起今日的目的,侯远山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,待几人站好,就上前一一做礼。   “侯远山见过各位妹妹。”   行礼同时也暗暗吸气,这一下,立刻发现了楚曼身上那与众人不同的香味,心中不由拿定了七八分主意。   老太太乐呵呵的介绍,“这位是和你们本家堂哥一起来的侯公子,都不是外人,你们见见吧。”   既然不是一个姓,怎么会不是外人,这老太太是头被驴踢了么?   楚曼腹诽,面上却不好动作,只能同其他姐妹一般还礼。   侯远山平日在京中也是见惯风月的,因此虽然美色当前,心中蠢动,但也知道心急办不了好事,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场面话,便极有风度的告辞而去。   三太太却有些失望。   她原本是希望侯公子看着自己女儿,会有些什么不同的,却没想到,对方竟然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,看来只怕自己心底的打算,又要落空了。   不多时,众人就散了。   回到落秋院,良儿才来找楚曼说话,“姑娘,今日那侯公子,似乎就是我们听到...”   楚曼正在拆头上的钗寰,闻言眉头一蹙,“那些在山石里听到的事情,你千万快些忘记了,日后也不要再提,记住了,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   她心底有种淡淡的不安,也不知是从何处来。   心底叹了口气,默默起身去了主屋,照顾了白氏一回,方才回去歇下。   却不知道,在她隐约觉得不安的时候,侯公子已经寻了人,不多时就将她的事情问了个七八分。   “这么说,大房在你们府中,并不受重视?”   一个面色俏丽的丫鬟倚靠在侯远山怀中,声音娇媚,“谁让大老爷一去就不返呢,咱们府上门第虽不高,但富贵眼睛可不少,长房没钱没势,受点冷落也正常,谁让她们不是正经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呢?”   “哦?”侯远山右手拉住丫鬟的手,细细摩挲着,“大房莫非是庶出不成?”   “这却不是,”丫鬟媚眼如丝,“长房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出身,尊贵着呢,只是先头老太太身子不好,后面才让眼下的老太太进门的。”   侯远山心中有数,又问了几句,丫鬟那里把持的住,不多时,就将府里头的派系斗争说了个清楚,当然,丫鬟并不知食八方里的事情,因此侯远山倒不知道楚曼竟和容煦有关系。   自己和楚擎的对话,虽只有一鳞半爪,但既然因缘际会被她听了,就算她并不知道内情,但也不能放过了。   本想着确定了是谁,使个手段毁了也就是了,没想到竟然是那样一个大美人,这样看来,毁了却是可惜了。   自己收了也好,到底救人一命,也胜七级浮屠。   至于楚曼愿意与否,却不在他的考虑之中,休说楚曼的意见,就算楚府,也从来不在他的眼睛内。   一个小小的乡绅之家而已,能当自己的侍妾,算是烧了高香了。   当然,楚擎那里还是要知会一声的。   “那么说,你们府里,现在是三太太当家了?”   得了肯定的答案,侯远山便拿定了主意,又问了些府中的事情,方才作罢。? ☆、第五十四章 办法 ?  虽有过不快,但等了两日,还没有任何动静,楚曼便也没将事情放在心上。   坐在小账房的她,心中着实有些焦虑。   现在遇到的问题,还是跟前几日一样。   虽然换了好几种方式,但面条的水分,依旧无法迅速蒸干,这样的话,也就无法做到好的口感。   莫非真的要用油炸?   楚曼心中颇为肉疼,但大体却已经想好,若是真没有其他办法,便也只能这样做了,就算无利可图,但若是能将食八方的名声宣扬出去,对长远来看,也是好事一件。   “如真没办法,也就只能这样了。”   楚曼恨恨的咬牙拍板,对坐她对面的赵山说道:“口感是第一的,若是在便捷的前提上,没有好的口感,一切都是空谈,既然如此,你安排人去看看镇上的油坊,可否有一个便宜一点的价格。”   赵山并不明白楚曼的长远打算,但既然姑娘都发话了,也就应了下来。   又说了些其他事,赵山便起身告辞,楚曼便拿了账册翻看。   时间过得颇快,转眼间食八方便开业一月有余了,光是从账面上看来,三月以内,就可以做到回本了。   楚曼松了口气,却听到外间良儿的声音。   “邢大哥,你怎么来了?这位老人家是?”   刑跃今日一身劲装,更显精神,他身旁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,看上去虽有六七十岁高龄,却红光满面,精神迥烁。   “这位老人家,可是你家姑娘的救星。”   刑跃是奉了容煦的命令,专程送人来的,他身旁这位老人家,可是世子费了许多功夫后,专程从京城里请来的,浸淫在打制一道,已有四五十年功力。   但凡炉具管道上的事情,到了他手上,却没有不迎刃而解的。   良儿近日来也多次和刑跃接触,知道对方不是个胡言之人,当即就喜笑颜开。   “我这就去给姑娘通报一声。”   不一会,楚曼就迎进了这位老人家。   “这位是张师傅,是京城大风堂的行尊,冶金一道,颇有造诣,世子专程从京城请来的,楚姑娘有何难题,尽管一试。”   楚曼顿时喜出望外。   大风堂的名声,就连成日呆在开阳的楚曼,也是听过的。   大安最富盛名的铁器作坊,听说就连军队和皇庭的许多用具,都是出自他们之手。   而容煦可更是稳妥之人,他既然如此费周折的寻了人来,想必是有大才能的,楚曼忙礼貌说道,“哎呀,这可是我的运道了,张师傅快请坐。”   又一迭声吩咐良儿去备上茶果。   那位张师傅坐下后,便忍不住开口了。   他看着年纪大,却声如洪钟,“小老儿也不敢自夸,但在打造铁具方面,小老儿还有一些心得的,希望能有帮得上姑娘忙的地方。”   自己不过一介匠人,虽被恭为行尊,对上那些上位者,却是低贱平凡如草芥,而平南王世子那是什么样的人物,既然这样巴巴的派人请了他来,那就代表这件事定然重要无比。   这样看来,就算是在这穷乡僻壤,就算这酒楼简陋无比,就算接待自己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,但在张师傅心中,却已经下了决心,一定要将事情办妥。   他口中谦逊,但话语中透出的信心,却无不说明了他的实力。   楚曼见对方如此说,心中也颇为欢喜,便将遇到的难题大概讲了一讲。   “既然如此,我还是亲到现场看看才好,就这样说,到底不真切。”张师傅听楚曼说了一通,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,只是他生性谨慎,未看过现场之前,不肯轻易许下什么。   楚曼便起身要带他过去。   刑跃却有些犹豫,“楚姑娘,世子...”   世子巴巴的从京城,不远几百里将人请来,心中想的是什么,刑跃自然知晓,他们过几日许就要离开一段时间,这样看来,倒要想办法然世子多和楚姑娘接触才是。   以他看来,楚姑娘虽然家世不显,但品貌才干,做个世子的妾室,还是绰绰有余的。   楚曼虽不知刑跃心中所想,但对方既然说了,自己若不理会,却也不妥。   说到底,这张师傅也好,还是孟映雪也好,看的根底,都是在容煦身上。   只是就这样抛下张师傅,却也不好。   张师傅也是个妙人,多年来的圆滑,早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,当即笑道:“ 这厨房想来人多口杂,还是我自己去就是了,若姑娘不介意,就让这位小姑娘引我前去就可。”   对方这样一说,楚曼也松了口气,客气了两句,便让良儿带张师傅过去了。   “世子在楼上。”   楚曼上了二楼,手放到门扉上时,没来由的一阵胆怯。   不过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,乳臭未干的年纪,自己怕什么。   叩响门扉,立时里面便传来了回应。   楚曼推门而入,容煦正坐在桌前,神情淡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,朱漆桌面上却出了一壶清茶外,再无一物。   好吸引人的侧面。   楚曼只觉喉咙中一阵干涩,忙告诫自己两句,才挤出了这样一句话。   “公子好雅兴。”   容煦却早从脚步声中听出了来者是谁,但此刻见楚曼面色飞快闪过一抹红晕,不由也呆了一呆。   “楚姑娘来了?”   他一边说,一边站起来,原本自如的动作中,也带了几分慌乱。   不知为何,楚曼突然就觉得自在起来。   她向前两步,顺手关上了包厢门,“张师傅的事,多谢世子了。”   “不必客气,我也只是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。”   容煦一贯是不居功的态度。   楚曼淡淡一笑,伸手从桌面拿起一个杯子来,执手从茶壶中倒出一盏清茶,盈盈一笑,“不管如何,我也要多谢世子,楚曼不善饮酒,只以一杯清茶,聊表心意。”   说罢,缓缓喝了下去。   容熙忙端起了茶杯,目光却不自觉落到了楚曼白腻胜雪的玉腕上,耳根就不自觉的红了。   他忙喝了下去,放下杯子时,神态却自在了几分。   招呼楚曼坐下,又是一阵沉寂。   楚曼心中虽然记住,切切不可先开口,但到底还是忍不住,便捡了一个安全的话题来说,“映雪最近可有信?”   “表妹甚好,”说起这个唯一放在心上的妹妹,容煦语气也轻柔了许多,“前几日府中来信,说是下半年要接了去京城。”   楚曼一愣,“好端端的,怎么突然要去京城了?”   “表妹的夫家在京城,这次上去,也是为了她的婚事做准备,”容煦唇边微微有些弧度,“而且,即将到了官员换任之年,有些事情,也说不定。”   这就对了。   光是婚事一桩,倒也不至于就上京城,倒是借了这个名头,楚家女眷先到京城打点安排,也就可以理解了。   不过容煦从来办事稳妥,今日说起这事,倒也奇怪。   楚曼心中便有些纳罕,不过她却忽略了,但凡男人见了自己心悦的女子,总是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。   “若是映雪去了京城,只怕日后要和她见面,却就难了。”   楚曼有些失落。   见到楚曼那般,容煦心中一动,鬼使神差的说道,“这也未可知,我家也在京城,说不定改日你也去了京城,也不一定。”   这话一出,两人都是一惊。   莫不是那个意思?   楚曼心中先是一惊,再是一喜,跟着再细细一想,便有些纠缠交融的意味。   复杂的看了容煦一眼,却对上了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的目光,两人都是一惊。   房间中又是一片静谧。   “午时了,你可要用点东西?”   还是容煦首先打开了话题。   楚曼刚被惊了,此刻便没有食欲,想了想说道:“我倒不饿,只是已经到午膳时分了,世子还是先看看用些什么吧。”   只是想想自家的菜色,便又改了主意,“要不世子坐坐,我去厨下安排安排。”   其实每次来,容煦虽都有点菜,却大多没有动筷。   食八方针对的,还是大众群体,自然在摆盘味道上,不过中上,对于容煦这种群体来说,并不觉得多可口。   一是为了避开尴尬,二是为了表示谢意,三则是楚曼心中那股奇怪的思绪,让她突然想亲手替容煦做上几道菜。   容煦虽不大明白,但既然楚曼都这样说了,便没有反对。   本来打算再坐坐就走的,看来还是再等等好了。   来到厨房,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情景。   楚曼便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误,此时正是饭点,灶上正忙得不可开交,却哪里有办法让自己慢慢做上几道菜呢。   站在厨房门口,正犹豫间,却看到赵山领着张师傅过来了。   她立时忘记了刚才的烦恼,忙问道:“张师傅,事情如何?可有解决的办法?”   张师傅哈哈一笑,“若是小老儿所料不差,只怕三日功夫,姑娘的烦恼便可迎刃而解了,只是还有个麻烦事,要请姑娘和赵掌柜想想办法?”   楚曼喜出望外,这张师傅能给出这样笃定的答案,真是泼天惊喜,她忙赶紧说道:“什么事情?”   “要解决这问题,需要打造一个器具,这便需要一个铁匠作坊,还请姑娘安排一下,我明日便可安排人上炉打造。”   原来是这般小事,楚曼当即就放了心。   嘱咐赵山去办好此事,又送了张师傅出去,楚曼忙喜滋滋的赶到了厨房。   这样的帮忙,自然需要诚意报答。   厨上再忙,便也当不得要紧了,楚曼去寻了吴庆,强行占了一个炉火,欢天喜地的忙活起来。? ☆、第五十五章 丫鬟 ?  容熙这边茶水又喝了两盏,这才看到有人端着几盘菜肴进来。   “你们姑娘呢?”   终究还是忍不住,容熙还是问了出来。   来人是个才来食八方不久的小伙计,也不懂什么忌讳,听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问话,忙不迭回道:“姑娘还在厨下忙呢,说是还有一道汤,做好就给公子送过来。”   “哦?”容熙眉眼一挑,莫不是这菜...   “难道这菜是你们姑娘下厨做的?”想到这里,他心头不由跳的快了几分。   伙计不假思索的说道:“是的,这些都是姑娘亲手做的。”   容熙心头一阵激荡,也顾不得再问其他,挥挥手让那伙计出去,一边已经不自觉的动筷起来。   洗手做羹汤...   大家之中,若不是极亲密的关系,怎会如此,看楚曼便是极规矩的姑娘,那么这做法,莫不是,楚曼心中,竟然也对自己...   他一时心乱如麻,又有几分开心,又夹杂几分不安。   这边厢的楚曼却没想到那么多,她虽对容煦有了好感,也愿意亲自下厨,但到底不知道在这年代,若是一个女子,做了菜肴给一个男子吃,代表的是什么。   她心中想的简单,容煦什么都不缺,那么就只能在自己稍微擅长的方面,表表心意了。   容煦很快就用完了午膳,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食八方,叫过刑跃,“给爷看好了。”   留下刑跃,本来是为了那件事,现在看来,却也算歪打正着,自己心中也多了份放心。   刑跃心领神会。   容熙跃上马匹,绝尘而去。   楚曼却不知这一番变故,当她得知容熙已经回了京城,心中顿有些怅然若失,却也只是黯然了一段时间,便又收拾起心情,忙起了自己的事情。   本来方便面的进程,就已经让她分外挂心,却不想楚府这段时间,却又动作频频。   老太太也曾多次唤她前去常安院,而有好几次,都碰到了那位侯远山。   这不免让她警惕。   这日回到落秋院,楚曼静静思索了半日,叫过了良儿。   “最近三太太院子里,可有什么动静?”   良儿一愕,旋即回到,“倒也没什么特别,三太太作息动作和往昔差不多,三姑娘最近也老实多了,旁的都是一般的琐事,不见特别的。”   良儿最近被她□□的机警多了,这番回答,自然是心中有数的。   可楚曼就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。   前段时间虽然因为孟映雪的关系,落秋院恢复了以前的供给,但三太太也就罢了,老太太可是能不见她就不见她的,按老太太私底下的说法,是见了她就觉得心烦,但最近却频频传她去,没有个蹊跷,她是决计不信的。   楚曼细细想了一回,决定从另一方面下手。   “你再去打听一下,住在鸣翠苑里面那几位最近可有什么动静,另外也留意一下外院的动作,两位叔父最近的行止,要分外仔细,就算再小的事情,也要问清楚了。”   她语气慎重,良儿心中一凜,忙应了。   这时候却听到外面似乎有些动静。   良儿忙提步准备出去看看,帘子却一掀,碧沁走了进来。   “姑娘,外面送了一个丫鬟来,说是孟姑娘特地送来伺候姑娘的,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呢。”   孟映雪送来的?   楚曼有些愕然,但旋即明白过来,顿觉得心头一阵温暖,孟映雪到底是个古道热肠的人,就算她自己去了京城,却也还忧心自己的处境,方才会特特送了这个丫鬟来。   这一行动,便是表明自己和楚曼并不是一般的交情,楚曼日后的境况,她也有办法知道,这样一来,就算她不在这里,楚府的一干主子,也不敢怠慢了楚曼一房去。   楚曼心中感激,说话也轻柔了几分,“即如此,你唤她进来吧。”   不多时,一个丫鬟跟在碧沁身后走了进来,一见楚曼就行了大礼,“婢子如月,见过孟姑娘。”   楚曼微微打量了一下,地下的丫鬟面孔圆润肤色白净,眼睛弯弯,独在鼻梁周围有几点淡淡的雀斑,却增添了几分可爱,加上又是孟映雪送来的,楚曼心中便先有了几分喜欢。   “起来说话罢。”   “是。”如月又磕了个头,方才恭谨的站起来。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是映雪姐姐遣了你过来的?那你会些什么?”   如月回到:“奴婢在家里,多是在近前伺候姑娘的,因为姑娘喜欢茗茶制香,奴婢跟着也学了一点皮毛。”   听她这么一说,楚曼顿时多了份兴趣,“照你这样说,倒是孟姐姐跟前得用的人了,怎么她就舍得送了你过来?”   她曾听孟映雪提过,在家中无聊时,便照着一些古籍孤本学学制香,但因为她生性喜洁,嫌那些小丫鬟不仔细,这些事情便都是亲带了贴身丫鬟动手,若这名叫如月的丫鬟也会,那无疑便是她身边得用的,怎么会特特的送了来她这里?   如月闻言,却是先用眼睛看了看良儿和碧沁,欲言又止。   楚曼一愕,旋即说道:“有话直说无妨,这里都是自己人。”   那如月浅浅一笑,才说道:“其实姑娘本有些舍不得的,后来表少爷也不知跟姑娘说了什么,姑娘才送了奴婢过来。”   她口中的表少爷,自然就是容煦。   楚曼顿时明白了些什么,她面上顿时怔忪起来,心情颇有点起伏不定,一时酸涩,却一时又有些甜蜜。   良儿和碧沁却是知道容煦的,两人对视了一眼,眼中都有些亮晶晶的。   “即如此,就先委屈你跟着我了。”楚曼征了一回,方回过神来,“我们这里也比不得孟姐姐府上,我这院里现在还有一个二等姑娘的缺,就先按这个安置你好了,旁的以后再说,回头良儿你带如月去趟三太太屋里,好歹面上的东西,我们要做全了。”   晚间用膳之后,白氏好奇的问:“曼儿今日有何喜事?怎么竟看着如此开怀?”   楚曼一愣,旋即好奇说道:“并不曾,母亲为何这般说?”   白氏笑吟吟的看着楚曼,“曼儿今日神采飞扬,言语中也透着一股勃勃的意味,显见是有喜事了,也说来给为娘的听听,让娘也开心一下。”   听了这话,楚曼一呆。   她今日确实觉得身上多了些精神,看很多东西也觉得有趣,但却没想到个中缘由,到此时白氏一提醒,方才恍然醒觉。   “哪里有什么事,不过是知道最近食八方的生意好了许多,可能因为这个有些欢喜吧。”她想了想,看了看周围伺候的,都是可靠的人,方才又补充了一句,“这个月账面上,都有了二十两银子的盈利了。”   容煦的事情自然不能提起,不过她此刻说的,也不是假话。   赵山送进来消息,食八方终于在盈利了,这让楚曼心中也多了一份信心。   二十两银子,说起来不算大数目,但也是自己一年多的月钱了,放在外头,也是一个中人之家一两年的嚼用,这样一算,在这个仍不算熟悉的大安,自己才算真真有了安身立命的凭借了。   白氏听她这样说,顿时也有些喜上眉梢,“阿弥陀佛,佛祖保佑,总算是心想事成了。”   见到白氏突然鲜活了许多的面庞,楚曼顿时有些后悔了,早知道这样的消息会让白氏这般开心,却不如早早的给她说了,让她早些欢喜,也是好的。   白氏犹在欢喜中,“只盼着日后也能如此,那就好了,世间虽都说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,但若没有钱财,却又如何能清高的起来,这下可好了,若能长久如此,你的婚事,你弟弟读书,我们便不至于完全受制于人,真真是阿弥陀佛。”   旁边的孙嬷嬷也一个劲的跟着念佛。   楚曼含笑看着,心中虽还有其他隐忧,此时却也不愿扫了白氏的兴,跟着又说笑了一回,母女两个方才各自回屋。   各自安歇不提。   良儿自从那日得了楚曼的受命,这两日就专注在了打听方面,逐日细细的向楚曼汇报。   “那几位少爷平日都早出晚归的,倒少在府中耽搁,且最早三太太送去伺候的人,都遣回来了大半,独有几个姿容特别出色的留下,因此鸣翠苑中的动静,却不得而知,不过听门上的嬷嬷们说...”   楚曼正认真听着,却见良儿说到这里,就有些吞吞吐吐的,不由纳闷,“嬷嬷们说什么了?”   良儿脸色绯红,声如蚊呐,“嬷嬷们说,送到鸣翠苑伺候的几位姐姐,都...都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...”   楚曼一怔,顿时明白过来,处子和妇女,行动举止都有些差异,被积年的老嬷嬷们看出端倪,也不是什么好困难的事情,不过要良儿来说,却有些羞涩了。   但也可以看出,鸣翠苑里面的那几位爷,也女色上,却也是些个生冷不忌的主。   她微微咳嗽一声,将刚才的尴尬略了过去,“旁的呢?”   见姑娘略过这一段,良儿也自在了许多,“外院到打听了些事情出来,本家那位公子对两位老爷,倒都一视同仁,倒是那位侯少爷,似乎和三老爷颇为相得,时常一起去红楼楚馆喝酒,还听说三老爷前些日子花了大价钱,赎了一位红姑娘送给了那位侯少爷,日前便安顿在府后面的桂花巷里面。”? ☆、第五十六章 阴谋 ?  楚曼蹙眉。   就这样看,除了知道那位侯公子是个好色之徒外,并没有多大的助益。   还是有些不死心,又追问道:“那二太太三太太院子里,可有什么动静?”   “观涛院内,二太太最近倒是买了不少东西,听里头小丫头的口气,没准是要给二姑娘准备嫁妆的。三太太那里还是如常的繁忙,给鸣翠苑送东西的次数,也更多了些。”   楚曼听了这话,脑中突然有个模糊的念头略过。   给二姑娘准备嫁妆?   但是自己排位居首,若自己没定人家,只怕二妹妹也不好议婚,若说二太太只是提前准备,虽也有这可能,但直觉告诉楚曼,这事情定然不会这么简单。   她沉吟起来。   良儿虽不知为何姑娘突然陷入沉思,却也不敢绕了楚曼,只得静静的等候一旁。   前日在花园的动静...那侯公子突然拜访老太太...最近常安院的动静...   慢慢的,这些东西就连成了一条线,楚曼电光火石间,猛然明白过来,顿时大惊。   那人,莫非目标竟在自己不成?   细细一想,若是当日自己露了行迹,让那侯公子寻到一些蛛丝马迹,那么对方随后寻来常安院,也就想的通了,按说确定了对象后,他可以有千百种办法对付自己,却没有实行,那么无疑是自己这张脸立的功,也可以说是招的祸,让那喜好女色的侯公子起了别样心肠,想要用另一种方法了解后患。   那样一来,后面三房和侯公子越发热络,二房又传出风声来,再给二姑娘备嫁妆一事,也就有了解释。   越想楚曼越是心惊,却强自压迫着自己静下心来。   良儿在一旁却吓得不轻,只见姑娘脸色越发难看起来,不由关心的轻唤了两声。   “姑娘,你怎么了?”   楚曼猛然抬起头来,看良儿关切的看着自己,明白自己一定是失态了,又等了一等,才说道,“我没什么,你先出去罢,我有些事情要好好想想。”   良儿虽有些不放心,到底不能拂了楚曼的意思,犹犹豫豫的出去了。   楚曼继续想下去。   若是刚才所想为真,那么常理来说,常安院会让人唤了母亲过去商议,但眼下没有动静,只能说明一点,那侯公子,就算对自己动了心思,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后院添一点颜色罢了。   仔细想想,那侯公子既然是京城高门大阀出身,结交者非富即贵,那么这么好的门第,对媳妇的要求自然是极高的,只怕早有了婚约,也未可知,自己一介乡绅的女儿,在他们眼中,只怕是作为妾室,都是抬举了去。   那样想来,常安院没有唤母亲前去,只怕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,因为白氏视自己如珠如宝,哪里会同意将自己许人为妾的做法,只是按照对那些人的性子猜测,既有办法攀上这样一株大树,她们定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。   楚曼轻轻咬住下唇。   那么,她们会采取什么样的动作呢?   思来想去,这年头最严苛的,无非就是规矩二字,而女子则更是时时处处,都要自省,若有一步行差踏错,就怕落入万劫不复之地。   如此想来,定然会在名节这方面做文章了。   若是自己和那侯公子有了什么首尾,只要木已成舟,不管是被害或是什么旁的情况,自己就失去了主动权,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两个下场,一是被送入侯府做妾,另一条只怕就是三尺白绫了却残生。   以白氏对自己的疼爱,那时候为了保全自己,定然会点头应允将自己送入侯府为妾,这样一来,不但可以帮助楚家攀上侯府这株大树,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取食八方作为她们的产业,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,那常安院众人岂有不动心的。   楚曼越想越是心惊。   该怎么办呢?   她苦苦思索着,若要防的一时,到也容易,只是这从来都只有前日做贼的,哪有千日防贼的?   只需要一时半会不谨慎,被人抓住了时机,自己可就万劫不复了,在这大安,无论内心多强大,在实际力量上,自己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。   叹了口气,楚曼斜斜滑到在了靠垫上,眼中露出一丝苦闷。   若自己能有个依靠,就好了....   想到这里,楚曼脑海中,却不知不觉出现了容煦的面庞。   她心头一惊,却突然想起了什么,脑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主意,顿时眼中一亮   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!   又将脑海中那个主意仔细思量了一番,觉得大有可为,楚曼便提高了声音唤到:“良儿,让如月过来见我。”   窗外良儿应了一声。   自己怎么忘了,前日孟映雪不是送了这个丫鬟来么,既然如此,就不妨一试。   处了几日,那如月也是个心头拎的清的,且她既然是在孟映雪身边伺候,按理这种魑魅魍魉的事情,没见过也听过,如此问问她,多个人思量,也是好的。   再不然,也可以透过她,将消息传出去,既然是那人将如月送来,她就不信,两人之间会没有联系的方法。   隐隐的,楚曼也明白自己心中还有一份希翼,却不愿去多想。   不多时,如月就过来了,而乘这段时间,楚曼也把心头思量的东西,好好的再理了理,顿时整理出了个大概来。   “姑娘唤我有什么吩咐?”如月虽来了两日,到底还不算熟悉,见了楚曼,还是有些拘束。   楚曼微微含笑,“有个事找你问问,你先坐罢。”   如月方小心的坐了。   “你来了几日了,我也不曾和你好好说过话,听你说往日跟着映雪制香茗茶,可见是和她亲密的?”   “姑娘好性子,又是个心善的,好多事情倒顾怜着我们下人,我们也欢喜和姑娘亲密。”略停了一停,如月又说道,“不瞒姑娘说,我本来也不舍的,只是姑娘说了,来了姑娘这里,就和在她眼前伺候一样的,姑娘和姑娘是姐妹,要我拿姑娘当她一般的伺候,尽心尽力,才是全了她同我的一段情意。”   这几个姑娘含混不清,难为楚曼倒还是听了个清楚。   楚曼含笑点头,“她倒是好福气,不过我福气也好,这么生生的就捡了个好丫鬟,即如此,你也不需拘束,只当这里就是你的家罢了。”   说完,又有些沉吟。   那如月是个通透的,知道楚曼这个不上不下的时辰叫了自己来,定然不会只是刚才这几句家常话,她微微抬眼,见楚曼一脸思索的表情,便试探着开口。   “我也说我运气好,到了哪里都遇到善心的主子,主子都这么好,那我们这为奴为婢的,自然也不能失了本分,我母亲曾对我说,主子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,万事都要做到为主子排忧解难,若是再做不到,让主子开心惬意,也就是最低的本分了,因此姑娘若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,尽管使唤,做的越多,我才越开心呢。”   楚曼不由噗嗤笑了,“你这话却说的巧,往日就是这样哄映雪的?”   如月也笑了,“孟姑娘也顶喜欢我呢。”   说了这几句,楚曼心情也好了许多,她本下了决定,此刻便说道,“既然如此,眼前到有个事情,你帮我参详参详。”   听完了楚曼的话,如月眼中忽闪起来。   “姑娘,这事细说起来,其实也不算太难,要想避开这次危机,有两个办法都可以做到。”   楚曼虽心中有了主意,此时听如月这样一说,也来了兴趣。   “哦,你先说说看。”   “为下者,当然是釜底抽薪,既然动了脑筋的是那位侯公子,那么若是让他打消了念头,此次危机自然是迎刃而解,而要办到这点也不算难,那侯公子既然性好渔色,若在外寻了人绊住他,让他再想不起姑娘这头,自然也就成了。”   楚曼听后不由摇头。   “这办法不好,且不说寻人去绊住他需花费多少人力物力,万一他要是个贪心的,我们且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,变数太大,不妥。”   如月也不为意,继续说道,“既然如此,那就从府内动手,让常安院那些人忙起来,没有心力来顾及姑娘这头,至于这忙起来的缘由,也容易,或许是外头有了新的机遇,或许是家中出了丑事,又或许是有人病了伤了,都是一种办法。”   楚曼心中一凜,这办法其实不算出奇,明修栈道暗度陈仓,兵书上早就讲过,但如月不过一个十四五的丫鬟,却能面色不变的说出这话来,可见是个不简单的。   “这办法倒比刚才的好,古话说的好,物必先腐而后虫生,要想一了百了,那边只能从根源上打主意,只是这也只能解一时之困,长远来说,还有的麻烦呢。”   这下如月却有些皱眉了。   “这两个办法,却是我目前想到最省力的办法了,若姑娘不满意,等我回去再想想,明日再来给姑娘汇报,可好?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却不答话,冷不丁的问道,“你和容世子可熟悉?”   如月一愣,看了楚曼一眼,眼中却闪着笑意,“我自小在孟姑娘府中长大,到了八岁那年,世子爷带我回了侯府,伺候了几年老夫人,前年孟姑娘身子有些不爽利,世子爷才又让我回了孟府,因此倒也了解世子爷的一些脾性。”   难怪了。   楚曼微微一笑,“难怪你这见识也不同一般,即如此,我倒有个想法,你同我参详参详。”   两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,如月眼中透露出既惊且佩的神情来。   “若按姑娘说的,却是一劳永逸了,即如此,奴婢这就去安排。”   这丫鬟果然有和外面通信的渠道。   楚曼心中了然,面上却微微颔首,让如月去了。? ☆、第五十七章 准备 ?  府中的气氛看着和平,但隐隐的,楚曼老觉得有一股不安稳的因素。   这日,楚曼去寻白氏说话,到了屋内,白氏正坐在炕上,和孙嬷嬷端坐着做针线。   “母亲这是做什么呢?”   瞧了眼白氏手上的活计,却是一块纯白色的棉布,看那剪出来的形状,应该是要做袜子。   “这不天气热了么,你弟弟的袜子就有些厚了,我寻思着给他做两双,也好更换。”一边说话,白氏手下却依旧忙活着。   楚曼含笑和孙嬷嬷点了头,拣了炕沿一角坐了。   “这些伙计不都有针线上么,母亲何必这么劳累。”   白氏轻笑说道:“针线上做的东西,也就是大样上不能错罢了,这些贴身的小物件,还是自己动手才妥帖,何况这种东西也巴巴的指望针线上去,没得让人说嘴。”   楚曼听了,微微一笑,却不再就此多说。   若是自己那主意奏效,自己一家人出府,也就是远近的事情了,到时再做个什么,就算艰难些,到底自由了许多。   几人又说了一回话,翠枝却进来了。   “大太太好,大姑娘好。”   白氏有些意外,翠枝作为老太太的贴身丫鬟,等闲也不得空到处逛,既然来了,定然是有事的,倒是楚曼心中有数,必然是那件事要来了。   果然,就听翠枝说,“老太太传话,二十二是二太太的生辰,虽然不想惊动了外人,但因是整寿,家里人也要好好热闹一天,因此让奴婢来传话,让大太太和姑娘那日早早的过去,特别是姑娘,那日就留在家里,不要出府了。”   楚曼心中了然,笑道:“二太太的寿辰,却是难得的喜事,我自然要好好玩上一日的,翠枝姐姐放心,那日我和母亲一定早早到。”   见翠枝忙完正事,早有碧沁上前,扯着她去了别屋,“姐姐那日教我的宝相花,我老有几个地方绣不好,正说这两日去烦姐姐呢,可赶巧了,快来教教我吧。”   这边白氏也笑道:“这倒难得了,只是日子太紧,到时可送什么才好呢?”   楚曼目光微微一闪,“既然是一家人,倒也不拘的什么,左右尽我们的心罢了,母亲不由操心,这事自有我呢。”   白氏虽知道女儿稳重,但还是有些不放心,“虽然如此,也不能失了礼数,你可有什么想法?”   “隐约有一点,不过我还要再想想,”楚曼并不想太过破费,倒不是舍不得,而是这东西给出去,也要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,府中这些便宜亲戚,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了。   不过见白氏还是一副思索的样子,楚曼微微一笑,“母亲,到时我让嬷嬷帮我参详,再不成,最后不是还有您这个定海神针在么,你就放心罢。”   白氏一想也是,便不再多言。   楚曼依旧和白氏等人说话,心却有些散了,若是所料不差,只怕事情就要着落在二太太生辰那一日,只是不知对方到底如何打算的呢。   却不想,到了第二日,楚曼的忧虑,就迎刃而解。   孟府又送了一个丫鬟来。   得知这个消息,楚曼有些瞠目结舌,她愕然的看看立在屋中的那个丫鬟,又愕然的看着如月,“怎么好端端的,孟姐姐又送了人来?”   如月却早已胸有成竹,“姑娘,这位如霞姐姐,可是姑娘特特请了世子的意思,方才派过来的。”   “哦?”楚曼眼睛一眯,“这话怎样讲?”   不待如月回答,这位如霞已经恭敬行了一礼,“姑娘,如霞六岁起就开始学习武艺,最擅长刺探和擒拿之术,听说姑娘这里要用人,因此世子爷才派了如霞来,还请姑娘尽管吩咐,如霞定竭尽全力为姑娘排忧解难。”   听了这话,楚曼眼中一亮,心中在听到容熙的那股柔肠百结,也立时顾不得了。   “你擅长刺探?”   “正是。”如霞虽看着才十五六年纪,说话却沉稳的紧,“奴婢曾在世子爷的探察营呆过一段时间,个中技巧,也掌握了几分。”   楚曼眼睛越发明亮,连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喜欢。   “既然如此,那如我们这样的府邸,可否做到进入如入无人之地?”   “不过小事耳。”   如霞话语中虽充斥了自信,但表情依旧恭敬。   楚曼心满意足的点头,“即如此,如月你去把府中的情况告诉如霞,之后帮着安置一下,府中的流程让碧沁协助你们,今日就好好休息,明日一早过来,我有事情吩咐你办。”   几个丫鬟领命而去。   夜色笼罩下的听松苑中,三太太几乎要气歪了鼻子。   “好个孟映雪,不过区区一个知府千金,竟然就敢生生的将手伸到我们府里来,送了一个丫鬟还不够,这才几日,又送了一个过来!我们楚家就是龙潭虎穴么,竟然这般怕大丫头出事?真是太过分了!”   说罢,狠狠的一巴掌排在了桌上。  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都吓得噤若寒蝉。   还是楚竹,不耐烦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,“母亲这时候生什么气呢,不过是个丫鬟罢了,回头我们收拾了她们主子,那还不是任我们捏圆搓扁的事情,要说起来,那位的身份,可比孟知府还要高呢。”   旁边的丫鬟也轻声劝解着,“三姑娘说的极是,太太何必和拿起子小人一般见识,她们不过就是秋后的蚱蜢,得瑟不了几天了。”   饶是如此,三太太还是气氛难当,但到底还是慢慢被劝服了。   “我倒要看看,长房不是一向自诩是长子嫡孙孟家传承么,这下生生将一个嫡长女送去给人做了小妾,那时还有什么颜面!”   “母亲!”楚竹忙喊住了三太太,“小心些才好。”   三太太这才醒觉,看了一眼四周,都是信得过的人,这才放下心来,旋即又宽慰的拍了拍楚竹的手,“竹儿最近可懂事多了,我真高兴。”   楚竹微微垂目,“都是母亲教诲的是,女儿以前是太过愚蠢,日后定然不会了。”   最近楚竹确实收敛了许多,三太太派了一位积年的老嬷嬷,日夜教诲后,楚竹也学会思考了一些事情,这也与楚曼越发活的恣意有关,受了刺激的三姑娘,虽然更加恨楚曼,但到底知道了要收敛性子,很多事情方能奏效。   只是这改变到底是流于表面,还是刻入骨髓,却还未可知。   “你这样我就能放心了,只是若方便,这两日你还是去大丫头那里走走,缓和一下关系,要知道当日的许多关节,可都要你去办的,切不能出了纰漏。”   “又要看那蹄子的脸色!”   听闻要去楚曼那里,楚竹不由有些皱眉,但到底还是恨恨应了。   接下来,母女两人便说起了闲话。   又过了半响,等到母女两人都各自去安歇了,在屋后一扇微启的花窗上方,一个黑衣人影在主梁后身影一闪,转眼消失不见。   而在落秋院中,楚曼正在窗前执笔写信。   问过如月,得知有特别的渠道可以和京中通信后,楚曼便打算修书给孟映雪,一是道谢,二来也说一下平日状况。   信很快就写完了,只是楚曼又有些踌躇起来。   按说,这些事情背后,都有容煦的助力,不然孟映雪也做不到这许多事情,只是两人也算不的熟络,生生的寄一封信去...   楚曼思索了半日,也不得头绪,只得搁下笔来,起身来到窗前叹气。   若是现代,不过表一份感激之情,也算不得什么,可在这大安...   犹豫了半响,到底心底还是抵不过那份渴望,楚曼其实心中也明白,自己要表达的,或者并不只是一份感谢,还蕴含了什么样的情绪,她却有些不愿去想。   主意拿定,楚曼回身来到案几前,提笔轻轻写了几个字,便将信笺分别妥善包好,才嘱咐碧沁,“明日把这两封信交给如月,让她送出去罢。”   碧沁应了,各自去安歇不提。   一早,楚曼听过如霞的汇报后,心中一股怒气缓缓升起。   “这些人还真是不消停。”楚曼面沉如水,声音虽然轻缓,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,这是大姑娘真的生气了。   因事情私密,楚曼便只叫了几个放心的丫鬟在面前,此刻也都气得不轻。   还是良儿先说话,“姑娘,这三房也太过分了,一出连着一出,估摸着我们真是好性子呢。”   碧沁思索着开口,“我看到不是,三房从上次后,收敛了许多,今日孟姑娘又连续安排了如月如霞过来,按说应该有忌惮,她们反而变本加厉,可见是有大图谋呢。”   虽然生气中,但楚曼还是赞许的看了碧沁一眼,之前的事情,她并未告诉两人,唯有如月如霞知道,此刻看来,到底是碧沁心细许多。   “事到如今,也无需瞒你们,”楚曼将事情说了一通,两个丫鬟皆是色变。   “如此也太过分了,三房竟是连楚家的脸面也不要了?”良儿脸色涨红,唾口骂道。   如月接了一句,“良儿姐姐也无需做恼,这样的腌臜事情,大家宅院里多了去了,只是这三房运气不好,竟敢图谋姑娘,却是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。”   众人纷纷点头。   楚曼想了一回,“两日后就是正日子了,这样罢,如霞这两日劳累些,多盯着一下府里的动静,若是她们计划有变,我们也好对付。”   如霞应了。   楚曼又说道:“既然如今知道了他们的计划,那就不只是防范的问题了,我却要反守为攻才是,你们凑耳过来。”  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。   几个丫鬟脸色都露出了兴奋之色,良儿率先开口,“正是这样才解气呢,我到要瞧瞧,三房那日却还有什么脸面见人!”   如月却提出了一计,“姑娘这想法本是对的,只是若都在楚家,事情未曾张扬,倒是却怕她们又压了下去,不如我去请两三家女眷过府,到时坐实了去,看三房却如何招架。”   楚曼奇道:“你竟能请得动别家女眷?”   “旁的倒不成。”如月微微一笑,“不过孟府有两个隔房的女儿嫁在了开阳,她们又一贯和孟姑娘交好,我若是去请定然是能请动的。”   又说道,“事情到时只怕闹的不小,且又有后面的计划,我还是去跟母亲说一声才好,也免得她老人家到时着急害怕。”   说罢便收拾去了主屋。   白氏闻言,自是如闻雷击,楚曼好语温言说了一席话,方才说通,最后咬牙同意了楚曼的提议。   府中这样紧紧相逼,自己母女三人若在不脱离开去,只怕早晚要被吞入腹中,不得善果。   万事俱备,楚曼几人静静的等待了一回,很快,正日子就来了。? ☆、第五十八章 寿宴 ?  到了二太太生辰这一日,楚府张灯结彩,很是装饰了一番,老太太又发话下来,因二太太的好日子,下人们都赏一身新衣,十文赏钱,顿时府中上下人人欢喜。   辰时二刻,白氏就带了楚曼去往常安院请安,等她们到了那里,二太太早带着两个女儿侯着了。   二太太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的新衣,头面齐全,一副富贵的模样,正喜气洋洋的和众人说话,见白氏和楚曼进来,忙上前去接了。   白氏两人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,方和二太太见礼拜寿。   说了一通吉祥话,白氏递过一个匣子,“二太太的好日子,等下一定要好好乐上一回,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,二太太不要嫌弃才好。”   楚曼也上前盈盈一礼,递上一方针线,“侄女技法简陋,只怕入不得二太太的眼,还请不要嫌弃。”   二太太心情极好,看人也多了几份喜气,闻言顿时笑的合不拢嘴,“大太太和大姑娘这么客气,说什么嫌弃,我感谢还来不及呢。”   三人这边说着话,一旁早有二太太的丫鬟上来收了礼物。   上首的老太太也发了话,“都站着干什么呢,也不嫌累,还不快坐下,今日是好日子,可不要累到了。。”   二太太掩嘴笑了,“还是老太太疼我,听说今日老太太特特吩咐了,让三太太准备了上好的席面,今日我正是要多用一点,才是正经,只是我平日里食量又不大,正发愁呢,这会子若是累了,等下也可多用一些,这才好呢。”   堂上众人不由莞尔,老太太笑道:“瞧你这得瑟轻狂样,不过就是一桌席面,一大早就盘算开了,说起来你还是寿星呢,正是该你请我们吃才正经。”   “改日就请老太太,不过今日可是老太太疼我,我再不能舍的。”   二太太说的众人都笑了,又说笑了一回,三太太领着楚竹来了。   “今日倒是我们来的晚了,竹儿,还不快给二太太拜寿。”   楚竹今日装了一身银红色的衣裙,鬓边两朵粉红珠花,颇为娇俏客人,闻言上前行了大礼,又甜甜的说道,“竹儿祝二太太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。”   上了寿礼,几人又说笑了一回,瞧着快到巳时了,三太太笑道:“最近天热,我便吩咐了将席面摆在了坠霞阁,想着那里有水,荷花也清香,眼睛也清凉,老太太瞧着可好?”   老太太自然没有不满意的,笑说:“你今日费心了,等下可要让二太太多敬你一杯,若不是你,她这寿星也没那么惬意。”   二太太却不知,今日三太太是另有计划的,因此真心承她的情,闻言忙笑道:“正是呢,等会我可要好好感谢三弟妹,定要多敬三太太几杯才是。”   三太太却忙不迭推辞,“阿弥陀佛二太太就饶了我罢,于这上头我可没把握,若喜欢,不如多赏我两口菜吃才是。”   说笑间,几人就起来要往坠霞阁走去,却看到门口急急走来了一个小丫鬟,立在门边细声细气的说,“老太太,各位太太,外面来了两家女客,一家是镇东头沈员外家的夫人,还有一家是长乐街钱夫子家的夫人,二门上传话进来,说是贵客马上就要到了,请各位太太准备迎接。”   这一番话,顿让堂上几人面面相觑。   “沈员外家的夫人?还有钱夫子家的夫人?这到奇怪了,这两家我们平日也不过点头的交情,怎么今日竟齐齐上门来了?”   沈员外也就罢了,不过同自家一般有些财物,也不算很厉害的人家,倒是那钱夫子家,有些不一般,那钱夫子中举之后,就再未上过科场,可自家开设了私塾,这些连也教出去许多学生,暗地里真是桃李满天下,身份自然也就更高了几分。   老太太有些疑惑,而二太太三太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。   倒是楚曼心中有数,这多半就是孟映雪的堂姐妹了,也不动声色,只是偷偷捏了捏白氏的手。   白氏顿时就明白了几分。   虽然老太太等人心中还是疑惑,但客人马上就到,也容不得她们多想,只能吩咐下人们做好准备。   不多时两位夫人就到了。   打前一位约莫三十四五的年纪,眉眼俊朗神采自若,一看就是掌家惯了的大家娘子风范,后面那位却是二十□□的年纪,一脸恬静温和,更有几分书香气息。   楚曼正以为前面那位定然是沈员外的夫人了,却不想两人到了堂前,一行礼后,才晓得自家猜错了人。   那位钱夫人言笑晏晏,“我们今日不请自来,还请楚老夫人不要见怪才好。”   老夫人哪里敢托大,忙请两位夫人入了座,才笑着说,“正是盼也盼不到的贵客呢,哪里敢说那样的话,钱夫人可太客气了。”   见钱夫人将目光在堂上一打量,老夫人又笑道,“今日也是和两位夫人有缘,刚好是老二媳妇的好日子,家中几个女眷便聚一聚,只是图个热闹,两位夫人不要嫌乱才是。”   钱夫人闻言眼角一挑:“哎呀,我就说我们姐妹两运气好,随便捡了个日子,竟然就碰上了二太太的好日子,那今日说不得要叨扰一番了,只是来的仓促,一时并不曾备的寿礼,只能稍晚补上,二太太不要嫌我们粗鄙才好。”   今日是二太太的生辰,她们自然知道,只是做戏要做全套,因此才装出不知。   二太太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两位贵客,无论如何也是给她长了面子,哪里会嫌弃,嘴上只说,“不过就是娘们间聚个有趣罢了,当不得什么,两位太太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。”   她们这边说话,一旁的沈夫人便低声吩咐了跟来的小丫鬟两句,那小丫鬟忙领命去了。   几人又交流了几句,老太太始终没摸到两位夫人上门的原因,心中有些着急,却听沈夫人笑着说,“我听说老太太几位出色的孙女,就是堂上这几位小姐了?”   一听到问起自家孙女,老太太就喜笑颜开,“正是呢,你们还不快上来见礼。”   楚曼几人便出来给两位夫人见礼,沈夫人和钱夫人都给了见面礼,每人皆是银簪一只,虾须镯一对。   姐妹几人恭敬领了,正要退到一旁,却听沈夫人问,“我听说你家大姑娘是个极好的,却不知是那位呢?”   楚曼心中有数,也没觉得诧异,倒是其他人有些好奇。   其实两位夫人一进门,就知道楚曼是谁了,到底如月在她背后站着呢,只是装作不知,这时候才问了出来。   “这个穿淡蓝衫子的就是了。”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原因,还是指了出来。   沈夫人便站起来,拉住楚曼的手看了一回,放坐回去笑道:“原来是这样风貌的人,难怪我家妹子成日念叨,到了京城还来信托我照看呢,依我说她就是瞎折腾,老太太这么好的长辈,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嫡亲的孙女不成,真真是小孩脾气。”   她这话一出,顿时堂上人人心中都起了波澜。   二房并不知晓今日的事情,倒也坦然,三房心中却不由一惊。   老太太却听的呆了一呆,“沈夫人的妹子?却不知...”   沈夫人还没回答,钱夫人就笑道,“我和沈夫人本是嫡亲的两姐妹,我们娘家姓孟,知府大人就是我们大伯,前日我家小妹子去了京城,只是念念不忘她的手帕交,这不托了我们姐妹二人来看看,也免得她有个委屈。”   说道这里,钱夫人顿了一顿,“依我说她就是关心则乱,这么个大家,有长辈在呢,还能委屈了楚曼姑娘不成,老太太你说是不是?”   老太太心中有鬼,闻言不由脸上变幻不定,只强笑道,“可不是么,这可是我嫡亲的孙女,我疼还来不及呢,哪里舍得委屈了她。”   听了这些话,楚曼和白氏交换了个眼色。   三太太也听明白了,原来今日这两位来,竟然又是为了楚曼这丫头片子,不由恨的银牙暗咬,又将远在京城的孟映雪一通暗骂,方才好过了些。   楚竹也是恨的牙痒痒,楚曼那样一个臭丫头,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待遇?自己比她强了有千百倍,这些人莫非眼睛都瞎了不成?   一时又想到今日的计划,心中那股恨意方才好过了些。   又说了一回话,便有婆子上来请示,“老太太,坠霞阁的午膳已经摆好了。”   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的往坠霞阁走来。   那位钱夫人,显见是个交际高手,长袖善舞的她,不时和老太太说话,又不忘了楚曼和白氏,就连二太太三太太,她都照顾有加,竟没有冷落任何一个人。   楚曼一一看在心头,偷空问如月,“这位钱夫人,和孟姐姐交情如何?”   如月也小声回到:“钱夫人虽然比孟姑娘年长许多,却最是疼爱孟姑娘的,人又是胆大心细的,姑娘今日只管放心按我们的计划行事,再出不了错的。”   楚曼之前也算颇有信心,今日看了这钱夫人,底气顿时更足了许多。   轻轻一笑,又抬眼看了看三太太母亲,方轻声说,“好戏在后头,我们等着就是罢。”? ☆、第五十九章 落水 ?  坠霞阁坐落在孟府的西北面,因面临一塘池水而得名,从一处九曲回廊进去,便到了一处雕梁画栋的彩阁所在。   众人分别坐了,二太太因是寿星,便被老太太拉住一同坐了上首,两位夫人又是贵客,便做到了左侧的一桌上,和三太太遥遥相对。   案几上早有了几盘果子并些许凉菜,老太太含笑说,“家宴简薄,两位夫人勿要见怪。”   钱夫人笑答,“老太太也太谦虚了,谁不知贵府是书香世家,于这些上最是体面不过的,我姐妹二人今日也算掌掌眼,老太太不要藏私才是。”   沈夫人也随声附和。   老太太最喜有人说孟家好话,当下便笑的合不拢嘴。   三太太上来凑趣,“今日好日子,大家都先敬二夫人一杯,恭喜寿星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”   一干人都举起了杯子。   整个午宴其乐融融,快到宴席尾声,楚竹却突然端了个杯子走向楚曼,“大姐姐,往日我多有得罪的地方,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的缘故,今日借了这个机会给大姐姐赔罪,还请大姐姐不要见怪。”   见她行动,楚曼眼光一闪。   果然动手了,看来就算有外客在,三房也没放弃打算,这位侯公子到底有多大的背景,能让三房舍出去孟府的颜面不要,也要做成此事?  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,两位夫人在这开阳地界虽然也算有头有脸,到底不能和京中的人相比,三老爷一心往上爬,对着利益前途,区区名声又怎么能入他的眼。   更何况,长房的名声,和他三房,总算还隔着一点关系呢。   不过今日就怕这如意算盘打不灵了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也是微微一笑,口中却说,“三妹妹今日总算晓事了,看来三太太请的嬷嬷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,做姐姐的心中甚慰,即如此,往日的那些事情,姐姐就当忘记了,还往三妹妹日后谨言慎行,不要再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情来。”   说罢也不等楚竹反应,就喝下了手中的酒。   楚竹一时滞在那里,脸上时白时红,怔了半响,才扯出一个笑容来,“多谢大姐姐教诲,看大姐姐今日这番话,日后定然是个灵透的,到时还要多提点妹子才是。”   说罢,也是一扬脖,将酒喝了。   看着她一脸阴晴不定的回到座位,楚曼微微一笑。   既然三房又将主意打在了她头上,也莫怪她也不留情了。   以前就是她顾虑太多,又想着对这个时代不熟,又想着顾全家人,方才处处受限,且让人以为她是好拿捏的,三番几次欺上门来,自己早该想明白,天下乌鸦一般黑,哪里都是人善被人欺,自己前几次退让已经够了,到了今日,自己足可以不再退让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眼中更透露出几分底气。   自己现在手上有钱,背后有人,虽然不知那容煦是何想法,到底她借了孟映雪的名头,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,若说他对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,楚曼是不信的。   只是男人的想法多类同水中之月镜中之花,长久不了的,但有风就要驶尽帆,不借这个机会把事情做下了,掌握有利地位,等到风水轮流转之时,自己落到了下风,却就大为被动了。   不说这边楚曼老神在在,就说楚竹回去,也是眼中厉色不断,许久方才消停。   众人又吃了一会酒,越发轻松了,楚环和楚竹凑到了一处说话,楚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,静静的端杯看着窗外的风景。   “姐姐在看什么呢?”   她正细细想着,三房今日的目的她虽然知晓了,但到底要如何动作却是不知,正盘算中,耳畔却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。   楚曼抬头一看,却是二房的庶女楚烟。   “也没看什么,只是看那边院墙处一株银杏开的极好,到有些看入迷了。”   楚烟也探首一看,旋即浅浅笑道:“那是鸣翠苑的银杏,是府中所有银杏中最出色的地方,加上这秋色渐浓,颜色便越发好了,也难怪姐姐看的迷了。”   一边说,她一边捡了座坐下来,“往年我们倒还可以去看看,可惜今年那里面住了贵客,却是只能远观了。”   楚曼早知道那里是鸣翠苑,闻言也只笑着附和,“可不是么,也不知那几位贵客要住到什么时候,若是明年我们也看不成,可就遗憾了。”   楚烟想了一想,才凑到楚曼耳畔,“倒也要不了那么长远,听说那几位贵客事情也差不多了,只怕再不久就要启程的。”   楚曼倒还不知这消息,闻言一愕,“当真?”   “如何不真。”楚烟小声道:“这是前日我父亲说与姨娘知道的,现在虽还没定,只怕也差不离了。”   二老爷虽然不在孟府做主,到底也是主子老爷,从他那里来的消息,自然有几分可信。   楚曼面上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,“如此却好,没准我们还能赶上赏梅呢,说起来,阖府里面,就鸣翠苑的梅花最出色,我还以为今年要错过了。”   午膳此时已经差不多要散了,老太太每日午后都要歇个午觉的,这时候便推了身子乏,先行去了,白氏也被三太太存了心支开,现场便留下二太太三太太陪同两位客人。   只是二太太今日是正主,早被轮番上来敬酒的主子丫鬟们灌了个七八成,昏昏沉沉的,三太太无法,也只能让人扶了去歇习,留下自己款待两位夫人。   “让两位夫人见笑了,我们二太太今日高兴,到有些过量了,若有怠慢的地方,可千万勿怪。”   钱夫人笑道:“哪里的话,贵府一团和气,却是我们羡慕也来不及呢。”   一时又说起旁的来,“早听说孟府的花园,在我们这开阳却是数一数二的,今日既然来了,三太太可否让我们开开眼呢。”   三太太眼瞧着时辰交了未时,心中早急的了不得,无奈只是脱身不得,听了钱夫人这话,顿时心中一松,“不过就是个普通院子罢了,哪里当的那般的名头,不过这日子菊花开的却是极好,两位太太若喜欢,我们就去逛逛如何?”   一行人便从坠霞阁出来,见众人都起身了,楚曼便携了如霞,也缓步上了九曲回廊。   这回廊其实不长,也就三十多米便到岸边了,只是曲折处甚多,宽度也不甚足,因此一行人走来甚是缓慢。   到了一个拐角处,突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,楚曼只觉得身子不稳,就要往前滑去,眼瞧就要落水,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楚曼狠狠咬牙,一个反手,就扯住了身后一人的衣裙,两人连接着跌落到了湖中。   一时周围尖叫声迭起,现场正一个乱字了得。   随着噗通一声,楚曼只举得浑身冰凉,心中却反而冷静了下来,她死死扯住手上那人不放,正以为要沉入水中,脚却突然踩到了地面,顿时一愣。   岸上这时却还是乱成一团,也有人唤着,“救人啊,大姑娘和三姑娘落水了。”却没发现,落在水中的两位姑娘,都已经稳稳的站住了,只是浑身湿漉漉的,头上身上全是水,甚是狼狈。   楚曼这才发现,自己手上扯住的,竟然就是楚竹的衣裙,楚竹此时却是吓的呆了,只一个劲的牙关打战,说不出话来。   就在这时,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楚曼的胳膊,伴随着如霞又惊又怒的声音,“姑娘,我拉你起来。”   下一刻,楚曼就被扯出了水池,提到了回廊上。   楚曼这时候已经迅速理出了事情缘由,不知为了什么原因,楚竹竟然偷偷对她下手,妄图将其推落池中,但她却没想到,自己竟然反手扯住了她,两人一起跌入水中。   所幸此时离岸边极近,那水深也不过两尺来高,这一番动作,也不过是有惊无险。   她飞快看了楚竹一眼,这时辰,楚竹也被两个婆子拉起来了,此刻正坐上一旁的地上,瑟瑟发抖。   三太太脸色涨红,飞快来到两人面前,看到两人的凄凉情况,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。   她之前虽吩咐了,让楚竹找机会下手,但没想到竟然会是眼前这个情况,原是想着让个丫鬟动手也就是了,却不想,楚竹先前被楚曼教训了一回,心中有气,便自己动了手,更没想到楚曼反应极快,竟然会扯住楚竹一起落水。   见三太太来到眼前,楚曼将眼一闭,突然大哭起来,“三太太,刚才有人推我,有人在背后推我,这是要我的命啊,一次不成又来一次,三太太可要为我做主啊。”   这话中暗藏深意,三太太听了,心中顿时更为恼怒,只是一时发作不得,且楚曼看着能哭能叫,只怕没什么大碍,倒是自己女儿,从水中捞起来就呆呆傻傻的,似乎倒有些不妥。   她心急如焚,随口安慰了楚曼两句,就扑上去看自己女儿,连连掐了两下人中,楚竹才有了反应,随着哇的一声大哭,扑倒了三太太怀中。   三太太忙着安慰自己女儿,却不想周围的仆妇,看着这一切的眼神,越发怪异起来,联想到之前府中曾发生的事情,人人心中,都有了个想法。   “母亲,我怕,我好怕。”   一边搂着痛哭的女儿,三太太心中一阵心痛,她虽不明白为何连楚竹也会跌入水中,但如今却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,只能狠狠的责骂周围的丫鬟。   “你们是怎么伺候姑娘的,竟然让两个姑娘都落了水,若有个好歹,只怕要了你们的命,你们也赔不起!”? ☆、第六十章 运筹 ?  其他丫鬟都唯唯诺诺的,唯有如霞,因实是容煦的人,哪里把这样一个三夫人放在眼中,“太太教训的极是,原是我们没伺候好姑娘们,按说受打受罚都是应当,只是这时候天气凉爽,两位姑娘身上又湿透了,不如找个地方先将两位姑娘安置了,回头再寻那存了坏心要害人性命的小蹄子麻烦,三太太说可是?”   这话暗含深意,三太太自然听的出来,但面上到底说的是恭恭敬敬的,三太太一时被顶的说不出话来。   立时就要拉下脸来呵斥,却听到钱夫人说道,“三太太,我看这丫鬟说话虽粗,却也有几分道理,责打奴才事小,若伤了姑娘们的身子,事情可就麻烦了,还是赶紧送到房内去换成衣服才好。”   三太太也醒悟过来,还有大把的事情在等着呢。   当即便吩咐,将两位姑娘送来毗邻的院子里去更衣,同时让厨下速速煎了姜汤送来,一时闹了个人仰马翻,好一会才消停下来。   三太太有心赶去看看,又不好舍了客人,真是坐如针毡,只心中也有些纳闷,按理主家遇到了这种事情,客人也该告辞了,怎么这两位却半点不露动静?   正心中嘀咕,却听到钱夫人说,“按说我们也该回避的,只是若就这样回去了,到底放心不下,且改日我家妹子问起,我们姐妹两答不出来,却是不好,不如这样,三太太自管忙去,留个嬷嬷在这里就成了,回头等两位姑娘醒了,也算宽了我们的心。”   三太太此时心中一团乱麻,虽隐隐觉得有些异样,但细想了一回,又不怪知在哪里,只得强笑说,“如此,就失礼了。”   她忙忙的往小院赶去,在门外,却正撞上了赶来的白氏。   白氏此时面带慌乱之色,见了三太太,却是眼中噙泪,“三太太,曼儿如何了?我怎么听说又落水了?她身子还没好透,又来这么一出,可怎么了得!”   三太太此时心中几重事压着,又挂念着自己女儿的身体,又想着马上要来这边完事的侯公子,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,哪里耐烦应付白氏,勉强说道,“应当没事,大太太不用烦心。”   一边说,一点盯了白氏身边的藕儿一眼。   藕儿也劝解白氏,“太太莫急,大姑娘吉人天相,定然没有事情的,您这样慌忙,反而让大姑娘见了心中不好受。”   白氏心中着实是着急,今日她离席,虽然是三太太支开的,但也有她暗中配合在内,本以为女儿一切都料到了的,自己只需听她吩咐便是,却不想突然收到这样一个消息,心中顿时慌了。   此时藕儿一讲,也控制不住心神,泪如雨下。   “你也是知道的,曼儿几个月前才伤了身子,还没大好呢,又来这么一出,女子受寒,事情可大可小,怎么让我不着急。”   三太太不耐烦听这些,脚下早加快了脚程,赶到院子里去了。   这院子原本是老太爷的一个姨娘住的,并不太大,不过一明两暗三间打通的正房加三间厢房,后来那位姨娘没了,这里就闲置了下来,虽有下人打扫,但到底因没了主子,就多了几份颓败之象。   三太太踏入院子,便有一个丫鬟上来行礼,“三太太,三姑娘在东屋呢。”   她忙赶了过去,这时辰楚竹早回过神来了,只是因为这地方离听松苑有些远,去取衣服的丫鬟还没回来,去了湿衣的她,便只能拥着被子坐在床上,一脸委屈。   “母亲,”一见三太太,楚竹顿时眼泪汪汪,“你要给我出气啊。”   “出气!出什么气!”三太太气得无法,“让你小心些,你偏不听,什么事都有丫鬟动手呢,哪里就用的上你了?这时候把自己扯进去了,可舒服了!”   楚竹咬牙,“我也没想到她反应那般快,竟然扯住了我,若不是今日她出言羞辱我,我哪里会气不过要自己动手,这又不是我的错!”   见她胡搅蛮缠,三太太越发恨铁不成钢起来,“你既然知道她现在厉害起来了,就该远着点,何苦去招惹!平白自己吃亏!”   楚竹本就一副委屈,今日受了气又受了吓,自己母亲还这样责骂自己,当即觉得又是委屈又是愤怒,哪里能控制不住,掩面哭了起来。   三太太见了越发觉得头痛,但到底是自己女儿,只能强忍住气来劝着,“好了好了,这也值得哭,她不过那秋后的蚱蜢,你和她计较!快别哭了,这院子里是个是非地,等下你衣服拿来了,就火速穿了走开,千万不要又把自己扯进去了!”   这边两母女只说着私房话,而另一边,楚曼也同样坐在床上拥着被子,正温言劝解着白氏,白氏却只一个劲的哭,楚曼顿时更觉头痛。   幸好此时房中只有两人,楚曼便没了顾忌,只压低了声音说,“母亲若真在这样哭下去,却是让女儿白受了一回苦头了,今日若不断了根,只怕日后还有大把苦难等着我们呢,母亲还不快打起精神来。”   白氏依旧流泪不止,“话虽如此说,到底没想到竟然又让你挨一回冻,我心甚疼,你年纪小不懂得,女子受寒,可是要牵连一生的啊。”   楚曼如何不晓得,只这事也没料到,此刻追悔却也来不及,便说道:“事已至此,我们也只能向前看了,母亲还是打起精神才是。”   白氏狠哭了一回,才慢慢消停下来,“既如此,我就按先前说的办事了,你只小心。”   看到门扉合上,楚曼才叹了口气,又再细细思索起等会的计划来。   白氏出了门,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藕儿说,“你去催一下,看看大姑娘的衣服怎么还没送来。”   藕儿犹豫了一下,方应了,这时如霞却说道,“还是我去吧,我脚程快,只是这边没人了,还要拜托藕儿姐姐照看姑娘一会。”   藕儿眼睛微微一闪,“那就劳烦了。”   这边如霞刚去,三太太也从楚竹屋里出来了,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丫鬟,“你们将三姑娘看好了,小心伺候着。”   她一抬眼,看到了白氏,忙走过来,“曼儿如何了?”   白氏勉强挤出一个笑来,“看着应当没有大碍,就是受了惊吓,我也不敢多扰,只让她多睡一会看看能好些不。”   三太太叹了口气,“也只能如此,我这边已经让厨房熬姜汤了,回头先给两个丫头喝上一碗,等一会大夫来了,看看怎么说。”   白氏垂目说道:“多谢三太太费心了。”   “我们还是先去前面吧,这有她们照顾,应当是无碍的了,今日还有两位客在呢,无论如何,也不能失了礼数。”   三太太这话说的冠冕堂皇,白氏也不好推脱,只能半推半就去了,走的时候嘱咐藕儿,“好生照看姑娘,千万当心些。”   藕儿忙应了。   一时,整个小院又恢复了清净。   不多时,一个粗使丫鬟端了两碗姜汤来了,藕儿上前看了看,端了其中一个淡紫色宝相花的瓷碗,另一碗被三房一个名叫彩叶的丫鬟端去了。   藕儿轻轻推开了门,缓步走到了床前,床幔低垂,她犹豫了一下,轻轻唤道:“姑娘,起来喝姜汤了。”   楚曼应了一声,“你放下罢,我这就喝。”   藕儿便把姜汤放下,回身准备掀帘,她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,一个指头戳到了藕儿腰间。   藕儿顿时软倒,那身影迅速上前,就将藕儿整个身子接在了怀中。   “姑娘,好了。”   随着这声叫唤,一旁屏风后便转出一个人来,穿戴整齐,却正是楚曼。   她冷冷的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藕儿,用有些意外和惋惜的语气说道,“我一直在想,藏在院子里的眼线是谁,倒真想不到会是她。”   藕儿伺候了白氏六七年了,一直都循规蹈矩,从不曾见她和三房有什么眉来眼去,今日见留在白氏身边的人是她,还真是大出了楚曼的预料。   “姑娘,接下来怎么办?”   打昏并扶住藕儿的,正是如霞,她之前不过是出去虚晃一圈,早就从屋后的窗户跳进来了。   楚曼早就知道了三房的计划,虽然不知细节,但该做准备的早就做下了,因此换洗衣服,早已经让良儿备好了的,等到白氏出去后,她就已经穿戴整齐了。   听如霞这样问,楚曼眼睛一眯,“她们不是想让我污了名节么,那我就以致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看看三房嫡女在毁了名节后,她们是疼惜骨肉呢,还是为了利益将女儿送出去呢。”   小声吩咐了一番,如霞仔细听了,“姑娘放心。”   她正要离开,楚曼眼光却落在了那个姜汤碗上,眼中又多了几分冷意,“这样好的东西,我却消受不起,你把这个也带过去,让楚竹那丫头喝了。”   如霞点了点头,越窗而出去了。   ? ☆、第六十一章 帷幄 ?  等了一会,如霞就回来了,她推开门进来,手上还拿着本属于楚竹的那个姜汤碗。。   “事情可妥当了?”楚曼忙上前问,她手中有些出汗,却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兴奋。   如霞微笑,“姑娘放心,一切都妥当了。”   楚曼便点了点头,“那你把她弄醒,时间有限,我们快走。”   这个她,自然是说藕儿。   要将自己从事情中摘出去,便在表面上要做到光明磊落,那么藕儿便要清醒的走出去,这样让三房就算吃了亏,也只能恨自己时运不济。   说到底,还是因为要谋划接下来的事情,不然就算拉破了脸,也没什么大碍,小不忍则乱大谋,为了日后自己清清静静的过日子,今日就如此罢了,反正自己也没吃亏,吃亏的,到底还是三房。   如霞出手,藕儿自然很快就醒了。   “姑娘?你好了?”藕儿心中有鬼,一睁眼看到楚曼衣着整齐的站在自己面前,不禁有些发愣。   “可不是好了,你也真是的,让你给我看个门也能睡着,幸好如霞赶回来了,不然可怎么办。”楚曼脸色有些不好,藕儿一见,也顾不得其他,只能垂头听训。   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,自己刚才不是要进屋给姑娘送姜汤么,怎么会就睡着了?   她低下头,自然没看到楚曼和如霞交换的眼光。   “罢了,我们先到前头去吧,几位太太想必还担着心呢。”说完这话,楚曼带头推门,走了出去。   藕儿跟在最后,忐忑的看了东屋的门一眼,却不敢出声,只能闷闷的跟着去了。   走出小院,楚曼只觉得心中一片开朗,出了这门,今日的事情,十成里面,可就有了七八成了,剩下的事情,有如月她们接手,她放心的很。   这小院原和常安院不算太远,但前提是从湖中回廊穿行,若是避开那条路,从旁边绕行,可就要多走两三个院子了。   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,楚曼皱眉,“眼下看着水就头晕,罢了,我们还是绕行好了。”   身后两人自然没有异议,于是三人便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,才来到了常安院。   一到常安院门口,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。   常安院院门大开,平时在门前听命的丫鬟,此刻却一个都没在位置上,而是三个两个的聚成几堆,都在纷纷议论些什么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怎么没个规矩?乱糟糟的干什么呢。”   楚曼一进门,见到这幅情况,不由微微皱起了眉。   “大姑娘来了!”有那眼尖的,看到楚曼几人的身影,忙赶了上来行礼,旁的人忙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,“老夫人身子乏,已经睡下了,而几位夫人现在都不在呢。”   身子乏?看这情况,莫不是得知了那边的事情,掌不住倒下了吧。   楚曼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意外之色,“不在?那是去哪里了?”   那名赶上来说话的丫鬟名唤秋叶,“几位太太不放心两位姑娘,都赶去姑娘歇的小院了,姑娘过来时没遇上?”   “我从园子里头绕过来的,没碰上几位太太。”楚曼脸露遗憾之色,“估计太太们走的是湖上回廊,错过了罢,算了,那我回去寻几位太太就是。”   转身时,楚曼给如霞使了个眼色,如霞就悄悄往后站了一步,等过了一会她赶上来时,想楚曼微微点了点头,楚曼嘴角,便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。   因回去楚曼也还是绕行的园内,因此到了先前小院时,便已经有些晚了。   远远的,就看到小院门口站了一堆人,楚曼微微皱眉,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不等身旁两人回答,小院门口便已经有人瞥见了楚曼,当即就让开了一条道,楚曼走到门前,正想问话,却从里面蹿出个婆子来。   “大姑娘原来在这里!可让我好找!”   那婆子四十多岁年纪,尖嘴猴腮,楚曼认得正是三太太面前得用的万嬷嬷,平日里最是拜高踩低的,心中就有些不喜。   “嬷嬷找我做什么?”   她这边温温柔柔的问话,万嬷嬷却一副着急心慌的模样,“姑娘进来就知道了,三位太太都在里面等你呢。”   一边说,就一边上来要拉楚曼的胳膊,早有一旁如霞上前,一巴掌给挡了,“嬷嬷也谨慎些,府中当差这么多年了,难道不知道上下尊卑,你什么样的身份,竟然敢对姑娘动手动脚起来?”   那万嬷嬷在府中是横行惯了的,最近虽知道长房不必以前,但也并不大放在心上,此刻听了如霞的话,心中怒极,但还是知晓轻重缓急,忙忍下气来。   “是老奴的不是,想着事情要紧,因此才有些失了规矩,还请姑娘见谅。”   楚曼冷冷看着,见万嬷嬷认错,便笑道,“这也不值什么,嬷嬷以后记得自己身份就是了,做事说话,都要守该守的本分,今日是我倒也罢了,明日若换了那不饶人的,可怎么处呢。”   万嬷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,若是平时,早就反嘴了,但想想里头的事情,只能俯首认错,“姑娘教训的是,老奴记得了。”   周围的人的诧异神情被楚曼尽收眼底,心中暗笑,却没有和那万嬷嬷再计较,抬脚走进了小院。   随着三人的走入,小院的门一下关上了,另有人呵斥着一干下人散开。   院中一片肃穆,几个厨房里的婆子正跪在地上,一脸死灰,楚曼看到这些,心中了然,面上却刻意带了几分探究,快步走入了正房。   正屋里也是一片僵冷的气氛,白氏脸色煞白,二太太一脸铁青,而三太太却不见踪影,只隐隐听着东屋里传来几声哭声。   “曼儿见过母亲,见过二太太。”楚曼恭恭敬敬的行了礼,又上前问道,“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?怎么外面那么多下人聚在一起?”   她话音刚落,旁边屋里的帘子突然一掀,冲出来个人,“你...你刚才去哪里了?你为何不在院里?”   来人钗横发乱,一脸怒色,正是三太太。   楚曼一怔,旋即缓缓回道,“我刚才歇了一回,觉得身子大好了,便和两个丫鬟去正院寻几位太太,刚到了正院,就听人说几位太太又过这边来了,我便也跟着过来了,旁的就没什么了,三太太可是有事要找我?”   三太太眼中喷火,“胡说,你若是去了常安院,我们怎么会没碰到你?你到底去哪里了?”   楚曼皱眉,还来不及说话,一旁白氏却生气了。   “三太太这话却是什么意思?我家曼儿又不是囚犯,去了何处到了哪里,莫非还要一一给你汇报不成?再说了,不管她去了何处,到底不在这院子里,你家女儿的事,难道还能和她扯上关系?”   二太太这半日也想通了些东西,心中不忿三房竟然借自己的好日子下套,当下也附和了白氏两句,“大嫂这话虽急切了些,道理却也是有的,三太太就算心中着急,也不能这样对孩子说话,这事情如何还没查清呢,三太太不要乱了分寸。”   说罢,又对楚曼柔声说道:“你三妹妹出了事情,因此三太太心情不好,你别生气,把刚才的事情细细说一回。”   楚曼却有些急了,“三妹妹出了事情?这怎么说的?我刚才走的时候,三妹妹可还好好的啊。”   三太太眼中凶光闪烁,“你说你走的时候就好好的?那你说说,你刚才去了哪里?”   楚曼无辜的看了几人一眼,才缓缓说道,“母亲走后不久,厨房的人就送了姜汤来,藕儿伺候我喝下了,这时正好如霞把衣服也拿了过来,我换号衣服,因为觉得身上没有大碍了,又怕老太太几位太太担心,便出门去了常安院,临走时我看了看三妹妹那里,她当时还和自己丫鬟说话呢,一切都正常的很,没发现什么异样的。”   说道这里,楚曼停了一下,才又问道:“三妹妹到底怎么了?”   却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,三太太咬牙切齿的说,“你说你回常安院了,怎么我们一路行来,都没遇到你?”   楚曼眨了眨眼,越发无辜,“太太们过来时,想必是穿过湖上回廊过来的罢,只是今日我着实有点怕水,因此便从园子里绕了过去,想来是因此错过了。”   三太太咬了咬牙,瞪向藕儿,“那我就问问,藕儿,你今天是跟着大姑娘的,你说说,大姑娘去了哪里?”   计划周详的局,居然就被这个死丫头如此简单就破了,若说没有蹊跷,三太太却是不信的,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,若是今日放过了楚曼,那么遭殃的,就只能是自己女儿了!   藕儿却不知如霞的行动,她知道的,不过是楚曼想要她知道的,因此慌忙跪倒,“奴婢今日确实是跟着大姑娘的,就如同姑娘说的,我们收拾好出了院子,然后就从院子里绕行去了常安院,之后又绕行回来,再没去过旁的地方了。”   “也没遇到其他人?”   藕儿胆战心惊的说道,“并不曾遇到其他人。”   楚曼冷眼看着,这时候接了一句,“三太太,我们过去常安院的时候,路上有好几个丫鬟都看到我们了,三太太若是还不信,只管让人一问便知。”   这一下,就连三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了。? ☆、第六十二章 决心 ?  白氏松了口气,斜瞥了三太太一眼,“你日间才落了水,怕那湖面绕行也是正常的,只是做什么跑来跑去,换了衣服就该回房去歇着,等大夫上门才是。”   楚曼微微笑道,“我自己觉得没什么,也是怕长辈们担心,才想着去说一句平安的。”   二太太也笑道,“可怜见的,自己都不舒坦,还要想那么些事情,何苦来,只是刚才没寻到你,大夫已经送走了,该明日我再叫人去请了来罢。”   今日的事情,三房的脸面是大大的丢了,二太太心中不由就盘算开来,三房失了这么大一个脸面,不但三丫头毁了名节,且细说起来,都是长辈教养的问题,如此一来,三房莫非还有脸盘桓在那掌家的位置上不成,说不得,也该挪一挪了。   因此她面上虽带着无奈惋惜痛恨之色,心底着实是有些欢喜的。   三太太却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,今日这样的谋算,竟然得了这样的结果,真真是让她万万想不到!   害不到长房这个死丫头就罢了,还赔了自己女儿在里头,想到这里,三太太只觉的头大如斗,再想着刚才侯公子走时那阴狠的眼神,三太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。   她在那里想着,这边二太太却说,“曼丫头折腾了一天,也累了,这里的事情有我们呢,你还是快回去歇息吧,若是真累的病了,却是我的错了。”   一边拿眼睛来看白氏,白氏早盼着楚曼回去,闻言忙回应,“正是呢,你身子平时也不好,快回去歇着好了。”   三太太那里肯依,她赔了一个女儿,正是要到处攀扯,忙出言拦阻,“慢着,二位太太,当时院子里只有她们两姐妹在,事情若不问清楚,我却是不信的。莫不成这委屈就我女儿一个领了?”   白氏顿时气结,正要反驳,却听到二太太抢先说道,“三太太这话却糊涂了,大姑娘今日的行止,都有人跟着的,能有什么事情,依我说,就算有人犯了糊涂,府中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,若真坏了名声,才是家族的罪人!”   这话顿时梗的三太太说不出话来,楚曼静静的看着,此时不疾不徐的接了一句,“三太太这样追着我问,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且三妹妹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呢?我虽不明白,但听起来倒仿佛是了不得的事情,莫非三太太竟然疑心是我做了什么不成?”   “我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,做得正行的直,三太太若是非要疑心到我身上,那就拿出点证据来,不然我是不服的。大家都知道,我们楚府,在三太太的管理下,密不透风滴水不漏,最是严谨了,且三妹妹周围又都是她贴心的丫鬟,能出什么事情?”   “就算真有不规矩的奴才任意妄为,给三妹妹什么气受了,那也不至于三太太这样胡乱攀咬人的,找出人来,只管按着规矩责罚才是,府中规矩在上,定然没人敢不服的,就算真有那刺头,不服管教的,或则说是查不出真相来,依我说那就报到官府去,王法如天,知府大人定然也有手段能给我们一个清白说法,三太太你看这办法如何?”   她这一番话如连珠炮一般,直说的三太太透不过气来,略停了一停,楚曼又说道,“要说这办法,最公正不过,且正好我这也有知府府里出来的丫鬟,旁的不成,去递个话却是方便的,三太太若心中着实不服,干脆我们就让让人去知府衙门说说,也免得三太太老是看别人都怪怪的,反倒乱了府中根基。”   说道最后,楚曼再加了一句,“对了,三太太,三妹妹到底是怎么了?”   楚竹到底如何,让三太太如何敢说。   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,就和男人不清不白失了名节,在这年头,都是要浸猪笼的,三房哪里敢张扬出去,休说三房,就算楚府,也只能遮掩的,不然折个楚竹在里面不打紧,只是要连累的整个楚家儿女,在儿女亲事上都要有阻碍了。   若不然,刚才也不会千方百计的稳住了钱孙两位夫人,无非就是怕事情闹的太过难看,幸好两位夫人都是明白人,不然事情更糟糕了。   楚曼利剑般的一番话,让三太太满腹的心思,顿时被打消了十之七八,她颓然退后两步,跌坐在椅上,整个人看起来竟然苍老了七八岁。   三太太不再闹腾,事情就好办了。   二太太和身旁嬷嬷交换了个眼色,轻轻笑道,“也没那么严重,下人不规矩,我们还能整治的,你今日也乏了,且这里也不是你这样清白女儿家呆的地方,快回去了歇着了,乖。”   说道最后,还用上了哄的腔调。   楚曼心中明白,便决定见好就收,当即给几位太太道了别,自行回落秋院去了。   回到了落秋院,一进院门,楚曼就吩咐,“让人把藕儿绑起来,所在后面抱厦里,回头大太太家来了再问话,期间看好了,不许人靠近。”   下人们虽不知为何,依旧应了,这边楚曼便进屋换了家常衣服,良儿捧来香茗,碧沁又端了两碟果子来,楚曼细细的捡了几个松子吃了,这才叫了如月上来回话。   如月一直观察着那小院的动向,此刻便一一道来。   原来在楚曼主仆三人离去后不久,侯公子就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小院。   因怕人发觉,如月隔得有些远,但话语虽听不清,动静还是能看个分明的。   那位侯公子,进去院子后,寻了一圈,就进了东屋,不多时就听到东屋里隐隐传来了男女□□的声音,又过了良久,那位侯公子就出来了,却在门口碰到了来看望两位姑娘的几位夫人,两下一照面,都是愕然一惊。   隐约看到侯公子似乎瞪了三太太一眼,然后就扬长而去,而几位夫人脸色古怪的进了小院,顿时就热闹起来了,三太太差点就要昏了过去,还亏的是二太太还清醒,安抚住并成功送走了客人。   看到事情成了,如月就迅速回了落秋院。   此刻楚曼心底已经是一片轻松,三房这也算恶有恶报,她想了想,又给良儿说,“我让如霞带了一点姜汤回来,你明日去找个人看看,里面有什么,可千万要仔细,不要让人察觉了你的身份。”   良儿还没应,如月就说,“姑娘,药理方面我也有一点涉猎,可否让我瞧瞧。”   这倒是意外之喜。   楚曼虽猜到了那里面的东西,但若能确定就更好,而今如月晓得药理,能免除出去问人这一环节,又多了几分便宜。   当下就点头允了,不多时如月就回来说,“姑娘,那姜汤里面填了大分量的淫羊藿,此物最是催情,若是一服用,再难控制的。”   她这一番话,几个丫鬟也都听到了,当下都红了脸。   楚曼颇有深意的看了良儿和碧沁两个,微微点头,“害人终害己,三房有这般遭遇,也不算冤枉了。”   这话却是说给良儿碧沁听的,她们两到底没经过多少事,眼看着楚竹到了目前这个境界,颇有不忍之色,若不好好拧过来,让她们多点见识,日后事情越发多了,却是不便。   两人也不是蠢笨的,知道姑娘的用意,俱都轻轻点了点头。   一直等到晚膳后,白氏才回了落秋院。   楚曼一得了信,就赶去了正屋,“母亲,后来如何了?”   白氏一脸疲倦,她虽提前就知道了三房的打算,到底不如亲眼见到来的直接,心底的冲击再加上要在三房面前遮掩,让她更觉疲累。   “还能如何。”她苦笑,“你三妹妹先是痛哭,后来三太太进去劝了一回,反而越发气焰高涨起来,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,还大声咒骂不休,若不是后面你三叔来了,还不知要如何去,唉,也真是闹得太难看了。”   楚竹的脾气,从来都自己对别人错的,今日吃了这么个大亏,不闹腾才怪了,不过就算她闹上天去,在这年头女子名节一失,终身也就注定了。   楚曼浑不在意,恶人就该有恶人收,“那二房和三房怎么说?”   “二房的意思是,三丫头已经做出这样的丑事,也只能遮盖着赶紧把她嫁了,只是侯公子家里不一般,她们又是这种情况,也只能赶上去做妾了,你三叔也没说什么,只是三太太哭的十分伤心,我看来真有些不忍心。”   看她的神情,确实颇为愧疚,楚曼心中不然,却只能劝白氏,“这只是咎由自取罢了,我说句不中听的,楚竹出事,阖家都在为她想办法,若是换了我们,却不知有人怜惜我们的生死与否,母亲也要想开些。”  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,但白氏多年为人良善,却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,闻言也只是叹息,却不再说什么了。   楚曼也没法多说,这人的性格,是最难改变的,白氏这样的也说不上不好,只是自己要多护着一二了。   “老太太那里呢?”说了半日,却没听到那老太婆的消息,今日也没见到她,倒有些奇怪,莫非是还没得到消息?   “今日听了这事,就病倒了,大夫来看了,说是气急攻心,以后要多静养。”   “老太太多养养也好,”原来是病倒了,楚曼随口一说,又道,“藕儿我关在后面抱厦里了,明日准备审问,母亲可要一同?”   提起藕儿,白氏更添了惆怅,到底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人,自己一向对她又是极好的,怎么就能和三房联合在一起,要谋害自己女儿了呢,她万分想不通,幽幽的说,“罢了,眼不见心不烦,你问好了,自行处理就是,空了回我一声就是了。”   楚曼低声应了。   说完了白日的事情,两母女竟一时无话。   想了一想,楚曼才说道,“今日事多,母亲就早些歇着吧,我明日事情处理完后若得空,要去一趟食八方,也许久未曾去了。”   若不是这些日子,要应付三房的这个打算,早该去了,那方便面的实验,听说都成功了,只是自己一直不得空去瞧,若真行了,还要推广出去才是道理。   白氏点头,犹豫了一下,又说,“这家里确实很累,曼儿,若是你那分家的计划还成,就加快吧,这里...太闷了...”   难得白氏说了这样的话,楚曼眼中一亮,“母亲放心,我会好好安排的。”   待楚曼走后,孙嬷嬷上来伺候白氏洗漱休息,“姑娘大了有主张了,太太也省些心,日后等着享福罢,也别伤心了。”   白氏叹了口气,“我自晓得,只是看她这么点年纪,就要张罗养家糊口的事情,周围还那么多人要谋划她,我却又偏帮不上忙,心底不免着急,嬷嬷,或许,我们能分家,曼儿鸣儿反而过得更畅快呢,既然如此,我心底的执念,又能算什么,就算他们父亲在这,想来也是赞同的。”   停了停,她才又说道:“当断...则断罢...”? ☆、第六十三章 识破 ?  第二日,楚曼将藕儿交给如月碧沁审问,自己则带着良儿如霞出府去了。   食八方也有近十日没来了,此刻一来,却是人声鼎沸,竟比之前的生意更好了几分。   良儿脸上带笑,“姑娘,瞧瞧这生意,这个月定然盈余更多了。”   见生意好,楚曼心中也高兴,便打趣她道,“生意好我自然是开心的,只是你几时竟成个财迷了?”   良儿噘嘴,“我也是替姑娘开心,若是酒楼得利,日后出来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,良儿一心想着姑娘,姑娘反打趣人家,真是的。”   这边三人说话,赵山早看到,忙不迭的迎接了上来。   “姑娘可算是来了,这下我们可有主心骨了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你往府里送了两次口信,只是前些日子有要紧事,你又是个得力的,我便没过来,却是什么事情,说来听听。”   一行人上了二楼,依旧进了常来的那个包厢。   “姑娘,这是大喜事呢,我们日前那个方便面不是做成了么,前几日试着买了一些,反响竟然极好,许多客商从京城回来,又来我们这里买,这两日的货源竟然不够了,我想和姑娘商量看看,是不是要加大生产呢。”   赵山一说起这个,顿时喜笑颜开。   听了这消息,楚曼也是高兴的,就算整到了三房又如何,不过是日子过得惬意些,起止行为,还是有一大堆人盯着,到底是要有了钱财,身子骨才能真的站的硬朗。   “先不急,你细细给我说看看,你们现在是怎样卖的,大体是那些价位和口味卖的好,买的人又都是什么样的客人,都说仔细了,我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。”   她们这边说话,如霞却依旧警觉的看着窗外,突然一个人影映入她的眼帘,顿时瞳孔一缩。   “姑娘,那位侯公子往这边来了。”   如霞这一句话,顿时让室内原本热烈的气氛,为之一肃。   赵山虽不知她们说的是谁,但看姑娘冷下来的脸色,顿时也知趣的闭了嘴,楚曼思忖了一下,便做了决定。   “未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,不过也要小心,如霞你注意门外的动静,赵山你先出去,有什么风吹草动,迅速上来报告。”   见楚曼一脸严肃,赵山不敢多问,忙急急出门去了。   良儿有些不安,“姑娘,会不会有事?”   楚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,“青天白日的,怎会有事,放心吧。”   只是她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,那种眼高于顶的人物,就算在外用餐,通常也是选那些最高档的酒楼,而食八方不过是靠着人多价平赚点零碎小钱的地方罢了,若不是有所图,那位侯公子,又怎么会来这里。   若是他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...   楚曼正浮想联翩,却听到包厢门被轻轻叩响,她一下被惊动,心顿时跳的飞快。   “谁?”   如霞警觉问道。   门口却响起了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,“在下姓侯,想拜见楚姑娘,还请通传。”   室内三人顿时都脸色一变。  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,楚曼心中微微叹气,才说道,“小女子与侯公子并不熟,且又没有长辈在场,只怕不便。”   那男声却说道:“姑娘胆大心细,并非一般闺阁女儿可比,怎么此刻却如此扭捏起来?在下在贵府居住,也曾得老夫人照拂,曾和楚姑娘见过的,想来也没什么不便。”   看来不见是不行的了。   楚曼心中其实知道,只是还想挣扎一下,听了这话后微微想了想,便示意如霞,“你开门罢。”   门一开,果然是侯远山站在门口。   他本长的不错,今日又穿了一身青衣,更显得面如冠玉,只是眼底那是阴霾,却让整个相貌无端的降了几分。   “姑娘大气。”侯远山走进来,施施然行了一礼,“多日不见姑娘,姑娘一切安好?”   楚曼微微侧身回礼,却不答侯远山,只说,“小女子虽在祖母面前,曾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,但此外并无交集,却不知侯公子今日来此,却为何事?”   侯远山站直了身子,上下打量了楚曼一番,却不说话。   为何要来见楚曼,无非是心地有股怒气作祟,他当日虽想纳了这女子为妾,但不过是觉得姿容尚可,若平白杀了可惜,但也并未特殊看待,却不想前日自己竟然就被人算计了,虽然后来查明,是那楚府三太太打的主意,本意是讨好他,但那股被人算计的感觉,却还是糟透了。   但这里面最让他疑惑的,就是楚曼的行为了,若真是如调查中所说,楚府大姑娘并无特别出彩之处,那为何她竟能从家人的盘算中逃脱出来?不但轻轻巧巧破了该局,且还轻巧的还了那三房一招,让三房陷入困局之中。   这才多大的人,竟然就这样聪颖?   想起那日的一面之缘,他竟莫名的有些乱了心神,得知今日楚曼出了府,也不知为何,竟然一头热的寻了过来。   “公子?”   见侯远山半响不语,楚曼有些疑惑,探究的开口问询。   “并没什么事,不过想看看,昨日能神鬼不知做下那些事情的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。”侯远山有些想不通自己,便定义为好奇,此刻看着楚曼,笑吟吟的开口。   楚曼心底咯噔一声。   这人难道看出来了?或者说自己昨日的动作,竟然有什么纰漏不成?   但楚曼瞬间就否决了这个可能。   自己几人昨日做事可谓谨慎,且动的手脚,都是针对三房,并没有半点针对对方而去,既然连接触都没有,那么自然不会有什么差池,且对方也是个厉害人物,说这话想来只是企图诈她一诈。   她虽想了极多,但面上看来,不过只是微微一愕,“侯公子何处此言?恕小女子不明白。”   见楚曼神态自然,侯远山却越发好奇起来。   “姑娘承认与否,都不是重要的,不过若是我上门提亲,想要老夫人将姑娘许配于我,姑娘觉得,贵府老夫人可会答应?”   他这一番话,极为唐突。   旁边的如霞先就忍不住了,上前一步说道,“哪里来的登徒子,竟然在大庭广众这般无礼,就不怕事情传扬出去,坏了定远侯府的名声?”   室内一时冷凝。   侯远山打量了一下如霞,又转向楚曼,“姑娘真是妙人,虽然足不出户,身边的一个丫鬟却能知道我是定远侯府的,难得难得。”   他目中蕴含深意,楚曼心中有些乱,只是强自撑住,“公子这话于我说,却是错了,小女子的婚事,自有母亲做主。”   这话的意思,却是告诉侯远山婉拒之意,这事情就算闹到老夫人那里去,也不见得能成,自来儿女婚事,都是父母做主,目前她父亲虽失踪不见,母亲却还是在的,就算老夫人,也越不过这一层去。   也不知侯远山是否听了明白,冷冷笑了两声,“这真是让人拭目以待。”   说罢也不管几人的神情,只笑着拱手,道了声告辞,就此转身出门而去。   楚曼几人对望一眼,都觉得莫名其妙,却又不自觉的感到心惊。   “姑娘,他是什么意思?”   良儿已经是看的呆了,刚才的局势,吓得她话都说不出来,此刻才觉得好些。   楚曼也是一身疲累。   那侯远山虽没做什么,但那股压迫人的气势,和话语中蕴含的意思,都让她觉得有些发冷。   说起来,还是怪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。   咬了咬唇,楚曼将刚才的插曲先丢到一边,再怎么说,事情也是一件一件做的,急也急不来,既然自己来食八方一趟也不算容易,那么,就还是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是。   她不回答良儿,只说到:“你去将赵山叫上来。”   赵山一上来,就给楚曼跪了下来,“姑娘,刚才那位公子来了,我本来要上来报告的,却被他两个手下拦住了,姑娘恕罪。”   侯远山那样的人,若有心做什么事,怎么是赵山能拦得住的,楚曼便只轻轻说道,“没什么,你起来罢,日后有事再机警点就是了。”   赵山忙应了。   楚曼便和他谈论起食八方发展的事情来。   一旁如霞眼中却是神光闪动,看来晚些日子,又该往京城送信了,也不知世子得知了这边的动静,会如何安排,只是这些都是主子的事情,实在不用她这下人发言。   想到这里,她不由打量了一下楚曼,见楚曼专注的神情,心中越发迷惑起来。   这样一个女子,容颜虽出色,却也不算最顶尖的,她曾看过那位柳家姑娘,着实是冠绝群芳艳压天下,只是世子也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,要说身份,也拿不出手,昭华郡主那样的身份,世子也是不屑一顾的,但楚曼这样一个平常的乡绅女子,怎么就能让世子费了那样大的心力呢?竟然连自己这种暗藏的人,也派了过来,着实让人纳闷。   想不通,也就不想了,反正世子的吩咐高于一切,自己只需尽忠职守就是。   回到楚府,楚曼先换了衣服用了膳,碧沁就上来汇报了。? ☆、第六十四章 善心 ?  “姑娘,藕儿说了,原来是日前她从屋里偷了人参,却不知为何被三房的人知道了,派了人威胁她,因此才做了这样的事情。”   楚曼有些意外。   当日院中人参丢失,孙嬷嬷还认真寻了一回,只是盘查了所有小丫头,都没寻出结果来,因为怕府中知道后作怪,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,却没想到,竟然是藕儿做了那样的事情。   “到底怎么回事?你说仔细一点。”   碧沁叹了口气,“藕儿本不是家生子,是从外头买回来的,家里就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头,她们家情况很差,父亲没了,母亲独自带着三个弟妹,艰辛的不得了,若不是每个月藕儿的月钱,只怕早活不下去了,结果几个月前,她母亲重病了一场,大夫说非得要人参才能活命,她们家哪里吃的起,因此藕儿便偷了太太的人参给她母亲治病,但这事却不知道怎么被三房的人知道了,前些日子,便胁迫她做昨天的事情,若不然,不但要把她卖去青楼,还要让她们家人赔偿人参,这可是砸锅卖铁都陪不出来的,藕儿没办法,就答应了。”   楚曼脸色阴沉,“没办法,就要害主子?”   碧沁又开口,“藕儿说,她没想到三房打的是那样的主意,只是告诉她,说是三姑娘讨厌姑娘,想让姑娘拉肚子病一场。”   楚曼挑眉,“这话可信?”   “可信不可信,倒不知情,不过藕儿却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,一个劲的叩头,说是对不起姑娘,要打要卖要杀都随姑娘,只求姑娘不要告诉她的家人。”   碧沁眼中有些不忍,到底也是共事了一段日子的姐妹,藕儿的性子她也知道,惯常是温柔不挑事的,却不知怎么被猪油蒙了心,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。   想起当日人参丢失时,只少了用过的那段,另一只完整的却还在那里,楚曼眼睛闪了,“可回过太太了?太太怎么说?”   碧沁正要回答,却听到门口孙嬷嬷的声音,“姑娘在屋里吗?”   如月的声音随之响起,“在呢,嬷嬷稍等,我去看看姑娘收拾好没有。”   楚曼早听到了,忙说道,“我好了,请嬷嬷进来吧。”   如月便打起了帘子,孙嬷嬷走了进来见楚曼倚靠在炕上,忙笑道,“姑娘今日累不累?这是太太让给姑娘送过来的普洱茶,听说极是养胃的。”   楚曼便让碧沁收了,又问,“太太今日可好?”   孙嬷嬷便沉默了一下,才说道,“不大好,藕儿的事情告诉她了,伤心的很,连膳食都没用多少,眼下就去睡着了。”   闻言楚曼也有些沉默。   孙嬷嬷斟酌着开口,“太太的意思,是让姑娘看看,若是可以,尽量从轻发落吧,到底也是在眼前伺候了多年的人,她有些不忍心。”   白氏就是这样的性子,最是心软,昨天还气恼藕儿竟然和三房联合起来害自己,今日见自己人没事了,却又开始觉得对方可怜起来。   若是其他人,楚曼是万万不肯依的,只是藕儿她也是知道的,平日伺候白氏最是细心,也不是那挑事的人,若说是一时糊涂,她也是信的。   只不过也不能不罚,她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,周围还有其他丫鬟看着呢,若是这责罚一松,日后人人都做这样的事情,就不好管了。   想了一想,楚曼说道,“母亲善心,也就罢了,藕儿或者有不得已的地方,但偷窃和背主两件事,却是再确定无疑的了,我这里不敢留她,不过看母亲面子,给她留情罢了,让她收拾了东西,以后远远的走开去,不要再在开阳地界出现了,只是对外,还要有一番说法,不然乱了人心,就不好管了。”   说罢,附耳到孙嬷嬷耳边说了几句,“这事就劳烦嬷嬷去办,切要当心,不要漏了风声。”   孙嬷嬷听了,不由叹息,“她运气好,遇到了太太和姑娘,若不然再几条命也没了,姑娘放心,我自办的妥当。”   当晚,整个落秋院的人都知道了,伺候大太太的藕儿办事不谨慎,冲撞了大太太,被责打了十个板子,然后被人伢子卖到府外去了。   一时整个落秋院,风气为之一肃。   时间有条不紊的过着,天气转凉,楚曼却变得越发忙起来。   好容易和白氏达成一致,那么分家的事情,便要忙起来动手,不过等到楚隽鸣休沐日时,楚曼还是将他拉到了屋子里,两姐弟好生聊了半日。   自己与楚隽鸣,到底是不同的。   对楚家,楚曼没有归宿感,一心想拉住白氏几人分家,也隐约有几个原因,首要当然是在白氏等人身上,感觉到了浓烈而不带修饰的亲情,另外也有恻隐之心在,若没有自己护着,只怕白氏很难等到楚隽鸣出人头地,就要被楚家这几口子折磨到病弱,最后一个原因,是楚曼自己心底隐隐的一个念头。   自己在大安到底是举目无亲的,有这样一些家人在,那种飘零异世的孤寂感,却要淡泊许多,也因此,楚曼舍不下白氏等人。   楚隽鸣虽然年龄不大,却已经是难得的聪颖,他听了自己姐姐的说法,思索了半日才说道,“不瞒姐姐,我心底实在是盼着分家的,府中众人,对母亲和姐姐如何,我也是明白的,就算我自己,在书房读书,也不便宜,只是这分家一事,只怕不容易。”   见楚隽鸣颇为认真,楚曼心中便欢喜了几分,到底这个兄弟不是糊涂心软的。   “这你却不用担心,我既然做了这样的打算,自然有办法,只是要明白一件,日后我们一旦分家后,只怕遇到的艰难不会比在楚家少,你可能吃的那苦头。”   楚隽鸣微微一笑,稚气的脸上,却出现了难与之匹配的成熟,“就算在家里,我们也没好日子过,不过是不知情的人觉得风光罢了。”   说道这里,他顿了一顿,才继续讲到,“我情愿面对外面的艰险,也不愿和这些人纠缠在一起,到底自由些。”   楚曼眯了眼,心中说不出的欢喜,只是还有话要提醒,“还有一点,按说我们是楚家的长房,这祖上的产业,九成会是我们的,但若是现在闹着分家,那么这些东西,只怕再到不了我们手中,弟弟你要想好了。”   她问这话,却是在试探楚隽鸣。   两人这些日子,虽相处的极好,到底没经过考验,许多人都是这样,将钱财看成世间最重要的东西,也不知楚隽鸣这方面的想法,若是楚隽鸣不愿,那说不得,只有再想办法了,要不就是设计多分家产,但那样的话,这个弟弟也不过一般情谊,反正这个家,她是要分定了。   楚隽鸣的回答却没让楚曼失望,“钱财身外物,祖上既然能挣下这样一份家业,那我自然也能,我却不信,我竟然要靠祖辈的余荫方能度日,姐姐请尽量施展,无需顾虑这点。”   楚曼这下是真的笑了。   “你也别担心,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原该属于我们的东西,只是有时想要自由,自然要给些东西来交换,这也是折中的办法。”   楚隽鸣看楚曼说的这般自信,到有些好奇起来,“祖母现在病着,二房倒也罢了,三房却最是狡猾的,姐姐竟有办法虎口夺食?”   楚曼微微一笑,走到一旁的案几上,拿起两个雪白的信封来,“山人自有妙计,弟弟你自幼读书,却不闻三十六计中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说呼?我们在这基础上,再给他来个狐假虎威,如何?”   楚隽鸣目光落到那两个信封上,慢慢看了半响,才转回楚曼面上,突然展颜一笑,“姐姐看来,果然是早有准备,这样我也就安心了,只是可有让我出力的地方?”   楚曼白了他一眼,“你只要好好读书,就是最让我和母亲开心的事情了。”说罢,叫进来如月,将两个信封递给了她,“把这两封信寄出去。”   如月目光落在了信封上,微微一滞,随即拿了过来,行礼去了。   两姐弟又说了一会话,楚隽鸣才告辞而去。   不多时,良儿掀帘进来了。   “姑娘,三房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。”   楚曼正在喝茶的手一凝,旋即问道,“怎么说?”   “听说三太太本来不肯将三姑娘送出去的,后来好像那位侯公子发了话,三老爷就火了,责骂了三太太一通,这两日就已经在帮三姑娘准备嫁妆了,说是等侯公子回京的时候,就要一起送回去。”   楚曼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。   看来三房最狠的,却是三老爷啊,三太太虽然也不算个好的,到底还晓得疼爱女儿,不舍得送出去受苦,没想到三老爷为了自己的仕途,竟然丝毫不考虑日后自己女儿的日子,着实太过心狠。   侯远山那样的人,自然是眼高于顶精于算计的,自己看上弄到手的是一说,给他设局又蠢的陷进去,让他不得不受的,又是一说,日后楚竹的日子,可有的好瞧了,不过这些东西,也算是她咎由自取,求仁得仁罢了,犯不着自己为她担心。   “盯着吧,等日子定下来再给我说。”? ☆、第六十五章 流言 ?  如此又过了几日,坊间却突然有流言传了开来,不过区区几日,竟已经是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。   “你知道楚家吧?就是镇东口的那家,可了不得了,听说他们家有人在京中犯事了!听说是那位失踪了许多年的大老爷,冲撞了权贵,人都下了大狱,不日就要问罪的!”一个中年行商,口沫横飞的说着。   一旁一人翻了个白眼,洋洋得意的说,“你说的是几天前的老黄历了吧,昨日我可听说了,那位楚家大老爷,不是冲撞了权贵,而是犯了不道之罪,还说是杀害了两三个人呢,这下只怕性命难保了。”   另一个年青后生一头凑了过来,眼角眉梢都是戏,“两位大哥,你们这消息都不准,我听说啊,是这位大老爷前些年偷投靠了孟王,企图谋逆,只是孟王伏诛后,侥幸逃脱,在外流亡了多年,现在啊,可算被找到了,一个杀头的罪名只怕逃不了,就看要不要株连九族呢。”   顿时满座哗然。   “哎呀,若是这样,那楚府不就造孽了?她们阖家上下,足有五六十口呢,可怜哦。”   这边这人的感叹还没完,就有人一巴掌拍在他肩上。   “老刘,你胡说些啥,这样谋逆的大罪,自然是要严惩的,若不然人人都这般无法无天,天下岂不乱套了?依我说,就算没了命,也是活该,今上这样励精图治,天下清明,是何等的明君啊,竟然有人还想作乱,着实该死!这样的乱臣贼子,就该人人得而诛之,杀之而后快!”   这样的流言,一传十,十传百,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楚府。   最开始,楚府众人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,楚家大爷都失踪了快十年了,其间也没个只言片语,只怕是早就没了,这时候怎么会突然冒出来,家人自然把这些话当成了传言,只是到了后来,这传言越发夸张起来,甚至影响到了楚府的生意,掌家的人,也就只能重视起来。   说起来,掌家的事情,在上次三房出事后,还狠狠的挣过一次。   二房指责三房教女不严,影响了楚府的声誉,让楚府在外人面前丢了脸,立身不正,三房自然没有权利再管理楚府,而三房则说是一个意外,且三房才是受害者,没准是有人陷害,就是要图谋管家的权力,一时两房闹了个不可开交,原本病刚好了一点的老太太,又被两房的争斗弄得病情加重起来,饶是如此,也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。   到底是三房先有了丢脸的事情,到最后,三太太被逼到没有办法,只能强压着怒火,将针线房和厨房交给了二房管理,二房虽觉得差强人意,到底也不算白折腾一场,也就认了,楚府的这场争斗,才勉强降下了战火。   只是没想到,内忧刚平,外患又起,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,就又惹来了这一出。   “二太太,最近外面的流言,你可有听到?”三太太这日来拜访二太太,坐定后闲聊了两句,三太太就直接说上了来此的原因。   妯娌两个暗地里将恨的咬牙切齿,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。   二太太最近衣着华丽了许多,鬓边也插上了最新款的山茶花如意簪,指甲盖大小的碧玺正闪闪发光,此刻她正用茶杯盖轻轻拨弄着茶水,闻言只挑了挑眉,“我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哪里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去,三太太想是听到些什么,说给我听听如何?”   流言自然是听到了的,不过又不干她的事情,她不过管着府内的针线和厨房,这两处自然不会受流言影响,至于外面的酒楼和油坊,就算生意一落千丈又如何,正好显得管理的人没有手段,她高兴还来不及呢。   三太太恨的牙痒痒的,二太太这样说,且不是讲她竟成日不顾体面,胡乱往外面转不成?她又不是长房那不要脸的阴毒小蹄子。   那日只怕是入了瓮的事情,是后来三太太才想明白的,不过楚曼表面上做的滴水不漏,私底下那些腌臜手段,她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,只能含血将后果吞了下去,私底下便将楚曼恨入骨髓,这些日子暗地也想过办法整治,不过楚曼新来的两丫鬟太过厉害,楚曼自己又有钱,她竟没占到半点便宜。   等着罢,机会还多着呢。   想到这里,三太太坐直了身子,“二太太说的也是,府中的事情人事简单,自然没有外面的竞争烦心,二太太不知道也是正常。”   不大不小的刺了二太太一下,三太太继续说,“外面现在传言,说是我们大伯在外面惹了事情,竟是杀头的罪过,这几日我们府在外面的生意竟受了极大的影响,若是这样下去,只怕今年的盈余都要没有了呢,因此我才找二太太讨个主意,看看有没有办法可想?”   二太太听她说的严重,却也不发表意见,只装作惊吓的样子说道,“竟然这样吓人?大伯不是多年没有音讯了么?怎么这会子突然就来来消息?那该如何办呢,我到底是没经过事的,不比三太太日常管理着铺子,眼光毒到,眼下却如何办才好?”   三太太冷冷看了眼二太太,知道对方装模作样,便故意将话往厉害处讲,“二太太不知道,没有盈余也不是最重要的,不过是穷点罢了,最多少用点下人,节衣缩食也就是了,可外面的传言说,甚至可能是抄家的罪名呢,这却着实吓到我了。”   二太太顿时愣了。   她虽然也收到了消息,不过那是最早的版本,不过是在冲撞权贵上面,远不到造反抄家的阶段,而今听了这话,才真的有些慌了起来。   “那...那该如何?”她刚坐直了身子,就看到三太太嘴角的一丝笑意,顿时也冷静了下来,“即如此,只怕不是你我能拿主意的事情,要不我们先去问问老太太,如何?”   因为要和三太太对抗,二太太装的冷静,心底却还是有些慌乱的。   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,若说是真,却要如何办,大伯可是楚家的嫡支啊,若真有事,那真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,抄家灭族,自己一家人也逃不了去,但若说是假,却为何有人要这样宣扬,楚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,也没有至死方休的仇家,怎么想,也没人会使这么大力气啊。   三太太也是,初初听到的时候,她着实是慌了手脚,后来被三老爷一番呵斥,才好了些,不过想着三老爷走时晦暗的脸色,她心中又不着地起来,因此才想着找上二太太商议一二,就算要担惊受怕,也不该独她一人不是。   如愿的吓到了二太太,三太太也觉得这事情还需婆母出面,到底是长房的事情,没有长辈出面,自己两个人也拿不出个章法,何况长房现在也不是省油的灯,也只能用长辈的身份,才能压制一二了。   “二太太说的是呢,果然年长些就是有主意,倒不比我,一遇到事情就如没头的苍蝇一般,乱了分寸,即如此,就听二太太的,我们去寻老太太拿个主意。”   三太太讨到了自己要的话,眼角就有些舒展开来,也不是她想不到这主意,只是老太太到底年老,最近又因为自己女儿的事情身体不畅快,今日这事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了,也不知会不会折损身体,那么出头去问主意的事情,就万不能由自己来做。   二太太知道三太太的性子,狐疑的看了两样,却一时没想个缘由来,只能起身和三太太去了常安院。   常安院内,刚由翠枝伺候着老太太用了药汤,才放下碗,就听到门口小丫头禀报,“老太太,二太太和三太太来看望您来。”   不早不晚的,这时辰来却是为什么?   老太太心头抹过一丝不详,却向翠枝点了点头,翠枝忙走到门边打起帘子,“这可巧了,老太太之前还念叨着想找人说话,可巧两位老太太就来了,快请进来罢。”   二太太三太太进了门,先给老太太请了安,才在一旁椅子上坐了,小丫鬟送上香茗。   婆媳三人先拉了几句家常,老太太才说道,“这时辰,没事你们也不会来我这里来,什么事情只管说罢。”   若是往日,老太太还有闲心多聊几句,但最近身体着实不好,也就没了聊天的兴致。   二太太三太太对望了一眼,三太太先避开了眼光,二太太犹豫了一下,想起是自己提议来找老太太的,咬了咬牙,开口说道,“老太太,最近外面有些留言,三太太听了觉得对府中有些不好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,因此约了我来给老太太讲一讲,也好看看怎么应变。”   话中还是拉扯了三太太一把。   老太太皱眉,看向三太太,“老三家的,什么事情?弄的这般神神秘秘的?”   三太太恨的牙痒痒,只是老太太叫到了,却不好不答,只得吞吞吐吐的将外面的流言说了七八分,又忙掩饰说,“只是那多半是些贩夫走卒在议论,只怕是做不得准的,只是多少妨碍了我们家的生意,才想着讨老太太一个示下。”   只是没想到,她虽然说的婉转,却不想上头的老太太听了,竟然一下子呆住了,脸色却是越发涨红起来,呼吸短而急促,就在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,老太太突然“噗”的一声,喷出了一口鲜血来,眼睛一合,身子慢慢软倒下来。   “啊!”二太太被这一幕一惊,猛然尖叫起来,这声音却把三太太吓的一悸。   “老太太!”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翠枝,她扑上前去,扶住慢慢歪倒的老太太,眼光射向同样吓呆了的翠玥,“快过来帮我一把。”   翠玥这才反应过来,忙上前去帮忙,两人协力将老太太扶住,翠枝一个手去掐老太太的人中,同时厉声说道,“快去请吴大夫来,三太太快让二太太安静下来,老太太再受不得惊吓了!”   一时间,整个常安院忙乱成了一团。   而就在这个时候,去了食八方的楚曼却是不知道的,她一进包厢,就见到了一个阔别不久,却让她时常想起的人。? ☆、第六十六章 再见 ?  容煦。   许久未见的人,一身青衣长袍,站在屋子正中,静静的看着她。   突然之间,楚曼就明白了,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   两人虽多日未见,眼神交汇处,竟无半点隔阂。   许久,楚曼才轻轻一笑,“你回来了?”   她语气轻松至极,竟如和一个多日未见的闺中密友说话一般。   说完,她缓步上前,轻轻坐在了椅子上。   容煦也是微微一笑,也不知怎的,虽然两人往日也未曾深交,但这一刻,他清楚的看出了楚曼眼中的情愫。   她思念他。   这股认知,让他突然从心底深处涌上了无穷的惊喜,同时也微微有些吃惊。   几曾何时,自己竟也投入了这么多了么?   但随即释然。   人和人的缘分,本就奇妙,许是多年见面不相识,许是一见就犹如梦中人,这些日子别离的思念,默默替她做下那么多事情的安排,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甘情愿呢?   “对,我回来了。”   回了这句话,两人再无言语,只是静静的享受这份安静,偶尔才时不时的对看一眼。   也不知怎的,看到了容煦,楚曼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,来到此地后,心底萦绕不去的那股不安,为自己前途筹谋时的焦虑,考虑母弟出路时的压力,突然之间,似乎都不在了。   整个人,说不出的轻松。   “你,可还好?”许久之后,容煦问出这样一句话来,话一出口,他自己也笑了。   楚曼也是微微一笑,“说不上好坏,殚精竭虑,也不过是为了自在罢了。”   说完,端起桌上的茶,轻轻喝了一口。   容煦见她放下茶杯,才轻轻说,“事情要怎么做?我能帮什么忙?”   差异于容煦的直白,楚曼微微一愣,才说道:“那我也不客气那,说真的,这事还必须你帮忙才行。”   她将计划说了一遍,才又说道,“家里的事情,我可以安排,只是族老那里,我却说不上话,本来这事若没有他们,倒也能成,只是不那么妥当,弟弟终究是要读书的,若能事事周全,却是最好。”   她的意思,容煦自然明白。   没有丝毫顾虑,容煦就说道,“你放心,我这就去安排,何时需要到位?”   楚曼不假思索的说道:“自然是越快越好。”   来之前,她本想着早晚几日也无妨,但见了容煦之后,才明白心底的轻松是何等重要,突然之间,她不想再和楚家的人纠缠了。   容煦点头,“没问题,我下午就去走一趟。只是若这么快搬出来,你们的住处可找到了?”   楚曼颔首,“当日盘下这铺子时就想到了,这里的后院虽不大,住下我们一家三口并几个奴仆却还是够的,虽不算太安静,但挨着酒楼,安全上却放心多了。”   容煦没有再说话。   这里人员混杂,从心底他并不希望楚曼住在这里,但也知对面的女子是个有主见的,若是贸贸然提出让她去住自己的房舍,只怕惹她生气。   更何况,他竟已经想明白自己要她,那就不能轻忽了她,若是让人知道定亲前她就住进了他的屋子,于日后的事情,有害无益。   因此便没再说话,“若有什么不对的,只管让如月来告诉我。”   我自当护的你周全。   这句话,他虽未说出口,但却深深的烙在了他心底。   又坐了一会,两人才分别离开,容煦去办要办的事情,而楚曼,则也要回去改变一些计划。   只是没想到,刚一到楚府,就被叫到了常安院。   院子里气氛紧张,楚曼一进内室,就发现满地都是人,白氏并二太太三太太,还有楚烟楚环楚竹等,都在这里。   “情况怎样”   楚曼微微皱眉,走近白氏问道。   还不等白氏回答,一个尖锐的声音就响起了,“怎么了?还不是你家老爷做的好事,你说他一个好端端的大老爷不作,偏要去做些作奸犯科的事情,害了自己还不够,还要害家里人!老太太今日就是被他气的病倒的,哎哟我的老太太哦~”   说罢,就连天价的哭喊起来。   正是二太太,她说出了那番话气到了老太太,生怕事情落到自己身上,正心中惶恐,突听楚曼发问,忙先声夺人的嚷了一通。   楚曼心中有数,也不管她,只皱了皱眉,“请大夫来看过了么?”   “来过了。”白氏知道内情,因此也不惶急,只是脸色还有些白,“这次倒没事,只说是急怒攻心,需要静心调养,若是再动了气,下次只怕就不大好。”   楚曼点了点头,又看看一地的人,才说道:“既然要静心调养,这里一堆人却是做什么?二太太还这样鬼哭狼嚎的,就不怕扰了老太太静养?”   既然分家就在眼前,她也没耐心和这些人好好说话人。   二太太没想到楚曼今日这般直接,不由梗了一梗,三太太却已经抢着说话了,“曼丫头怎么这样说话,这好歹是你长辈!”   楚曼斜你三太太一眼,“三太太这话,我却不明白了,我听说大夫让老太太静养,因此建议二太太低声一点说话,免得扰了老太太休息,莫非这话竟不对?大夫原来吩咐的是让老太太这里热闹起来?我们大家要高声说话大声叫嚷才是好的?”   她态度突然这么不客气,满屋的人都是一惊。   楚曼却闲闲的往下说,“照我看啊,要真有心,就听大夫的话,这里有丫鬟有仆妇的,我们再轮班来伺候老太太,且不是更好?即尽了孝道,又听了医生的话,且不是两全其美?”   说罢,她也不管其他人,只搀扶起白氏来。   “母亲,你身子也不好,大夫也吩咐一定要多休养来着,我看我们就先回去吧,这里人多,您不用担心,老太太有二太太三太太照应呢,明日我再来瞧老太太也就是了。”   说罢,也不理会旁人,搀了白氏就往门口走去。   三太太气的脸色绯红。   执掌楚家这么多年,在众人面前,还是第一次这么没面子,就算上次楚环的事情,好歹也是关在屋里大家客客气气谈的,楚曼这一番话,只气的她胸口起伏不定。   “楚曼!”楚竹却忍不住了,尖叫开口,“你竟这样没有教养!你眼中还有长辈么?”   楚曼眼中一寒,“给我掌嘴!”   如霞听的明白,毫不犹豫的身子一个扭腰,“啪!”的一声,楚竹脸上就遭了一个巴掌。   “你!你敢打我!”   楚竹睚眦欲裂,目中喷火的瞪着如霞。   “你嘴上不干不净,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道理都不懂,打你又如何?我今日打你,一是为了正门风,二来也是让你长长记性,改日到了别人府上做妾,若冲撞了正房,别人可不见得有我这般好心,来教你做人。”   这一句足足戳到人楚竹心底痛处,她直愣愣的看着,浑身颤抖,却半响说不出话来。   “我们走。”冷冷的看了楚竹一眼,楚曼唤了一声,一行人又往门口走去。   三太太脸上时白时红,这许多年来,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这般难堪,若不找回场子,只怕日后的楚府,她也没什么威信可言了。   “站住!”   她不由一声大喝,楚曼却压根没理她,只顾扶住白氏往外走。   三太太银牙一咬,骂周围仆妇:“你们都是死人啦,没听到我说的”话么,给我拦下大太太和大姑娘!”   一众下人听了,这才反应过来,自有那忠心的上去,就要伸手来拦两人。   如霞自然不是吃素的,不过两三个动作,那几个仆妇就噼里叭啦倒那一地,□□叫痛。   见一切停当,楚曼才徐徐转过身来,她脸上带着一股嘲讽的笑意,“三太太越发厉害了,在老太太屋里,就敢对长嫂动手,这也不知是那里的规矩,反正我们楚家是没有这规矩的,至于你李家么...”   她满含嘲讽的笑了笑,“得了,今日就这样罢,赶明日族中长辈来了,我却要好好讨教讨教,看看这样做媳妇做弟妹的,可合乎当今的礼法。”   “你!你!”   看到一地的滚地葫芦,三太太更是气的七窍生烟,“我一定要禀告老爷,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规矩的丫头!”   楚曼撇了她一眼,“三太太,大家都坐的一条船,事到如今,你还摆架子呢?改明日啊,大家都一样,好好趁有时间,再摆摆你的太太架子罢。”   说完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? ☆、第六十七章 分家 ?  是夜,三太太哭哭啼啼的给三老爷说了今日的境况。   “老爷你是没看到,那丫头片子态度好生可恶,不但言语无状,还让人出手打了竹儿,实在是嚣张跋扈,目无尊长,老爷你可要给我们母女两做主啊。”   三老爷却若有所思。   “那丫头竟这样大胆?”   三太太见三老爷这样,以为出气有望,忙添油加醋道,“可不是如此么,不但不给老太太伺疾,还让下人出手打人,还...”   不待她说完,三老爷就制止了她,“我是问她最后一句话。”   “最后一句?”三太太狐疑的想了想,“她说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...哎呀!”   她这才明白过来,顿时脸色煞白,紧张的望着三老爷,“老爷,莫非那事...”   三老爷眉头越发皱的紧了。   “我前几日就托人去往京城打听,今日那人回信了,只怕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!”   三太太一下吓的坐直了身子。   “难怪那丫头片子那般嚣张,原来打量着我们大家都不得好呢,难怪难怪!”   她一边念叨,一边紧张的问,“老爷,那我们怎么办?这么多年,我们也没沾过长房的好处,莫非这时候竟要被他们牵连不成?不行啊,我们也就算了,可我们还有儿子啊...”   三老爷也是一头冷汗。   “你以为我不知道,但都是楚家的子孙,那里那么容易,就脱的了干系去!”   都是楚家的子孙!   三太太眼前一亮,“都是楚家的...那老爷,若她们不是楚家的人,岂不就不会牵连到我们了?”   三老爷瞪了她一眼,“你说的倒容易,族谱上都写着了,这能说不是就能不是么?”   三太太却越发兴奋起来,“老爷,你听我说,我们现在当然是一家人,可若是分家了,那...”   她虽只开了个头,但三老爷却闻弦歌而知雅意,顿时也眼前一亮。   “你是说...”   他越想越兴奋,越想越觉得可行,想到最后,兴奋的一击掌,“好主意!我怎么没想到了,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啊!”   他兴奋的站起来,在屋里不断的转圈。   “真是好主意!太好了!”   三太太含笑看着三老爷,心底满是得意,楚曼那小丫头片子,到底幼稚了些,还以为自己一家非要很她绑在一起等死么,现在把他们扔出去,自己一家还不是可以逍遥自在的过活。   “我要出去安排一下。”三老爷已经拿定了主意,当下也不准备休息了,抬脚就要走。   三太太忙叫住了他。   “老爷,若是成了,到时妾身受的那口气,您可一定要帮我出了。”   三老爷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。   看着三老爷离去的背影,三太太得意洋洋的笑了,“臭丫头,敢陷害我女儿,这下看我不把你皮都拔下来!”   如霞静静的看到了这一切,又等了一会,看到没事了,才回到了落秋院。   楚曼还没睡下,听过如霞的禀告,递过一张纸给她,“将这个送给世子爷,之后就按这个行事。”   之后的两天,楚府的气氛分外的诡异。   楚曼如常的每日前去常安院,虽然心底明白分家在即,但表面的戏码还是要演的,不过倒是给白氏报了病假。   老太太的病情其实不算重,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,只是每每看到她,都目露凶光,楚曼只当没看到,左右这个老太太也影响不到她了,当个陌生人看待就是。   老太太虽几次三番想折腾楚曼,无奈楚曼滑不留手,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是鬼精鬼精的,几次对阵下来,半点讨不了好,也就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。   反正就要分家...   她常恨恨的看着楚曼。   两边人都各有盘算,日子又不疾不徐的过了几日,就在外间传言越发喧嚣的时候,楚家两位族老,突然上门来了。   陪同进来的,还有三老爷。   楚曼接到这个消息,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,抬首问如月,“都安排好了?”   如月点头。   “姑娘放心,一早世子爷就送了信来,一切妥当,姑娘只管放手施为就是。”   楚曼颔首,出去到正屋接了白氏。   “母亲,今日乃是成败关键,一切都要谨慎,到时若问道你,你只说身体不适,一切推到我身上就是。”   白氏也知道,今日之事颇为重要,点头说道,“一切听你安排就是。”   两人分别带了几个丫鬟,昂然去了常安院。   常安院中,气氛不同以往。   硕大的正厅之中,摆放了一排椅子,两位族老坐在正中,老太太则落座在了左首,接下来是二老爷二太太,三老爷三太太,在往下就是一众小辈了。   楚隽鸣知道事情成功在即,心底说不出的激动,但他自小聪颖,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露了马脚,只能强直控制住自己的心神,不然自己露出一丝异样。   不多时,楚曼两人就到了。   依礼见过众人,白氏做到了长房的位置上,而楚曼则退到了楚隽鸣身边。   楚隽鸣抬眼看了一眼姐姐,只见楚曼神色淡然,全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,心中那股激荡,突然就平静了许多。   姐姐既然能做到这样,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,更不能输了去。   堂上,老太太已经开口了,“今日请了两位族老来,乃是有事情要仰仗两位,还请两位做个见证,替我们主持分家事宜。”   白氏恰当的发出一声惊呼,老太太却只顾说下去,“我年纪越发老迈,家里的事情也力不从心起来,虽然子女们都很孝顺,我却也不能绑缚了他们手脚去,眼下说句丢脸的话,大房庙大,前途也越发长远了,若是再这样下去,只怕阻碍了他们的前程,因此为了家中和气,也避免日后我走了闹腾不清,还不如趁老婆子在世,了解了这桩官司,因此才请了两位族老来,帮我们做个见证。”   楚曼心中冷笑,明明是想舍了长房,图个富贵长久,偏说的是为了长房考虑一般,不过她倒不急于一时,只静看事情发展就是。   左首一位,乃是族中的七老太爷,也有六七十岁高龄的样子,听了老太太的话,先是劝慰了家和万事兴的话,见老太太态度坚决,才说道:“家大分支,也是有的,只是长房现在没有主家的人,鸣儿又还年幼,这若是分了开去,且不是...”   老太太看了一眼楚曼,才说到:“这倒无妨,鸣儿在两年也是要入考场的人了,现在又有母亲姐姐帮衬,出不了问题,七老爷不用担心这些事情。”   七老爷便没就此事多纠缠,只说道:“既然如此,是三家全部分开?”   老太太摇头,“我家老二老三处的极好,却不用分。”   二太太脸上就有些不好看,她自然也盼着能分家的,但眼下却不是说话的好时候,毕竟要一起针对大房,便强忍了下去。   两位族老对看了一眼,心中都自摇头。   这几日城中的风雨,他们自然也有耳闻,楚家老太太这样的做法,着实做的太□□裸了点。   “既然如此,白氏,你做为长房媳妇,可有什么话说?”   白氏假意咳嗽了两句,才柔弱的说,“我身子不好,最近头脑时常晕眩,这些大事,那里能料理的来,母亲,我们真的要分家么?我...媳妇不想分...”   她本就瘦弱,长相又好,这一番装扮,显得更是可怜。   老太太板了脸,“分家不正是你们的心愿,何必这时候假惺惺的,若真不想分家,又何必自己去开什么酒楼,分明早存了外心。”   白氏又咳嗽了两声,才说道,“母亲真真是误会了,也罢,我身子不好也不会说话,曼儿,就交给你吧。”   楚曼早等你半日,终于到了这时候,也不推诿,上前行礼后才说道:“既然如此,各位长辈,曼儿就代表长房说说看法了。”   两位老太爷眼中都透出好奇来。   他们来前早被容煦叮嘱过了,今日之事,必须一切依照楚曼的想法去办事,此刻自然打起来十二万分精神。   那可是容世子啊,虽然不明白个中缘由,但既然吩咐下来了,就必然要做好,否则那结果却是他们不能承受的。   “曼儿虽不知为何突然要分家,但想来长辈有长辈的主意,老太太既然做了决定,我们长房虽然心中不愿,却也不敢违背。”   楚曼绵里藏针的说了这番话,才又说道,“只是不知按照老太太的意思,却是如何分配呢?”   她一脸的平和,口气也很温和,到让三老爷等人一愣。   老太太咳了一声,才说道,“前日我已经让人把家里的帐理出来了,目前家产一共在这里,老三,你来读一下。”   三老爷闻言站起,从老太太手里接过一个小册子,“家中田产一共一千亩,其中水田四百亩,旱地六百亩,另有酒楼两家,油坊一个,还有就是现在我们住的大宅,另还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,此外账上还有银钱三百八十两。”   说完这话,他合起了小本,“没有了。”   楚曼心中冷笑,田地酒楼油坊,是家中人全都知道的事实,无法隐瞒,至于宅子,那说出来的两进小宅,只怕是刻意给他们安排的吧,还有银钱,硕大的一个楚家,怎么可能才这么一点点钱财,光是平日田地的租子,只怕就不只此数。   她挑了挑眉,“这些东西我们平日也不管过,也不知多少,回头让人对上一对就是,数目若有出入,到时再校对就是,只是不知老太太想如何分配呢?”  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,自然盼着随便丢个三瓜两枣出去,打发了长房就是。   但那是关起门来说的话,担着族老的面,自然不能做的那样过火,想到这里,她不禁又愤愤然起来,若不是想着要改了族谱,自己何必这般被动。   “手心手背都是肉,一样的子女,自然是一碗水端平的,就按照三分分了就是。”老太太表面淡然,心底却着实心疼无比。   却没想到,就算她觉得做了极大让步,楚曼却不领情,“老太太许是这两日病的糊涂了,竟连本朝的法令都不清楚了,本朝律令,若有分家,嫡长子当占家产九成,剩下的,才是给其他儿子的,老太太不会置法令如无物吧?”   这番话一出口,满室皆惊。   老太太气的浑身乱战:“你...你这个孽障!!!”   一边又忙着去骂白氏,“你这个混账家伙,竟生了这样一个小畜生出来!真是气死我了,气死我了!”   白氏只当没听到,楚隽鸣却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姐姐。   “够了!”三老爷也是脸色铁青,“家里的情况,你清楚的很,少在这里信口开河,九成?你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胃口!”   三太太也骂到:“真真是贪心的家伙,家里人养了你们那么久,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!”   二老爷和二太太这时候反而沉住了气,坐观事情发展。   对着一堆人的丑态,楚曼却只是轻轻一笑,突然之间喝道,“够了!”   她声音中威势十足,堂上顿时一静。   楚曼冷眼一个个看过去,语气更是冰凉,“你们以为我不晓得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呢,这里没谁是聋子傻子,想丢开我们自己享福,还得看看你们有没那能力!”   “你们要分家,可以,按规矩来,若让我们满意了,分家也不是不成,若不然,就算拼个鱼死网破,却也不能便宜了你们,左不过就是抱着死罢,谁又怕谁!”   她这一番话,更是震的堂上鸦雀无声。   楚曼徐徐走了几步,才又说道:“打量我们长房是傻子呢?家里的银子才这么点?家产才这么点?这是要打发叫花子么?要我说,按照眼前这数,我们长房要个九成,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,回头真要闹将起来,查出谁中饱私囊,谁偷梁换柱,送到官府去,可就不是丢了体面的事!”   几人同时抽了口冷气。   平日这大丫头也算厉害,却也没有现在这般气势凌人的,但若正要拉破脸面,三老爷也不敢去赌。   谁知道朝廷的命令什么时候颁布下来,若不赶紧分了家,只怕到时想跑也跑不了。   想到昨晚传来的消息,他头皮发麻,不待老太太开口,就说道,“曼丫头,到底是家里的事情,何必闹到那么难看的地步。”   他给老太太丢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,才又说:“这样罢,虽然朝廷是定了,长房嫡支承祧,但一家人什么都该有商有量才是,我提个建议,你看看可不可行。”   “因为老太太肯定是要同我们住的,那么这点上面,我们相应多分一些,这田地,长房得五百亩,其余的归我们,另外,这个宅子,因为老太太的缘故,不方便搬动,你们就得那个两进的宅子,另外账上的银两都归你们,此外,油坊算我们二房三房的,酒楼给长房,你看如何?”   三老爷也算明白的,立刻就快刀斩乱麻,拿了个办法出来,而这则是之前和老太太商议好的底限。   二太太却听的杏眼圆睁,柳眉倒竖,她正要说话,却被二老爷拉了一把,才悻悻然的安静下来。   楚曼盘算了下,虽然和她提出的要求有差别,但漫天喊价落地还钱是常事,三老爷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,着实算出乎她预料的了。   可见容煦的工作做的极好。   “可以,”楚曼利落的说,“都是一家人,也没必要扯破脸皮,既然如此,就按三老爷说的办,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,吃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。”   她转头给楚隽鸣说:“鸣儿,我看老太太他们也着急的很,你这就协助姐姐,把事情给交接了,回头大家自在。”   她这番话干净利落,却听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觑。   这么大的事情,刚才闹的这般厉害,竟然突然又说好了?   楚曼却走到了白氏面前,“母亲,你先回落秋院吧,安排下人们收拾行李,这两日我们就搬出去。”   两位族老愣了一会,才回过神来。   虽然对分配上面有些看法,但是容世子吩咐过了,一切听楚家大姑娘的安排,既然楚曼本人都没有意见,他们自然落的轻松。   “即如此,你们分配好后,就通知我们一声,我们寻个黄道吉日,将族谱改了。”   七老太爷摸着额下长须说道。   接下来便是一堆的忙乱,不过总算可以分家,也不忘盘算布局了这么久,日后,便是天高任鸟飞,海阔任鱼游了,不但弟弟的命运掌握在了自己手中,就算是自己,日后也不用担心婚事被人盘算了。   想起来,真是一身轻松。? ☆、第六十八章 启程(结局) ?  半年后,食八方隔壁小院。   “碧沁,把这个月上旬的账册给我拿来。”   “如月,明日是少爷的休沐日,记得提醒厨房准备八宝鸭子,少爷最喜欢吃那个。“   “这边是新的菜单,还有下个月的活动计划,如霞你送到良儿那边去。”   从楚府出来,一片海阔天空,不但要忙食八方的事情,还有两座酒楼要打理,另外田地租出去的,也要有个交接,一连半个多月,几个人竟没有喘息的时候。   所幸到了后来,就慢慢理顺了。   楚曼她们没有入住楚家的小院,反而搬到了食八方后院,一来是方便照看生意,二来也是为了有个照应。   毕竟当日是设了个局,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,依照楚家人的脾性,一回过味来自己上当受骗后,定然是要上门来吵闹的。   果然,在她们搬出来后一月左右,谣言渐渐平息下来。   “并不是楚家的大老爷,不过是一个长的很像的人,听说籍贯是山东那边的,官府早就抓到人了。”   “我就说了,早年看楚家大老爷文质彬彬的,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,果然是老天有眼啊,还了好人一个清白。”   当楚家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会是什么样的反应,楚曼没有去想,大家既然分开了,就没必要再多做忍让和纠缠,因此就算那之后,老太太和三太太几人来闹了两场,楚曼也没让她们讨得了好去。   再后面,或许是容煦给官府打了招呼,楚府那边,竟然就销声匿迹了。   楚府没有动静,就连楚竹出阁,也是悄无声息就办了,既然无人通知,楚曼也只当不知道。   日子慢慢走上正轨,食八方越发兴旺,不但日日高朋满座,就连那方便面,销路也好的不得了,而另外两家酒楼,在楚曼的改革下,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。   也因此,成日间看账册算算盘,楚曼忙了个不可开交。   “姑娘,世子爷送来的信。”   这一日,如月拿着刚走到的信,走到小书房来递给楚曼。   楚曼从账册中抬起头来,眼中涌起一抹喜悦,“昨日不是才来了信么,怎么今日又来了?”   如月打趣道:“许是世子爷又挂念姑娘了呢,这才日日信件不断的,前日我府中的姐妹还说来信,世子爷去求了王爷,说是要让他自己选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呢。”   这话容煦也在信中给楚曼说过,不过王爷并未表态允或不允。   家世,始终是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。   想到这里,楚曼的喜色略淡了些,就算容煦愿意,可在这个时代,家族的荣誉体面,却是大于一切的,他的个人喜好,在这个大环境的婚姻体系中,根本不被看重。   娶妻始终是要看门第的,若是喜欢,那纳进门做妾就是了。   大家长们,都是这样的想法。   纵然容煦信誓旦旦要给她挣个正妻的名头,楚曼却也没有奢望过,当然这也不代表她就放弃容煦,多年来的现代生活在让她想的明白,既然喜欢,就没必要放弃。   该争取,就争取,若是努力了还不能成功,那么,曾经拥有过,也是好的。   再喜欢一个人,也没必要押上自己的自尊和自由,既然现在大家都没有婚配,那就尽情的享受两人间的甜蜜。   若日后容煦有了妻室...   那当断既断,自己一个人,也不是不能悠哉的活下去的。   正如那首诗说的,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   不过,意境虽好,自己也要努力一次,才不枉了容煦现在的努力。   楚曼想了半响,这才微笑打开了信封。   不过才三五行,她却已经瞪圆了双眼。   许久,她收起信封,脸上却已经有些微微变色。   这消息,是真是假?   前几日才有了上京的念头,而今,竟然在京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。   真的会是那个人,自己这个身躯真正的父亲么...   既然是容熙的消息,那么,真实性定然不容小觑,只是若这事成真,自己担心已久的身份问题,却去迎刃而解。   “姑娘,怎么了?”   如月不由有些担心,姑娘看完了世子的信,神色就有些怪怪的,莫不是世子爷出了什么事?   楚曼轻轻一叹,手指无意识的抹过桌面,“没什么,只是...”   她抬起头来,询问如月,“你平日心细,觉得太太过的快乐吗?”   如月虽不知为何问这个,还是认真想了一想,“太太...恩,每次太太和你还有少爷说话的时候,眼睛都含着笑,不过平时...”   “平时如何?”   “平时好像很寂寞的样子,有次我看她看着一盆兰花的样子,似乎都要哭出来了。”   楚曼瞬间就明白了,那盆兰花,定然是这个身子父亲送给白氏的那盆,白氏睹物思人,自然难免黯然神伤。   心底已经有了七八成主意。   “如月,你说我们将食八方开到京城去,好不好?”楚曼心底早有了这个想法,作为一个现代灵魂,心底那股开拓奋斗的精神,早贯穿了她的身心,只是这会说出来后,竟是无比的坚定,“我们的食八方,东西好价格好,加上菜品出色,若是在京城好好经营,定然会有一番局面。”   如月虽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想到这个,心底却是赞同的。   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,若不是为了姑娘,怎么回来开阳这样的小地方,若能回去,那自然是好的。   “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?”   虽然心底欢喜,如月却还是有些好奇。   楚曼一边说,一边给自己梳理头绪,“一来呢,可以将酒楼发扬光大,二来呢,可以给隽鸣找个更好的书院,三来呢,为了太太,至于最后...”   她唇边涌起一抹神秘的微笑。   如月几乎是瞬间就懂了。   “若这样说,竟是大好事了。”   两人相对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  楚曼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天上的飞鸟,面上露出了坚毅的神情,“海阔任鸟飞,若不拼搏一把,谁又知道日后会如何呢,容煦,我会来的,你等着我!”   京城,等着我!我来了! ☆﹀╮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╲╱=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原文作者!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═ ☆〆